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名女性的足球俱樂部經理,多羅特婭勢必會比其他和她做着同樣工作的人擁有更爲敏銳的洞察力。正是因爲這樣,她在伊蕾說出了那句話之後沉默了一會兒,而後不動聲色地看向伊蕾,語速緩慢地說道:
“你是說,你……研究過我們的人員配置,認爲有一名巴拉圭球員很適合我們?”
在多羅特婭用疑問的語調重複出了伊蕾剛纔所說的話語之後,伊蕾點了點頭。隨後多羅特婭就即刻問道:“現在正在哪兒踢球的巴拉圭人?你在哪裡發現的巴拉圭人?”
當多羅特婭抓住了這個重點的時候,伊蕾就意識到此刻就坐在她對面的那個德國人可能已經發現什麼了。於是她在想了一會兒之後決定說出實情。
“我在巴拉圭甲級聯賽的自由隊發現了他。你們的博納迪是一個荷蘭人。相比較於其它的德甲前鋒,你們給他自由發揮的餘地會更大,並且他的靈動性也更強。所以我會向你推薦南美射手。這名射手很棒,他的速度很快,最擅長的就是在擁擠的後防線中靈活前插,射術雖然還並不成熟,但是他的跑位和球感都很棒。”
當伊蕾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多羅特婭那彷彿貓科動物一樣的眼睛一直都沒有將那份審慎的視線從伊蕾的身上挪開。儘管此時她只是面無表情,但那樣的一張臉配上她的綠色眼睛會讓人在無形之間感受到一股不小的壓力。
“好吧好吧,其實在過去的這半年時間裡,我一直都在南美。”
伊蕾實在是不想再因爲這個對於她而言無關痛癢的問題而被眼前的這個怎麼看都不好對付的人沙爾克經理這麼盯下去了,於是她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並在說出這句話話語的時候展現了一下她在巴西學到的那種幽默感。準確的來說,那應該是利馬說話時用她的動作以及神態來展現的幽默感。
沒曾想,多羅特婭卻是一下笑了起來,並說道:“先前你告訴我,你在門興的教練組工作。所以……你只在門興的教練組工作嗎,伊蕾小姐?”
這下,兩人就都笑了起來。隨即伊蕾就帶着一份說不清的默契說道:“你想的沒錯,多羅特婭小姐。除了在門興的教練組工作之外,我還在一家球員經紀人公司工作。”
聽到伊蕾說到了第二句話的時候,坐在那裡看着伊蕾的多羅特婭挑了挑眉毛,於是伊蕾只好失笑地說道:“和我的朋友們一起。”
伊蕾的那句“和我的朋友們一起”一出,多羅特婭哪裡還能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於是她幾乎是用審視的目光看了伊蕾許久,而後勾着嘴角,很輕很緩地笑着搖了搖頭,用帶着一份鄭重與讚歎的語調說道:
“伊蕾小姐,我不得不說,你真是一位永遠都會讓人不斷地覺得自己把你低估了的女士。”
伊蕾:“所以,你現在對我說的那名巴拉圭球員感興趣了嗎,多羅特婭小姐?”
多羅特婭:“當然,我對會讓你看中的球員充滿了期待,希望你能儘快把他的資料發到我的郵箱。”
說着那句話的多羅特婭從她的包裡拿出了一本記事本,翻到空白的一頁寫下自己的郵箱並把它撕下來交給伊蕾道:“發郵件到這裡,會比我名片上印的那個更快一些得到我的回覆。”
收下那張紙片伊蕾才發現它好像和自己剛纔和多羅特婭所交換的名片上印的那個郵箱並不一樣就聽到了沙爾克經理的解釋。她向對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記得這件事,而後她就看了看自己手機上的時間說道:
“今天的談話很愉快。但是我想我得和你說再見了,多羅特婭小姐。b隊的那場比賽還有四十分鐘就要開始了。”
在對方向自己做出了“請便”的手勢之後,伊蕾站起身來,並向咖啡館的外面看了過去。當她注意到門口的那兩輛自行車時,她就突然有了一個奇思妙想,那讓她回過頭來就向對方問道:
“你介意我騎着你爺爺的自行車去球場嗎?”
對此,多羅特婭向她做出了一個“當然”的表情,於是伊蕾很快就又說道:“晚些時候我會把它送回來的。”
“不不不,你不需要這樣做。”這一次,多羅特婭終於在今天對伊蕾說了一次“不”,並在向她拋出了自行車要是的時候告訴她:“到了那裡之後,你隨便找一個球場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們這是我的車就好。”
“酷。”
伊蕾這樣感嘆了一聲就轉身要走。可多羅特婭卻是再一次地叫住了她。這位第一次見面就相談甚歡的沙爾克女經理對伊蕾說道:“我很期待你在我們德甲聯賽的第一次亮相。我想你一定會把很多人都嚇到的。”
對此,在被她叫住之後只是停下了腳步並側過臉來的伊蕾在聽完了這句話後笑了起來,並在轉過身去走向咖啡館的門口時向她揮了揮手。
…………
伊蕾在成爲門興格拉德巴赫教練組之中的一員時就被人稱門興爺爺的拉爾夫先生交予了戰術分析以及對於球員進行觀察和分析的任務。因此,在那之後她就開始對門興即將遇到的對手進行逐一的詳細分析。
這種分析會十分細緻,從球隊的教練入手,弄清楚他們對於球員和戰術的喜好,風格,以及他們在近幾場比賽中所使用的打法。而後她再回去調查分析那支隊伍裡的球員們。
對於本就對這些很感興趣的伊蕾來說,這項任務非但一點都不會枯燥乏味,反而有趣極了。尤其是在她通過過去的那些比賽裡猜測那些球隊的教練在每一分鐘裡的想法時。但她可不能只做這些。
她所發起的公司纔剛剛起步,而與她志同道合的兩位夥伴,現在正在東歐的杜歷卡和身在巴西的利馬也在不斷地給她發送目標球員的信息。她需要從中篩選出讓她足夠肯定的,需要出手去簽下的球員。
而現在,她就在把那兩份名單上的名字一個一個地劃掉。而擺在她桌子上的,還有一份門興格拉德巴赫b隊球員的觀察報告以及沙爾克04的二線隊的球員分析。第一份是她需要交給門興爺爺拉爾夫的,第二份則是留給她自己的。
正當她將那名19歲,來自於巴西利亞的前鋒的名字也劃去的時候,杜歷卡給她打來了電話。
“你已經把我們先前才和巴甲青年人俱樂部談妥的那名前鋒推薦出去了嗎?”這個捷克人在得知了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難掩興奮撥通了伊蕾的電話,並連着嘆了三遍“我的伊蕾小姐!”
在得到了伊蕾的肯定回答之後,杜歷卡又簡直沉醉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地說道:“你到德國才這麼一點時間,你就已經成功推薦出去了兩名球員,而且門興和沙爾克04,這兩支全都是今年可以踢歐冠的球隊!”
“不會再多了,我保證。”伊蕾給出了這樣的回答:“我們簽下的球員本來就很少,現在還剩下的那些都不適合這裡。不過我在德國發現了幾個不錯的好苗子。上週末的時候我去看了德丙聯的一場比賽,我發現美因茨青年隊裡有一個很不錯的中場球員。在看比賽的時候我還發現德累斯頓堆也有一個很有位置感的後衛。不過時間太短了,我沒法在今年夏天的轉會窗關閉之前就確定他們是不是值得我們簽下。我還需要更多的觀察。”
說着,伊蕾和杜歷卡交換了他們最近的工作進度,也順帶說了說此時正遠在巴西的利馬通過下面的那些球探所給出的報告而挑選出來的球員。
在從主教練的位置上下來之後,伊蕾並沒有因此就清閒了下來。但是她現在的生活相比起大半年前的來,少了許多能把人弄得喘不過氣來的重壓以及時時刻刻都不能停下的緊迫感。而那份掌控一切的暢快感則從球場上轉移到了球員市場上。這讓伊蕾感到有所得,也有所失。
儘管她現在所做的這些或許在不久的未來改變球員經紀人領域的某種現有的格局,空前而宏偉,可她的心裡明白,對於大半年前的那件事她或許還是無法完全放下。
而證據就是直到現在她也依舊會格外地關心西甲聯賽的相關新聞。或許,她一個不小心就會看到那些新聞裡提到她,或者是與她相關的人或者事。
結束了和杜歷卡之間的那通電話,伊蕾又打開了電視機,併爲自己煮起了咖啡。可沒曾想,今天的電視機幾乎是一打開就讓她聽到了自己的某一任前男友的聲音。
那是巴薩這一任的四號位,布蘭科。站在竈臺那裡煮着咖啡的伊蕾幾乎是才一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就條件反射一般地轉過身去。然後她看到了正在參加某個綜藝節目中的布蘭科這樣說道:
“你們不能夠因爲她在很多年前曾和我談過戀愛就不讓我幫着她說話。其實我真的不明白這種可笑的抵制在哪裡。她執教皇家社會的時期都爲球隊和俱樂部取得了怎樣的輝煌成績這一點我們都是可以看得到的。它是客觀存在的。但是她走之後這才半年,原先在西甲聯賽讓誰都不能輕視的鋒線陣容就四散了,今年夏天之後他們那時候的四名前鋒還能不能留下兩個都成了問題。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之後的繼任者顯然沒能給球隊帶來更好的新陣容。至於他們說的女教練對於球隊的危害,我覺得如果董事會亂操作也應該算在她的頭上,那她的確是有問題。”
在布蘭科說出了這些之後,和他一起參加了這檔節目的另外一位嘉賓說道:“但是考慮到對她那麼迷戀的科維爾今年才只有21歲……”
“21歲怎麼了嗎?”那位嘉賓還沒有說完話,布蘭科就非常非常不滿地打斷了對方,並強調了他的重點:“我和她分手的時候也只有21歲好嗎。你們這樣說話會讓我覺得我好像遭受到了某種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