攤上她這樣的,柏隊什麼架子也端不起來了,從辦公室後頭出來,氣的繞着她轉了兩圈兒,用手指點着她小腦袋:“你這混蛋玩意兒,怎麼不講理?老子好好的跟你談談案子,你到底是怎麼拐到分手上的?夏朝蕊我告訴你,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你再說這倆字兒,老子真弄死你信不信?”
她抽噠着不吭聲,他看她哭的紅鼻子紅眼睛的,又覺得心疼,咬着牙根摟住她:“行吧,你也沒講過理,老子認了。”
他頓了一下,耐着性子給她解釋:“即便你有十足的把握,這個人,他就是兇手,也要講究方式方法,不是撲上去抓人就萬事大吉,外頭這些事兒老子不在乎,領導罵,老子也不在乎,我們就單從查案子這一點上來說,你這麼一來,我也會很被動,明不明白?一年多前的案子,要在24小時之內查清楚很難,知不知道?如果查不出來,就要被迫放人,你想要的,犯罪的人應該得到懲罰,這一點,仍舊做不到,懂了沒?欲速則不達,沒學過?”
她乖乖的點頭,可還是覺得委屈,“可是要怎麼講究方式方法呀,我告訴你你又不信,我說了,你也不幫我。最終的結果,就是看着這個殺人犯從我面前跑走,我不想這樣。”
柏暮成皺緊了眉,看着這個小姑娘,她也正仰臉看着他,眼裡的淚啪噠啪噠的往下掉。
他看不得她這個小可憐兒的樣子。
柏暮成長吸了一口氣,表情變的鄭重起來:“好,那麼這樣。如果這個案子,最終能證明你是正確的,下一次,你再發神經老子就信你,”他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你告訴我,這是個殺人犯,他犯了什麼事,我來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辦,你得聽話。”
她用力點頭,掛着淚花花就笑了,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柏暮成皺眉道:“又哭又笑的,像什麼樣子!”他的大手胡亂抹去她的淚,看她呆兮兮的等着,忍不住親了一口,頗有些悻悻的道:“什麼都不跟老子說,就想哄着老子給你賣命!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他又狠狠親了一口,按住她腦袋轉了個方向,推到門口:“趕緊出去,別讓老子看見你,鬧心!”
她就噠噠噠出去了。
下午,技術傳來的消息中,有一條關鍵信息,在2017年2月10號,也就是元宵節的前一天,朱宏在網上購買了一把24寸的工業斷線鉗,跟案發現場用來剪斷鐵絲的斷線鉗一模一樣!
夏朝蕊有些振奮。
柏暮成跟沈連從去接觸了一下,朱宏也不傻,完全不認帳,而事隔快兩年,也沒辦法挑剔他的不在場證明。
但口供並不是最主要的,關鍵的是證據鏈不完善,兇器上並沒有他的DNA,所以,並不能證明就是他買的那把鉗子,也不能證明,他拿着這把斷線鉗夾斷過鐵絲網……甚至如果用律師的方式去詭辯,就算這就是同一把鉗子,也只能證明他去過現場,不能證明他殺死了兩人。
所以基於疑罪從無的原則,他很容易脫身。
柏暮成聯絡交管查到了那個時段的監控視頻,視頻顯示,朱宏乘坐公交車,在東邊路口下車,然後步行到動物園南門附近,但並未拍到他何時離開,排查他當時租住地的視頻還需要時間。而且,除了交管部門的監控能保留五年之外,其它像公交車,沿途小店,視頻都已經不可考。總得來說,證據不夠。
就在這時,夏朝蕊的手機響了一聲,微博上的“吉他伴酒”給她回覆了:認識啊,你是?
夏朝蕊急回道:我看到你的留言,我想問問你瞭解他嗎?
吉他伴酒道:當然瞭解了,怎麼說也曾經是朋友呢!
“曾經”是朋友!中間一定有事!夏朝蕊飛快的撲到了沈連從桌前,沈連從很擅長套話,幾句話之間,那人就打開了話匣子。
夏朝蕊跟他約了個地方,跟柏暮成一起過去見了見他,那個人名叫趙磊,一聽說他們是警察,趙磊竹筒倒豆,利利索索說了兩人之間的恩怨。
他們兩個都是尉城人,老鄉,又都喜歡唱歌,兩人合唱,在學校歌唱比賽中一起拿了個三等獎,後來朱宏辭職想做直播,他也一直幫他,但根本沒有粉絲,一直到後來,朱宏開始做冒險直播纔開始火了。
趙磊悻悻的道:“他這個主意,還是我給他出的呢!結果現在……”
柏暮成道:“你當時怎麼說的?”
趙磊道:“反正我就覺得,單唱歌太難出頭了,唱歌好的人太多了。可他一個男的,又沒肌肉,沒什麼可露的,我就想起我看的一本小說,我就跟他說,不行讓他找個別人不敢去的地方,或者乾點別人不敢幹的事,以奇制勝。”
“我表舅家有頭藏獒,養好幾年了,我當時還說不行去那試試,結果我打了個電話問了問,我表舅說連他都不敢跟那畜生站一塊兒,控制不住,朱宏一聽就慫了,又說弄頭蛇,他更不敢。”
柏暮成兩人對視了一眼。柏暮成道:“你還記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麼?”
趙磊想了想:“就是他開始做不長時間,好像才做了兩三期那會兒?”
那就是年前了,時間倒是對上了,夏朝蕊道:“他後來有沒有提過,要去動物園?”
“沒有。”趙磊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那次,是想找他要錢的。”
夏朝蕊問:“要錢?”
趙磊點了點頭:“他畢業就工作了不到兩週就辭了,一直沒找工作,過不下去,找我借了好幾回錢,前前後後,也借了幾千塊了,我也是剛畢業的人,手頭緊的很,那會兒處了個女朋友,女朋友想買手機,我就尋思着,找他把錢要回來。”
他皺着眉頭:“我們同學,又是朋友,我其實也不好意思,然後我就提前想着要怎麼說,想着給他出這個主意,然後我就請他吃飯,當時說的也是挺好的,結果到最後,我還沒提要錢的事,他又衝我借錢,我們那天就是不歡而散的。”
柏暮成忽然想到什麼,看了一眼手錶,迅速發出一條信息,讓楊光去查資金流,然後才道:“後來還了嗎?”
“後來,我知道他直播不景氣,也不忍心做的太絕,也沒找他要,一直到過完年,我纔給他打了個電話,說也怪了,他這次很痛快,直接就把錢還給我了。”
“多少?”
“五千六。”趙磊道:“但是這孫子忒不是東西,還了錢,立刻就把我拉黑了,我氣不過,過去找他,他說我落井下石啊,逼他啊,什麼的,跳着腳嚷嚷,我就日了狗了,我好心好意的幫你,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怎麼就成逼你了?”
他越說越冒火,頓了一下才道:“後來他開始做冒險直播,就火了,我們同學聚會見過一次,他直接不跟我說話,還跟別人說我不仗義,嘿!這特麼還有人味麼……”
柏暮成道:“你還能記得他還錢的準確日期嗎?”
趙磊翻了翻手機,從帳單裡找了找:“諾,就這個,2017年2月25號。”
跟趙磊分開後不久,楊光就把電話打了過來,他查了李夢玥的帳戶記錄,李夢玥在2月14號當天,取了兩萬塊錢。而朱宏,在2月20號,曾經存入了一萬塊錢。所以,已經基本可以認定他就是兇手,只是找證據的問題了。
“我知道了!”夏朝蕊道:“李夢玥迫於父親壓力,跟高峰分手,但又心疼他過的艱苦,想在分手時,偷偷添補他一下,所以提前取了錢,然後……朱宏應該是在尋找直播場地,那時候他正是極爲拮据的時候,不知什麼情況下,看到了李夢玥的錢,然後生出殺人的念頭……”
柏暮成點了點頭。
夏朝蕊看了看他神情,自己跟自己道:“故事終於編圓了,但是沒有證據。”
“行,”柏隊樂了:“長進了啊,知道自我批評了。”
夏朝蕊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手錶,白天就這麼過去了,晚上,還有什麼能查的?到早上八點就是24小時,難道真的要被迫放人?
柏暮成直接把車開到了動物園南側,遠遠的找了個位置停下來,道:“假設朱宏就是從這兒翻牆進入,那麼,他是天黑纔到的,還是在某個地方等待?”
他一邊說,一邊拉着她手,慢慢的往前走。
很多警察破案的時候,會代入罪犯的角度,夏朝蕊努力催眠自己,我是朱宏……我沒錢,我要孤注一擲……她的眼神兒,掠過四周,其實這條街晚上並不熱鬧,開着的店也不多,柏暮成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什麼:“那兩人是從哪個門進的?”
記憶帝小夏警官迅速做出回答:“南門。”
柏暮成拉着往那邊走,然後一下子停住了,眼前有個建行的24小時自動取款機。
柏暮成轉回身,看向四周,然後拉着她向公交車站臺走去,坐在站臺的椅子上,一擡頭,剛好可以遙遙看到取款機這邊的情形。
柏暮成點了點頭,又道:“那兩個人,應該是自己鑽進去的,否則朱宏很難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形下,把這兩個人都弄進虎池。”他頓了一下:“所以時間線是這樣的,朱宏先拆開外頭防護網,然後進入,兩人隨後進入,朱宏發現這人就是那個剛提了錢的女人,生出殺人的念頭。”
他想了一下:“但是這兩人沒理由進虎池啊!”
“有啊!”夏朝蕊道:“他們進動物園,肯定是怕被人看到,但是動物園是要關門的啊!他們不捨得分開,不想這麼快出去,有可能隨便找個地方一躲,天色昏暗之下,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進了哪兒。”
“對,”柏暮成想了想:“這個解釋是合理的。”他微微閉目,手指輕輕敲着旁邊的鐵架子:“所以,這個過程中,哪個環節最可能留下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