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伊蕾記不起倫敦這裡的打車電話,打算向她所入住的酒店詢問一下的時候,她就看到了那個緩緩停在了她身前的那輛車。
當那個聲音在這片夜色中響起的時候,她幾乎不需要看一看車內的駕駛座就能夠知道這個人是誰。
那種感覺……恍如隔世。
還未等伊蕾反應過來,並給出一個回答,博魯科林就已經下車,走到她所在的這一側,在距離伊蕾一臂的地方停了下來,併爲她打開了車門,而後就這樣看着她。
儘管,這些年來伊蕾一直都能夠在球賽的轉播上看到他,並且博魯科林也能夠在那些鋪天蓋地的新聞裡看到伊蕾。可事實上,當斷絕了聯繫已有四年的兩人以這種方式看到對方的時候,他們每看一眼就會覺得與彼此間的距離更遠了一步。
因此,此刻當他們就這樣近在咫尺的時候,那會讓人感到有些不真實。
在這樣的注視之下,伊蕾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笑着搖了搖頭,並坐進了這輛車的副駕駛座。
在博魯科林替伊蕾關上了車門,又自己回到駕駛座上發動起汽車的時候,伊蕾把她剛剛纔拿出來的,自己所下榻酒店的名片卡拿給了博魯科林。
“送我回酒店就好。”
在從伊蕾的手裡接過了酒店的名片卡之後,博魯科林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電子導航裡輸入了酒店的地址就將車開出了電視臺。
而後,那就是一路無言。
他們已有太久太久都沒有與彼此聯繫了。可他們又深深地瞭解對方,也知道彼此的現狀。這使得曾經無所不談的戀人一時間相顧無言。
博魯科林似乎很想和伊蕾說些什麼,並且他在等待的時間裡他也已經想了很久,可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健談的人。當他真正看到對方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去開口和對方說些什麼。就是在這種嘗試以及失敗之下,伊蕾所下榻的那間距離電視臺本就不遠的酒店已經到了。
不需要伊蕾多做提醒,博魯科林就把車停在了酒店內停車場不起眼的一角。
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博魯科林終於是轉頭看向伊蕾,並開口說道:“明天你回布拉格……我沒法來送你。”
“我知道。明天是英超的最後一輪。你有曼市德比要踢。”
在伊蕾自然而然地在和博魯科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轉過頭去看向對方的時候,她會因爲對方看向她的眼神而怔愣。那之中有着十分深沉的感情,它專注,卻又帶着一種複雜的矛盾感。
“ley,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對你說我覺得我們需要給彼此一個距離。其實在你離開英格蘭的時候,我就……”
“博魯科林。”還沒等博魯科林說完那句話,伊蕾就出聲打斷了他,並十分平靜地說道:“每個人都會變的。”
似乎是因爲根本就沒想過會在今天遇到對方,並與這個在她的心裡佔據了特別位置的人說一說他們戛然而止的那份戀情。因此伊蕾在說出了那句話之後沉默了許久,又思索了許久,而後才說道:
“你的確曾經對我說過很多。你說過永遠不會忘記在莫斯科機場看到我的那一刻的心情。你也說過無論如何,你都希望和我一起走到最後。雖然我們最後分開了,可我從沒有懷疑過你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是不是發自內心的。只是……只是人都是會變的,誰又能知道幾年後的自己是怎樣的呢?去年夏天我喜歡黃色,今年夏天我喜歡紅色,難道我還能說去年我說了謊嗎?”
在說完了這些之後,伊蕾終於又是轉過頭去看向駕駛座上的博魯科林,並又一次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博魯科林。我從未責怪過你。分開並不意味着否定開始。”我只是嘲笑過我自己。僅此而已。
聽到伊蕾的這番話語,這位曾經在十七歲那年紅遍了整個英格蘭的小王子怔愣許久,而後才笑了起來。那是自嘲的笑,也是苦澀的笑。可他最終還是沒去反駁伊蕾所說的那些話,只是在又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用帶着些許疲憊的嗓音說道:
“明天的曼市德比,可以祝我好運嗎?”
這一次,伊蕾並未多做考慮就笑着點了點頭。於是不需再多說些什麼,兩人都默契地各自伸出了右手,先是和對方手背輕拍,而後又是手掌。握拳之後拳心向上,伊蕾從下往上,博魯科林則是從上往下地和對方輕碰,再是反一反地輕碰一次。最後兩人做出握手的手勢,卻是拇指相交着緩緩扣住彼此的手掌。
在做完這些之後,伊蕾抽回了自己的手,再沒有像過去那樣,在這之後給予對方一個吻,以及擁抱。可過去的那一切彷彿還近在眼前,彷彿人也依舊,物也依舊,卻也正是因爲這樣纔在少了最後的親吻以及擁抱時更讓人覺得茫然若失。
眼見着伊蕾就要自己打開車門下去,博魯科林連忙自己先開了車門下去,再繞到了伊蕾的那一邊,替她拉開了車門。
就這樣,兩人互道晚安。而後一個人轉身離開,另一個人則就站在那裡看着對方離去的背影。可轉身離開的那個才走了兩步,這就又轉過身來。當看到那一幕的時候,這一次站在原地等待的那個人整個人的表情和神態全都變了。
可是轉身的那一個卻最終只是說了一句:“回去曼徹斯特的路上要小心。”
在看到伊蕾轉身的那一刻博魯科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在最終聽到了那句話之後露出了溫柔的,卻又帶着些許失落的微笑,說道:“你也是。”
伊蕾點了點頭,而後再次回過身去走向酒店的大門。
這一次,她再沒有頓住腳步,也再沒有轉回身來。
次日下午,
布拉格。
儘管從倫敦到布拉格之間有着十分頻繁的航線。可伊蕾在預訂機票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趕緊趕回布拉格,看一看那場曼市德比的轉播。因此當她回到家,並打開電視的時候,這場比賽已經進行了六十分鐘了。
直至比賽進行到了第六十分鐘的時候,在曼聯已經做了數年當家球員的博魯科林卻還坐在替補席上。儘管在下飛機後伊蕾就已經查到了本場比賽雙方球隊的首發名單。可這麼重要的一場比賽,博魯科林卻是坐在了替補席上這依舊還是讓伊蕾感到很不習慣。
要知道,這不僅僅是本賽季英超聯賽的最後一輪賽事,這同樣也是萬衆矚目的英超榜首戰。
本賽季的英超聯賽冠軍就將在這場比賽中角逐出來。
可比賽已經進行到六十分鐘了,曼聯的主教練加雷斯居然在比分落後一分的情況下依舊還讓博魯科林坐在替補席上!
而代替博魯科林的,則正是和他在場上位置幾乎完全相同的雷耶。
直至這一刻,伊蕾的情緒已經完全被本場比賽的場上形勢所影響到,她甚至來不及給自己倒一杯水,也來不及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筆,給比賽雙方畫出戰術線路圖。
此時此刻,她只是像一名普通的球迷那樣,感受着足球這項運動帶給人們的,最原始的牽動人心。當曼聯向曼城的半場陣地發動攻勢的時候,她會情不自禁地屏息等待,而在那一輪精彩的攻勢最終被浪費了機會之後,她也會發出懊惱的聲音。
又是十分鐘過去了,場上的比分依舊沒有絲毫變化,而現場的導演已經把鏡頭頻頻給到教練席上的加雷斯,以及替補席上沉默着望向球場的博魯科林。似乎連現場導演都心中焦急萬分,急等着曼聯的主教練讓博魯科林上場挽救曼聯的頹勢!
儘管本賽季博魯科林已經遭受了媒體以及球迷們的百般詬病,可無論如何,他都是曼聯的7號,並在過去的這幾個賽季創造了太多太多的奇蹟。在這樣的時刻,人們無法不去將希望放到他的身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讓人感到愈發的焦急。也讓人恨不得代替加雷斯去向場邊的工作人員申請換人,將曼聯的七號換到場上去!
當正對着球員替補席的前排曼聯球迷們看到博魯科林在聽到加雷斯和他說了些什麼之後就套上了訓練背心去到場邊熱身的時候,他們幾乎要喜極而泣!
第七十五分鐘,博魯科林終於將本場比賽在場上並無建樹的雷耶換下,並迅速衝上場去!
第八十一分鐘,博魯科林在僅僅上場六分鐘後就以禁區外的一腳夢幻般的遠射爲曼聯扳平了比分!這樣的一腳射門讓場上局勢發生了質的變化!
在臨近比賽結束的時候,本賽季英超聯賽的最後一場曼市德比因爲博魯科林的這腳射門而再掀高..潮!
第八十七分鐘,博魯科林從邊路發起攻勢,僅憑一人打穿了曼城的左路防線,卻並沒有在最後關頭選擇自己射門,而是將球傳向了右路位置更好的隊友的腳下,併成功助攻他的隊友再下一球!!
但是做完這些之後,博魯科林並沒有在他的進球慶祝之後忘乎所以,甚至是提前開始他們的奪冠慶祝!在距離全場比賽結束還有短短几分鐘的時候,他依舊不知疲倦地向曼城的半場陣地再度發起進攻,這使得急於扳回比分的曼城根本無法制造出有效的進攻,而只能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在他們的防守中消逝!
當比賽結束的哨音吹響的時候,所有坐在替補席上的曼聯球員全都一起衝到了場上,和他們在場上的隊友一起瘋狂地慶祝!!而後,全場的曼聯球迷都在現場dj的呼喝下一起高聲喊出博魯科林的名字。
在這一刻,誰都能夠知道,明天的報紙上,“毒瘤博魯科林”以及“今夏必須要清洗的博魯科林”就又能變回那個“曼聯不可或缺的核心博魯科林”,以及“曼聯不惜花費重金續約也要留下來的博魯科林”了。
現場的導演給了與主帥加雷斯擊掌相握的博魯科林一個長長的特寫鏡頭。在他的臉上,並沒有那份在最後關頭幫助球隊起死回生的驕傲以及狂喜,這也是本賽季讓他被媒體們攻擊了一次又一次的。
可他並非不爲贏得勝利而感到高興,也並不是不在意那些失敗。
他只是經歷得太多,而習慣了不去將那些放在臉上。
可當皮球被他控制在腳下的時候,他就已經足夠用他的足球去感染每一個正注視着他的人了。而這之中,當然也包括在這場比賽進行到了六十分鐘纔打開了電視的伊蕾。
儘管不會有任何人看到或是聽到,可伊蕾就是會抑制不住地在看到博魯科林所創造的那一傳一射時情緒激動地大喊“漂亮!”併爲他鼓起掌來!
就是在伊蕾因爲直到最後上演了精彩翻盤的球賽而久久無法平靜下來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這正是比賽結束的十分鐘後,球員們剛剛回到更衣室的時候。
當伊蕾拿起手機的時候,她看到了博魯科林發來了短消息。
【謝謝你。】
儘管這條短信上並沒有絲毫的稱謂,也沒有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可伊蕾能夠感受得到,博魯科林知道這個號碼的主人是她。這一次,伊蕾並沒有回覆他。
於是又是十分鐘之後,伊蕾再一次地收到了那條:【謝謝你。】
這個英格蘭人近乎執着地想要得到一個來自於伊蕾的回覆。因此他每隔十分鐘就給伊蕾發來一條這樣的短信。
當他發到第七條的時候,伊蕾終於還是回了他一句:【祝賀你。】
幾乎是在伊蕾才發出這條短信的時候,博魯科林就給伊蕾打來了電話。這一次他再未提及過往,而是對伊蕾說道:“我在歐冠等着你。”
這樣的一句話讓伊蕾根本不及反應。她猝不及防地被擊碎了心防,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在這一刻她應該對曾經的小王子說些什麼。於是博魯科林又用一種帶着些許懷念的聲音說道:“但是你得快一些。我等不了很多年。”
說着,博魯科林又叫了一遍伊蕾的名字。可這一次他卻並沒有期待一個迴應,彷彿只是想要在這一刻,在對方聽得到他聲音的時刻再喊一遍她的名字。而後沉默就又在兩人之間的這份通話中蔓延起來。但就在博魯科林在許久未有得到伊蕾的回答後想要掛了電話的時候,伊蕾終究還是輕輕地應了一聲,並說道:“我會的。”
聽到這一句的博魯科林笑了起來,而後終是不捨地說出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