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個問題問了兩遍的豐塔斯手掌輕撫着伊蕾的背,那就彷彿是在心尖上的觸動。伊蕾失神地看着眼前人俊美的臉龐,卻覺得自己怎麼都無法集中起精神。
一陣風隨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猛地吹進這裡,卻也無法將她完全喚醒。她蹙起眉毛,彷彿心中在經歷着什麼矛盾的掙扎。而豐塔斯也並不過分急切,在等待那個回答的時候,他輕輕地吻了吻伊蕾的眼睛,一下,一下,又一下。
那讓伊蕾不禁發笑,並無奈地說道:“你這是犯規。”
豐塔斯:“我只是擔心,你會生氣。”
當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將自己漸漸地浸染,伊蕾會發現,眼前的這個讓全世界的數千萬人都爲之神魂顛倒的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會讓她不想在此刻拒絕他。
那或許會是緊張了許久之後的一次徹底的放縱,只因此刻的着迷,不被過去所牽絆,也不去思考未來。
於是她捧着豐塔斯的臉,也輕輕地吻了吻這個人的眼睛,並在烏拉圭人狂喜的注視下點了點頭。
而後,那便是無盡的吻。
那並不是急躁的鼓點,而是勾動人心的悠長旋律。察覺到半年前的那次回憶對於眼前這個人來說實在是稱不上美好,因此這一次的豐塔斯在雙方都足夠清醒的情況下極盡所能地給伊蕾帶去更爲美妙的,更爲火熱的,更讓人失控的感受。
那不會是一場旖旎的夢,因爲夢境無法讓人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身體的溫度,以及肌.膚廝.磨時的顫慄。
那也不會是在大海中的漂泊,因爲抓住浮木的人無法如此徹底地沉淪其中,並在那一次又一次的撞擊中連自己的聲音都無法控制。
白天與黑夜彷彿就此顛倒,只有從那個人的胸膛所傳來的有力心跳在不斷地提醒時間的流逝。可是耳畔呼喊着自己名字的聲音又每每在她想要清醒過來的時候讓她又一次地沉淪。
一樓的廚房裡堆着許多等待洗淨的碟子、刀叉以及杯子。而在二樓的臥室,電視機裡則傳來足球比賽的解說聲音。
今天有着烏拉圭隊與克羅地亞隊之間的小組賽最後一輪賽事。可電視機的頻道卻是被伊蕾調到了另一組的俄羅斯隊與墨西哥隊之間的小組賽最後一輪賽事。
豐塔斯的心裡能夠明白,這是因爲伊蕾能夠明白現在的他又想去看烏拉圭隊的比賽,又排斥着去看到那些。一切的喧囂與落寞都與他無關。再去關注那些,看到看臺上那些戴着他的肖像面具的球迷們只會徒增憂愁。
可是面對和七年前相比突然強勢起來了的伊蕾,豐塔斯真的可以說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讓我們來看由俄羅斯隊所發起的這一輪攻勢!扎戈夫斯基在斷球之後非常巧妙地將這個球繞過墨西哥進攻球員的頭頂,並在那之後一腳將球傳向了中場!現在突出重圍的是希羅科夫!他會怎麼處理這腳球呢?正面強行突破!難以形容的美妙!他真是太自信了!射門!!俄羅斯隊扳回了一球!】
當看到自己在捷克執教時的弟子斬獲他在世界盃上的首粒進球,伊蕾高興得放下手上的筆,並手掌猛力一拍牀,而後就放下放在自己腿上的記事本,拿起不遠處的平板電腦,在自己的社交網絡主頁上用捷克語和英語發了一條對於希羅科夫的祝賀。她甚至還找出了一張自己還在布拉格梅特奧執教時和希羅科夫一起的合影並稱贊對方真是一名出色的中鋒。
此時豐塔斯就在伊蕾的身旁。在夏日的馬德里,他甚至上身什麼都沒有穿,僅僅穿着一條內褲,並一手摟着洗完澡後只比他多穿了一件背心的伊蕾。
【希羅科夫身高1米86,今年24歲,身體非常非常強壯,但是他的腳法以及盤帶又十分靈活。希羅科夫現在效力於俄超豪門莫斯科中央陸軍,但是在半年之前他還在捷克甲級聯賽效力,在來到莫斯科中央陸軍之後他迅速適應了俄超的踢球方式和節奏,當然這也和他原本就是莫斯科中央陸軍的青訓營出身有關。要提起這名年僅24歲的年輕球員的職業生涯,那也可以用相當坎坷來形容。值得一提的是,他和在這屆世界盃上大放異彩的捷克隊的五名球員同樣曾效力於捷克甲級聯賽的球隊布拉格梅特奧。並且,這名球員也和被人跟金童科維爾一起並稱爲捷克雙星的海因茨一樣,從布拉格梅特奧還在丁級聯賽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爲這支球隊效力,並幫助梅特奧一路在三年的時間裡一路從丁級晉升至甲級!我真的很難相信,這樣一家在足壇並不出名的俱樂部,它卻爲本屆世界盃增添了那麼多的精彩!】
聽着這些解說,伊蕾的心裡別提有多驕傲了。
曾經,她在隔着一層電視屏幕看着自己曾經熟悉的人時,她會又渴望看到那些,又想要在下一秒就關掉電視。
那種心情或許會與現在的豐塔斯對於烏拉圭隊的比賽有些相似,卻又有着極大的不同。
她知道自己曾與那個人同處一個世界,他們朝夕相處,甚至每天早上醒來時所看到的還是那個人。但是當她獨自一人去到了捷克之後,那些彷彿就再也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了。她迴歸人羣,變成了一個和在大街上走過的人們沒有任何不同的普通人。而她曾經深愛過也應當愛過她的人則依舊是千萬人所狂.熱追隨的足壇巨星。
那種落差所產生的力量是可怕的。
但是現在,當她隔着一層電視機的屏幕看着正在數千公里之外揮灑汗水以及青春的,自己曾經的弟子時,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說不出的驕傲以及喜悅。
“其實,我曾在布拉格見過你。”
看到世界盃賽事轉播鏡頭下的希羅科夫,伊蕾會抑制不住地想起她剛剛去到梅特奧的那些日子。回想起那時候的自己究竟胖成了什麼樣,伊蕾就會覺得那簡直就是個災難。可是一看到豐塔斯在自己說出這句話之後的表情,伊蕾就能夠知道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在什麼時候曾去過布拉格,他也想不起來自己可能在什麼時候就這麼輕易地錯過了對方。
“那應該是在四年以前,我剛剛開始執教布拉格梅特奧的時候。我在布拉格的一座大橋上看到了很多穿着皇馬球衣的球迷,我問他們,今天是有什麼活動嗎?他們告訴我,今天豐塔斯會來,過來參加皇家馬德里在布拉格的官方商店開業的活動。”
聽着這些話,豐塔斯那原本只是輕輕摟着伊蕾腰的手不住地收緊,並用壓抑着許多情緒的聲音問道:“你過來看我了,是嗎?”
“是的,就和擠在商店外的很多球迷一起,不過我只是遠遠地看了你一眼就走了。”
“爲什麼……不叫住我?”問出這句話的豐塔斯聲音聽起來很悶。顯然他很難接受自己曾經離此刻就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這麼的近,卻根本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可是再提起那段往事,伊蕾已經能夠足夠的輕鬆。她甚至還能用帶着笑意的聲音開起了自己的玩笑:“因爲我那個時候又胖又醜,我擔心會嚇到你的球迷,也擔心會把你嚇得摔倒在地上然後爬着逃。你不知道之前我離開英國的時候報紙上都是怎麼寫我的,他們說我分手兩月胖成中年婦女。我那時候……可能也就只比中年婦女好一點點吧。”
這個烏拉圭人曾經對於自己的抗拒以及逃離都太過讓人很難去忘記。時隔多年,伊蕾早已不再去想起那些,也無意在這樣的時候再和對方去提起那些,但是當她下意識地用“爬着逃”這樣的詞來形容她所認爲的,四年前的豐塔斯在看到她之後所可能有的反應時,她會代入很多很多,然後就被自己給逗樂了。
可是才笑完,伊蕾就又沉默了起來。
看到這樣的伊蕾,豐塔斯內心出現了一種急切,他很想告訴伊蕾,當年的自己真的不是特意要挑在那樣一個日子和她提出分手,可他又不知道自己應當如何開口,又應當如此去解釋那些纔不會弄巧成拙,反而打破這種暫時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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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是……激怒這個人。
“你可以……鬆開我一些嗎豐塔斯?你抱得有些太緊了。”
“我可以回答不嗎?”
面對伊蕾的抱怨,豐塔斯嘴上雖然是這麼說了,可他還是稍稍鬆開了對方一些,卻又不願鬆開對方的體溫。而後有一下沒一下的親吻她的頭髮,以及眼尾。
先前,豐塔斯以球員的角度和伊蕾說起了他對本場比賽的看法。而現在,當比賽進行到了第55分鐘的時候,伊蕾又將她以她教練的眼光看出去的那些說給豐塔斯聽。那兩種思維的碰撞所帶來的火花真是讓伊蕾覺得有趣極了。
“先前希羅科夫爲俄羅斯隊扳回一分的時候,他們一度擁有很大的優勢。如果能夠趁勝追擊,他們應該能夠扳平比分,可是俄羅斯隊沒能抓住機會,反而又丟了一球。所以現在他們依舊還是落後兩球,但是現在距離比賽結束已經只有三十分鐘了。你看剛纔墨西哥隊那幾球的處理,他們其實就是在故意擾亂俄羅斯隊的節奏,甚至是創造出讓他們的對手變得急躁和焦躁的機會。這個時候俄羅斯隊已經沒有退路了。除非和他們同組伊朗能在同時進行的比賽中擊敗阿根廷隊,否則從小組賽出線的另外一個名額就會是屬於這場比賽的勝利一方的了。”
“所以?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在被豐塔斯問及這個問題之後,伊蕾看了看手中的這支俄羅斯隊的資料,想了一會兒之後說道:“如果是我,依照現在俄羅斯隊的配置,我會選擇派上強力邊鋒揚巴尼琴科。揚巴尼琴科的特點就是技術類型比較單一,他屬於古典型的邊鋒,跑動速度極快,在邊路上的衝擊力非常強。射門技術雖然不是很好,但在這種時候派上他就足夠把墨西哥隊的後防線攪亂,並給其他人爭取到進攻的空間和時間。但依照我對俄羅斯隊主帥的瞭解,他應該會加強中場的能量輸出。撤下一名後衛,派上科爾扎耶夫。”
僅僅是在伊蕾說出這番話的四分鐘之後,鏡頭就給到了正在場邊進行熱身的科爾扎耶夫以及另外一名俄羅斯隊的替補球員。又是三分鐘後,豐塔斯清楚地看到站在了場內舉着示意換人號碼牌的工作人員身旁的俄羅斯隊25號,科爾扎耶夫!
看到這名球員在和被替換下場的那名後衛擊掌之後就很快跑進場中,並在經過自己的隊友時大聲說出主帥的安排,豐塔斯感覺這簡直不可思議。
被他摟在懷裡靠着他的伊蕾則在此時轉過身來,並挑起眉毛笑着看向對方,並說道:“俄超的兩支老牌強隊,聖彼得堡澤尼特和莫斯科中央陸軍我都有研究過,這個賽季結束之後我又順便關注了一下俄羅斯隊的情況。在看比賽的同時猜測其他教練的戰術佈置和決策其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豐塔斯就這樣目光緊緊盯着伊蕾,他想,此刻就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一定不會知道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究竟是有多麼迷人。於是他摟着伊蕾的腰,並在對方回過神來以前就把她置於自己的身下,嘴脣在她的頸項間落下火熱的吻,手掌則從她的腰側緩慢地向上撫.摸,並緩緩地伸入她的那件白色背心……
窗外的小雨彷彿從未停止,直到那一夜的潮起潮落漸漸熄止,直到天幕的盡頭升起那一縷晨光。
這一次,先醒過來的那個人變成了豐塔斯,他看着側躺在自己懷裡的那個女人,並心裡帶着那份暖意地用自己的拇指輕觸對方的側臉。在這幾年間一直都習慣早起卻因爲昨夜實在是累壞了而睡遲了的伊蕾不知是被來自於豐塔斯的專注目光所喚醒還是因爲對方輕撫自己臉龐的動作而從沉沉的睡夢中漸漸脫離。
當她睜開迷濛的雙眼時,她聽到有人在她的耳邊說道:“醒了?你昨天一定很累了,再睡一會兒吧。”
豐塔斯的那句話成功地讓才睜開眼睛的伊蕾對他做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然後兇巴巴地轉過身揹着他再繼續睡。可是豐塔斯卻是絲毫不在意,他只是用手臂撐起身體,又附身親吻了伊蕾的嘴脣。而後他又看着對方睡着的側臉好一會兒,這才又在睡意再一次地侵襲時睡着了。
那一切的一切都美妙的彷彿夢境一般。以至於在回籠覺之後再醒過來的豐塔斯有些分不清剛纔短暫的清醒時所經歷的是真還是假。
而後,感受到陽光照在了自己身上的豐塔斯睜開眼,看到那個已經在自己的生命中離開了很多年的人又一如當年那般地拉開他臥室的窗簾。
當伊蕾轉過身,在逆光之中看向撐起了身體的豐塔斯時,這個烏拉圭人突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切都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