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
蘇沉香看着這張紙, 就對陳天北問道。
難道是什麼神秘的天書?
陳天北抿了抿嘴角,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大長老只醒過來很短的時間,看見了觀主在身邊, 就寫了這個字。”
想到在病牀上, 大長老渾身都不能動彈, 拼命地用一根手指虛弱地在牀單上寫了這麼三筆, 陳天北就微微皺眉, 低聲說道,“不過大長老醒過來的時候,看起來很清醒。”
有的生魂雖然歸位, 不過神智卻再也不能回覆,會渾渾噩噩。
可看大長老的樣子, 卻像是依舊清明, 依舊認識他們。
他的眼裡有光亮。
那說明他的生魂很堅固。
這其實是讓白雲觀觀主很疑惑的一件事。
按說在陰氣瀰漫的鬼城, 在厲鬼之中十幾年,生魂不可能不受影響。
可似乎鬼城帶給大長老生魂的危害微乎其微。
這是讓人高興的事。
可也是讓人覺得很困惑的事。
如果不是大長老清醒過來之後馬上又陷入昏迷, 觀主肯定會關心地問問,大長老在鬼城的這些年,到底是怎麼煎熬過來。
又是怎麼在鬼城保全了他自己。
不過大長老就算是說不出話卻依舊堅持地留下了這三筆,堅持着,彷彿這三筆比任何事都重要, 就讓陳天北心情有點複雜。
大長老的生魂沒有問題, 反倒是躺在醫院的身體, 因爲十多年沒有工作, 所以一時連聲帶都滯澀無法說話。
要不然, 大長老也不會只留下這麼莫名其妙的信息。
想到自己在醫院看到的情況,他喃喃地說道, “張師兄留在大長老身邊了。因爲大長老當時……看了張師兄一眼。”
圍攏在大長老病牀前的弟子那麼多。
可陳天北卻發現,大長老是真真正正,目標明確地看了張師兄一眼,甚至,昏迷前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身上,似乎有話要說。
他說不出來,喉嚨無法發聲,蒼老僵硬的臉抽搐着,在牀單上留下了這三筆,之後再一次人事不省。
因爲覺得或許大長老的醒來和張師兄有關,所以觀主把張師兄留在醫院,讓他陪護大長老,想着或許大長老還會因爲張師兄能再次醒過來。
這倒是讓蘇沉香覺得觀主考慮得沒毛病,她就歪着小腦袋看紙上這個“艹”字。
“什麼意思啊?”
這可比做題難多了。
做題好歹還有個邏輯。
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草’?觀主沒說什麼,不過是我猜的。”
“草?什麼草?”狗尾巴草?
“就是,你知道心情不好,或者好不容易大難逃生,用什麼來表達內心的激動……”
蘇沉香瞪圓了眼睛。
“不能夠吧?”
“也沒準兒。大長老的性格暴躁,特別喜歡這類……嗯,用詞。”陳天北襁褓的時候大長老就失蹤,因爲仰慕感激大長老這位恩人,所以陳天北這些年問了同門許多關於大長老的事。
他就知道這位性格暴跳如雷的長輩最喜歡罵罵咧咧表達內心暴躁激盪的心情。
他遲疑了一下,就低聲對蘇沉香說道,“大長老當年最喜歡說的就是……”
入你仙人闆闆。
驅鬼抽鬼的時候,總是要凶神惡煞地來這麼一句。
“……”果然是個暴躁老頭兒。
超兇!
蘇沉香抖了抖,心裡生出幾分對大長老的敬畏,就對陳天北問道,“那你這猜測跟觀主說了沒?”
“我又覺得可能不是。你想想,大長老清醒的時間這麼短,他老人家應該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麼一個沒有任何信息的詞上。不過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天北想得多,蘇沉香這厲鬼卻覺得可以按照簡單地去想,漫不經心,順嘴就說道,“是不是草字頭的什麼。”
陳天北詫異地看着她。
“或許有這個可能。不過草字頭的什麼?地點,座標,還是姓名……”陳天北就掏出手機,給觀主打短信,說了蘇沉香的猜測。
很快,觀主的信息就回復到他的手上,先感謝了一下他和蘇沉香的用心,之後就告訴他,這件事白雲觀已經開始在追查。
在全國範圍,正在排查所有的有草字頭的座標地點還有姓名。
“觀主說,他懷疑大長老寫的這個字,是鬼門的人。”
陳天北垂頭對蘇沉香說道。
蘇沉香抓了抓小腦袋。
“鬼門……”
這鬼門孜孜不倦地搞事,十幾年不間斷鬼城這個目標,讓她覺得有點討厭。
雖然她喜歡吃厲鬼,可如果厲鬼形成是建立在普通人被傷害的基礎上,那她是拒絕的。
快樂不能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無論做人還是做鬼,都是一樣的道理。
“鬼門雖然當年損失慘重,可卻還有不少人跑了。能被大長老記住,並且一定要揪出來的,必定是鬼門中咱們的心腹大患。如果不是鬼門的人,也必定是鬼門的一個隱秘的基地。這種和鬼門正面槓上的事,得需要白雲觀調查,之後如果情況屬實,就要匯同其他天師一起狙擊鬼門,不是咱們一兩個人單獨可以插手。觀主讓咱們安心上學,好好學習。”
陳天北慢慢地說道。
“那如果真的是鬼門的人,身邊一定會跟着厲鬼,或者知道鬼城的座標吧。”蘇沉香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放心,如果真的抓到人,一定少不了你的。”
“那就行。”蘇沉香覺得觀主真的挺好的。
還知道要他們好好學習,不要浪費時間還有心思在這些大人們去做的事情上。
她就把這件事放在一邊,關心地對陳天北問道,“你去揍他了麼?”
“嗯。”陳天北擡起修長的手,屬於少年的,青澀卻充滿力量的漂亮的手,微微握緊,有力又結實,嘴角露出冷笑慢慢地說道,“我去他經常去的酒店外堵到他了。”
陳塘本來就不是一個修身養性的男人。
就算養了很多的女人,可他依舊花天酒地,在那些燈紅酒綠的酒店裡左擁右抱。
他守在他去的酒店門外,看見這個男人搖搖晃晃地出來,直接就把他拖走。
陳家的司機雖然看到了,不過想想陳天北是陳塘的親兒子,還能毆打自己的親爹?
司機就沒下車。
陳天北直接把這垃圾拖進一旁的巷子裡,照着臉上就是一頓打。
他不是想要緋聞,打妻子兒子的臉麼。
陳天北先幫他的臉掛掛彩。
陳塘被打得哭爹喊娘。
陳天北卻只是覺得心裡出了一口氣。
陳家……至今不肯答應和明楓離婚。
既然不肯離婚,那就天天等着捱揍。
陳塘也欠打。
“只打了臉麼?”蘇沉香遺憾地問道。
“還有肋骨。三根。”陳天北慢慢說道。
蘇沉香這才滿意了,覺得她北哥超厲害的。
“寧可捱打,也不肯答應跟沒感情的妻子離婚,這是什麼精神?這就是欠虐的精神。回頭再堵他幾次。”
蘇沉香這厲鬼拼命慫恿陳天北大義滅親,眼睛都放光,興高采烈地說了一會兒,覺得這事兒心情好,連上課都精神百倍!
許老師來上數學課,哪怕一直都知道蘇沉香愛學習,都被今天小姑娘那亮晶晶的眼睛給嚇了一下。
那積極舉手,積極上黑板來做題,積極參與課堂互動,許老師欣慰之餘,又有點擔心。
“學習也要勞逸結合,才能事半功倍。”許老師下了課,專門走到後面跟蘇沉香溫和地說道。
“是!”蘇沉香用力點頭,站起來對許老師甜甜蜜蜜地笑,“而且還要補充營養。我爸天天給我做宵夜。”
知道你有個好爸爸了。
許老師笑着點頭,又看了蘇沉香的課堂筆記。
整齊而乾淨的筆記,詳細,條理分明,重點也分明,讓許老師明白,蘇沉香是真的把這節課理解得很好。
她心裡更高興了,看蘇沉香的眼神就像是茁壯成長的小樹。
雖然做老師的,不大好表現出對某個特定的學生的偏愛,可許老師對蘇沉香的溫和,就和對探頭探腦過來的王立恆完全不同。
她雖然還是笑着,卻問了幾個課堂上的知識點。王立恆痛苦地在許老師慈愛的目光裡磕磕絆絆地回答。
“進步很快。”許老師是擅長誇獎這一掛的。
王立恆苦澀地對許老師笑。
託許老師的福,他現在每天放學回家,三個家教一起照顧他。
特別幸福。
“期末聽起來遠,一眨眼也很快就回到。希望你們都能考出自己的進步。”
許老師又關心了其他的同學,都照顧到了,這才趕在下節課上課之前離開了教室,順便讓學習委員統計一下不久要去聽英語演講競賽的同學的名單。
蘇沉香當然踊躍報名,就算是不能上場也要當觀衆見見世面,陳天北可有可無,不過蘇沉香既然願意去,他陪着去也沒關係。
王立恆不怎麼願意去,被李嫣冷笑着在名單上按了指印兒……簽了大名。林雅猶豫了一下,看了蘇沉香一眼,也報名了。
她心不在焉,不過等到了中午,就走到了蘇沉香的桌前,對蘇沉香說道,“謝謝你。”
“沒事,反正你付錢的。”蘇沉香更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你什麼時候去面試小白?”
招聘厲鬼還需要面試的麼?
林雅茫然了一下,看着蘇沉香認真的表情,抿了抿嘴角。
在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陰森蒼白,詭笑扭曲的恐怖女鬼的形象。
這個形象,在看到喜氣洋洋,臉上笑成一朵花兒的清秀女鬼,破碎了。
“……厲鬼?”
厲鬼都這麼活潑愛笑的麼?
她見的鬼少,蘇沉香可別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