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蕊愣了愣。
看着氣勢十足嚴肅無比的柏隊,她有點兒想笑,又莫名覺得連生氣都不能自選的柏隊好可憐啊,簡直就像一頭乍毛的大型犬,怎麼就可憐成這樣了呢……
噗!越想越好笑啊!
柏暮成瞪了她一眼:“笑屁!”他手指點了點桌面,強調,“老子很生氣。”
好啦好啦知道你很生氣啦!這不是來哄你了嗎?
夏警官忍着笑,轉身關上了辦公室的門,然後繞過去,坐在了他腿上。
柏隊連人帶椅往後一退,給她讓開了位置,手臂還特別有氣節的搭在扶手上沒動,同時沉着臉道:“說了老子不吃這套。”
她拉過他手臂摟着她腰,一邊仰起臉,親了親他冒着胡茬的下巴:“來,師父,我們來講講道理。”
他低眼看她,夏朝蕊道:“柏支隊長,我請問你,你生氣是因爲我坐在駕駛座,讓陳生坐在後頭了對不對?你覺得我這樣做很危險,因爲陳生很可能會攻擊我的對不對?”
柏暮成冷哼了一聲:“那你這算不算明知故犯?”
“師父,”她笑眯眯的看着他:“那我問你,假如同樣的事情,是楊光做的、二沈做的、或者江宇辰、吳哥……總之換了其它任何一個人,你都不會生氣的對不對?因爲你相信他們有自己的判斷,也有應對的能力,他們既然選擇用和平方式把陳生帶走,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對不對?”
柏暮成難得的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有些事情呢,就是當局者迷,”夏警官周到的遞上一個臺階:“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樣選,也是因爲同樣的原因啊!我認真做過判斷的,我在以爲他會拒捕的時候,有想過退後,我沒想硬碰硬的,之所以讓他上車,也是因爲我認爲他沒有威脅,但即便如此,我上前之後也一直在關注他,一直警惕着的,你難道沒注意,我是在你上車之後,才放下電警棍,繫上安全帶的嗎?”
他長吸了一口氣,忽然就覺得底氣不足。
她仍舊輕言慢語:“可是師父,不管我做的多周全,你還是很生氣,很擔心,這不是因爲我是你的隊友,是因爲我是你媳婦兒啊對不對?”她一手扶着他臉,親了親他的嘴角:“所以我在任何情況下,都很注意保護自己的,真的。所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最喜歡你了,麼麼噠!”
還生什麼氣,被她說的,好像他一點理也沒了。
柏支隊長默默的摟緊他嬌弱的小媳婦兒,把臉埋在了她身上。
他忽然就覺得吧,其實這種解決問題的方式真挺不錯的,他忍着不罵人不發脾氣……沒白忍。
兩人就這麼無聲的依偎着,夏朝蕊的指尖,習慣的劃拉着他短短扎扎的頭髮,一邊來回的劃拉着,眼皮就一直往一起黏,小腦袋點了兩下,就放心的擱在了他肩上,整個人軟趴趴的巴了過去。
於是等柏暮成抱了一會兒想站起來,就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柏暮成有點無奈,小心的抄着她腿,把她放在了沙發上,然後出去拿了她的毯子幫她蓋好,拉上辦公室的門,一邊道:“怎麼樣了?”
“錢美也帶回來了,吳哥在審着。”楊光把筆錄拿了過來:“陳生只說他接到了錢美電話,說讓他幫幫忙,他恰好在附近,就找了輛車把卓逸飛帶回來了。其它的事情他說什麼都不知道。”
柏暮成拿過筆錄翻了兩下,又拿過卓逸飛的看了看,還沒看完,吳山南就進來了,把錢美的筆錄也遞了過來。
不出所料,從筆錄上看,幾個人一個比一個無辜,錢美的說詞就是,她因爲恨他家害死了她媽媽,所以故意隱瞞身份接近他,想騙光他的錢,最好能讓他愛上她再甩了他,但問到那個T恤的事情,錢美只說是惡作劇,報復一下她家裡的人。
而卓逸飛顯然從頭到尾一無所知,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中間有一次他劃破了手,然後被錢美拉着手在T恤上寫了字,但那時候他已經醉了,所以也記不清寫了什麼字,更不知道錢美是什麼時候換掉了他的藥,讓他自己把這個T恤寄回家的。
柏暮成道:“網上風向怎麼樣?”
楊光咳了一聲,“一直在各種扒皮,現在他一家人的信息全都透明瞭。”
柏暮成直接坐到了夏朝蕊的電腦前,輸了密碼進去。
帖子沒刪,網上這種東西,越刪反倒越反彈。夏朝蕊走的時候就停留在那個帖子上,現在已經成了超級熱帖,有網媒把卓逸飛抓回來的事情發佈了出去,“打野戰,吃某哥藥過多造成暈厥”的消息也讓吃瓜羣衆的瓜都掉了一地。
說好的綁架呢?爲什麼居然是這麼狗血的原因?
柏暮成掃了一眼,之前卓逸飛對於露的騷擾也被人爆了出來,一個自稱出租車司機的人,還上傳了一段行車記錄儀拍到的視頻。
卓逸飛的寶馬車大咧咧的截停了他,車牌號和他的臉拍的清清楚楚,扔錢的動作好像他是什麼億萬富豪。比當年的“我爸是XX”囂張一百倍,成功的挑起了網民仇富的那根筋,簡直全網高.潮了。
[知道的是個拆二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全球首富,宇宙之主!我葉良辰甘拜下風!]
[早就說麼,有個這樣的媽,兒子能好到哪兒去?]
[一邊跟陪酒女乾柴烈火,一邊瘋狂騷擾警花小姐姐,腳踩兩條船的操作也是6到飛起。]
[建議看看精神科,這一家人估計都有病吧?]
[被這種人纏上可真是夠倒黴的。]
[攤手,沒辦法,沒殺人沒放火,拘不了幾天就得放。]
柏暮成表情平靜的掃了幾眼:“IP地址覈實了?”
楊光搶答:“覈實了,還是孫延寧家。”
“嗯,”柏暮成道:“叫他過來再問問。”一邊說着,一邊就拿着筆錄上去了,其實案子很簡單,現在關鍵就是領導打算怎麼處理了。
楊光直接叫了週一卓:“走,跟我去帶人。”
等敲開孫延寧家門的時候,孫延寧面前的電腦上還打開着這個帖子,他也完全不想掩飾,非常平靜的看着他們。楊光掃了一眼編輯了一半的那條,往沙發上一坐:“有水嗎?給點兒水喝?”
孫延寧看了看他,就倒了兩杯水給他們,楊光就坐在那兒慢慢喝,孫延寧試探着拿過電腦,楊光低頭看着手機,也沒有阻止。
孫延寧把文檔裡編輯好的東西全都發了上去,然後才關掉筆記本,直接把筆記本遞給了他。
嘖,這位真是上道。
楊光看了看眼前這張老實又憨厚的臉,就接了過來,他這種只是傳喚,也不用戴手銬,下了樓,楊光打發週一卓去開車,一邊狀似無意的道:“於露可是我女神。”
孫延寧低着頭:“她不知情。”
楊光也一臉若無其事,手摸着鼻子,擋住脣型,“前幾天,大媽團不是被拘留了麼,丁玉霞快出來了,其它人,還得多蹲五天。”
孫延寧看了他一眼。
楊光確認從他的小眼睛裡看到了鄙視。
楊光有些無語,他是警察!你以爲是你啊,想幹嘛就幹嘛?
不過還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個人確實聰明,反應也快。其實楊光的意思就是,他準備離間一下這夥人,丁玉霞拘留了十天,好吃好喝的,其它人十五天,豪華套餐,誰心理能平衡?但顯然孫延寧覺得這種小打小鬧完全沒用處。
孫延寧很快就被帶進了局裡,機器楊光也沒有上交,倒不是徇私,而是對網安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果然審問下來,孫延寧只說他看到大媽團在鬧事,就在網上發了帖子,人肉不是他人肉的,他帖子裡說的也全是實話,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去核實。
總之一通查下來,這些人全都沒犯什麼大錯,簡直片葉不沾身。
這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隻有你們會踩着法律邊緣瞎蹦躂的,他們也可以。
柏暮成請示了林局,林局的意思是警方不用幹多餘的事情,他們怎麼想不重要,畢竟只有犯罪事實才需要處理,所以該治安拘留的就拘留,不需要的就放了。
同時官博發佈了聲明:“關於之前北海路口事件的說明:一、經覈實卓某個人行爲未受到限制,丁女士報警聲稱的失蹤及綁架案不成立。二、丁某等人目前已被拘留。三、基於‘違法行爲人的同一個違法行爲,不得以同一事實和同一依據,給予兩次或者兩次以上的處罰’,網傳帖中的事件不會再次處理。請丁女士及家人增強法治觀念,弘揚憲法精神,勿知法犯法。對於擾亂公共秩序、破壞公共安全,屢教不改者,將從嚴、從重處罰。”
案子結束了,隊裡的人也不用加班了,夏朝蕊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唸完了這條微博,轉過頭,柏暮成開着車,只嗯了一聲。
夏朝蕊問他:“師父,你說陳生、錢美和孫延寧,這三個人裡誰是出主意的那一個?”
柏暮成道:“孫延寧。”
“爲什麼?”
柏暮成道:“陳生、錢美兩個人,做的是固定的事,按部就班的一直到醫院,就不用管了,而孫延寧看起來沒有經手具體事情,但其實他這個位置變數最多,需要靈活處理。”
夏朝蕊偷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師父,我告訴一個秘密。”
柏隊掃了她一眼,夏朝蕊湊過來,小聲道:“錢美一開始,是想拖着卓逸飛吸毒,然後跟他同歸於盡的……後來是孫延寧找到了她……你說這算不算挽救了他的命運?畢竟爲個人渣搭上自己特別不值。”
柏暮成道:“你跟楊光躲那塊兒嘀嘀咕咕,就是在說這個?”
“嘿嘿嘿,”夏朝蕊不好意思的陪笑:“雖然他們這麼做有利用警方以及法外製裁的嫌疑,可是……誰能想到,丁玉霞真這麼喪心病狂,連公安局都敢鬧呢?所以……是吧?”
柏暮成沒說話,夏朝蕊在他放在變速桿的手背上撓了撓:“師父,你生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