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球探中的大部分人只需要去找到每一個有特點的,以後能夠以踢球爲生的孩子。”
說着,曼託又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剛纔那個讓他知道的小男孩,並又寫下自己對於他的看法。在那之後,他又對伊蕾說道:“但我現在所做的只是第一步。我首先得把他們的特點都記錄下來,在湊夠了很多給我留下了印象的男孩之後,我得再仔細地思考他們之中有哪些人的名字應該被劃掉。”
“那麼,什麼會成爲你的判定依據?”
儘管伊蕾曾被整個人歐洲說成是“最佳球探”,並且她也曾經和歐洲的一些球探打過交道,可她卻是真的沒有和曼託這樣的球探深入交流。並且,她也不知道球探們究竟要怎樣才能完成對於7~13歲的孩子們的甄別工作。這讓她覺得十分好奇,並且她也會很想知道,在一名底層的球探眼中,要滿足了怎樣的條件纔算是“以後能夠以踢球爲生的孩子”。
“轉身速度,身體是不是跟得上頭腦。還有的就是經驗和感覺了。我們會很習慣地在看到這些孩子的時候把他們和我們曾經看到過的一些球星在和他們相同年紀時的樣子做比較。”
這位巴西足壇中的底層球探一邊回答伊蕾的那些問題,一邊觀察場上的那些孩子們並完成他今天的筆記。最終,他記錄下了兩個小男孩的名字,並就這樣把他的記事本放進公文包裡。
可這個時候比賽纔剛剛進行了20分鐘!伊蕾正聚精會神地看着那些奔跑在用幾道白線畫出了球場的黃土地上,盡情享受着足球的孩子們。當她聽到曼託叫上自己這就打算離開,她甚至有些沒能反應過來。
“等、請等一等,我們這就離開了嗎?可現在才只過了二十分鐘。”追上去的伊蕾這樣問道。
曼託:“早就夠了。在一場比賽裡初步找出有誰是有潛力的,這樣的事只花幾分鐘就夠了。剩下的時間是用來記錄,以及回答你的問題的。”
伊蕾:“巴西的球探都是這樣的嗎!?”
曼託:“也有更快的,他們從球員的動作還有細小的習慣入手,看一眼就夠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向停在前面不遠處的那輛破舊的吉普車。就在曼託以爲這個亞裔女人是被這裡的球探所擁有的高效性所驚到了的時候,他聽到伊蕾說道:
“可是你漏了那個印第安裔的小男孩啊。我聽他的朋友們叫他曼內。”
曼託大笑起來:“曼內在葡萄牙語裡是大笨蛋的意思。”
伊蕾:“可是我覺得他一點也不笨。雖然他跑動的速度是慢了一點,但是他對球的控制力遠遠超過他的朋友們,也比你記錄下來的那兩個孩子更好。他對足球有一種親和力,這在我看來很重要。”
曼託:“真的?你確定?”
在和杜歷卡一起合作之後,伊蕾就幾乎再也沒有在選人的時候遇到過這樣的質疑,但伊蕾也不覺得生氣,只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也不多做解釋,這就又朝着球場的方向走了回去,並朝着曼託做了一個讓他過來跟着自己的手勢……
晚上十點,跟着曼託跑了這麼大一圈還兼職了司機的伊蕾這纔跟着對方一起回到了他的家。而這個時候,曼託的妻子已經爲他們準備好了晚餐。由於村子裡今天停電,曼託的妻子在門口點亮了一盞油燈,昏暗的火光從玻璃燈罩中透出來,在一片漆黑的村子裡顯得那麼的溫馨,指引着他們回家的路。
一盤巴西的國菜黑豆燉肉,一疊內容豐富的色拉,還有一些飯後水果,這樣的一頓晚餐對於伊蕾現在所待着的小村子來說就能算得上是很豐盛了。
跟着曼託體驗他的球探生活,從他那裡瞭解一些有關於南美球探的現狀以及各種情況,並且在他家的房頂上晾衣服的地方搭帳篷睡覺,維持這樣的生活伊蕾一天只需要向曼託支付差不多相當於30美金的120個巴西雷亞爾。
而這樣的額外收入卻已經能夠讓曼託的妻子感到十分高興,並且每頓飯都會盡力做得豐盛一些,並給伊蕾準備一些水果。可想而知,這個生活在小村子裡的球探平日裡的收入究竟會有多麼的微薄了。
“現在總有很多人想要把我們球探剔除出足球這個行業,或者說,把我們邊緣化。他們企圖把所有球員的信息都錄入到一個數據庫裡去。然後他們想要什麼,就去這個數據庫裡找。比如說你想要一個22~25歲之間的,百米衝刺的速度在多少秒之內的,轉身速度大約是多快的球員。尤其是那些歐洲的俱樂部,他們想要以這種方式就挑走我們最好的球員。可是他們不會得逞的,永遠不會。他們只能用這種方法來尋找棒球手,但憑藉這種方式他們永遠找不到好的球員。”
在一張點着許多支蠟燭的桌子上,喝了一些酒的巴西人和伊蕾抱怨起了這個行業內對於球探的擠壓,以及球探在巴西的生存現狀。
“在歐洲,那些財大氣粗的俱樂部隨隨便便就給很年輕的球員開出幾百萬歐元的年薪。可在我們南美,就算是發展得最好的巴甲聯賽,兩百萬歐元就已經能算得上是隊內頂薪了。而分給我們球探的錢就更少了。可是如果沒有了我們,他們甚至都可能看不到那些球員。一些歐洲豪門俱樂部挑選青年球員的眼光在我們看來可笑得就像一個五歲的孩子一樣。他們總是做這樣的事,花很多的錢買一個庸才,卻只收很少的錢就願意放走真正會成爲巨星的球員。”
伊蕾聽着曼託說着這些話,而這名球探的妻子卻彷彿根本聽不懂他們所說的這些。那是一個黑人女人,在一旁安靜地哄着她和自己丈夫的兩個孩子入睡。直到午夜的十二點,伊蕾和曼託才離開了飯桌,曼託在燭光底下整理並研究起了他在這幾天裡所注意到的一些孩子,而後開始準備起了他需要交給足球俱樂部的,有關這幾個孩子的詳細報告。
伊蕾則走到了屋子的外面,打開一張躺椅,坐在那裡看着天上的星星。這樣的生活充實而又悠閒,它讓伊蕾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可是隨着伊蕾一天天地瞭解到更多她所希望知道的,有關這個行業的一切,以及腦中的那個模糊的概念慢慢成行,她知道這種寧靜而悠閒的生活不會持續太久。
但她卻並不會感到不捨。
在這片純粹得似乎只剩下了璀璨星光的夜晚,曼託的妻子抱着一塊很薄又很小的毯子從屋子裡走出來,並走到了伊蕾的旁邊。
“這裡的晚上有一點涼,你得蓋着毯子。”曼託的妻子並不會說西班牙語,因此她用葡萄牙語向伊蕾這樣說道。
伊蕾忙着要站起來,可這個黑人女人卻是直接幫伊蕾把毯子蓋在了身上。隨後她放下那盞煤油燈,從後面拿出一張小凳子,並就坐在伊蕾的身旁。
“你從歐洲過來這裡?葡萄牙美嗎?”
看起來,這個從未離開過巴西,甚至很少離開這個小村子的女人對伊蕾感到十分好奇。她曾聽自己的丈夫說起過巴西的很多地方,可即便是她的丈夫,也從未去到過那片足球世界的中心。而伊蕾甚至還是她所見到過的第一個亞洲面孔。於是她首先主動和伊蕾提起了他們的宗主國,葡萄牙。
“其實,我還沒有去過葡萄牙。不過我在西班牙工作過幾年。”不會說葡萄牙語的伊蕾和眼前的這個女人說起了西班牙語。
她們並不會說對方所精通的語言,但所幸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之間十分相像,她們能夠明白對方都在說些什麼。
“我聽我的丈夫說,你也是一名球探?”
當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伊蕾完全無法抑制地想起了整個歐洲的媒體一起送給她的那個外號,而後就失笑起來,並說道:“我以前爲歐洲的球隊工作,負責一些球探的工作,但那並不是我工作的全部。”
“那你一定很辛苦。我真的很難想象像你這樣的女人會也有一份球探的工作。”說着,這名球探的妻子向伊蕾抱怨起了她的生活。
身爲一名球探的妻子,她總是得忍受很多寂寞。因爲她的丈夫總是會去到很遠的地方,並且很少在家。有時候僅僅是接到一個電話,她的丈夫就會準備好行李坐車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只爲了看一場足球比賽。而這麼東奔西跑的工作卻並不能讓他們過上很好的生活。
她一個人得帶三個調皮的孩子,除此之外她還得打理這個家,她和伊蕾說起了她的生活中的那些瑣碎的煩惱。
可無論這個女人和伊蕾說出了怎樣的抱怨,伊蕾依舊還是能從她的口吻,說話的方式以及神態中看出,這個女人真的很愛她的丈夫。不知怎麼的,眼前的這個女人所描述的這種生活會讓伊蕾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的梅特奧。
於是伊蕾也和她說起了那段在布拉格的生活。話一開口,就很難再停下。
她並沒有告訴對方自己在梅特奧的教練身份,卻也是說起了許多瑣碎的事。比如那個時候因爲球隊太窮的緣故,她總是得身兼數職。每天早上,她都是第一個來到的球隊,很多時候她甚至得負責起打開鐵門的工作。在捷克甲級聯賽的一個賽季中最爲漫長的冬歇期,她不僅僅要爲球隊挖掘一些有實力又性價比很高還適合他們的球員,還需要爲引進球隊的贊助商而各種煩惱。很多時候,她甚至還會爲了5萬歐元而和對方拍桌子吵架。
伊蕾繪聲繪色的描述引得曼託的妻子大笑連連,而後眼睛裡出現了羨慕以及佩服。
那可真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伊蕾不禁疑惑起那時候的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個人完成的那麼多瑣碎的事情。那些事情在當時簡直就要把伊蕾弄得幾近崩潰,卻是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自身潛能。而再次回想起那些,她卻並不覺得苦。相反,與那時的梅特奧相關的一切都帶着絲絲的甜味。
可當一切都步上正軌,她也從業餘聯賽一躍進入到職業聯賽,甚至是世界足壇最頂級的歐洲五大聯賽之後,她卻總是會爲了這個憂愁,爲了那個煩惱。
那或許是因爲,在梅特奧的時候,她做的事情雖然複雜且多,可心卻是簡單而純粹的。
而現在,她或許就要重拾那樣的生活了。我有四個巨星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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