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配陰婚。不過她的陰婚有點問題。”
正常的配陰婚, 都是亡故的男女。
從沒有說一方是鬼,一方卻是活人的例子。
因爲一旦配成陰婚,婚契達成, 一陰一陽, 怎麼生活?
必然會讓活人受到影響死去。
因此, 這種陰婚是受到譴責, 受到嚴厲禁止的。
做這種事, 也是傷天害理,發現就要被嚴厲打擊的。
“怎麼會……”雖然還覺得有點迷茫,不過譚先生一家聽聽這個詞彙就覺得骨頭縫兒裡發涼。
他們只覺得恐懼, 又覺得這件事裡,當蘇沉香說到“人禍”二字, 感受到了一種幾乎讓人窒息的惡意。
譚先生更堅強一些, 一邊摟着又怕又氣得渾身發抖的妻子, 一邊轉動着驚恐與怒氣的腦子,對蘇沉香輕聲問道, “所以您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死小美,所以拿到了她的那些東西,交給那厲鬼配陰婚?”
他是精明的人,頓時就想到了什麼, 臉色陰晴不定。
“八成就是你們身邊的人。要不然, 拿不着她的頭髮和八字。”蘇沉香又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那臭鬼的記憶, 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鬼也不是什麼優秀的厲鬼。”
什麼叫優秀的厲鬼呢?
香……強悍, 什麼都敢幹。
就比如之前那別墅裡的無臉鬼,就是比較強大的那種。
好傢伙, 一抽就抽出熔岩蛋糕。
不過眼下這隻鬼不一樣,身上有血腥味兒,不過血腥味兒也透着猥瑣,屬於那種暗搓搓害人,不敢硬扛強悍活人的那種。
要不然……
蘇沉香回憶着這鬼的記憶,雪白的小臉抽搐了一下。
要不然,也不會在告白被拒絕之後惱羞成怒,想要做壞事,卻在夢裡被人家大美女一腳斷子絕孫腳踹得在地上打滾兒……
大美女,六六六啊!
因爲怕了這美女,就算是想要害死她,這鬼竟然也只敢來什麼頭上掉個花盆兒,馬路上背後推人一把什麼的……
廢物啊。
怪不得只是塊臭豆腐。
簡直丟盡了厲鬼的臉。
“……這麼猥瑣沒用的鬼,我覺得也是精挑細選。”
“什麼意思?”譚先生急忙問道。
“配陰婚,活人死去之後,因爲陰婚的原因就要永遠被約束在這厲鬼的身邊。因爲她是弱勢的一方,所以會成爲厲鬼的鬼僕。可這給小美小姐配的這隻厲鬼是這麼猥瑣的厲鬼,讓她給這種玩意兒做鬼僕,魂魄永遠被這樣的鬼壓制踐踏,你覺得這不是故意的麼?”
不過這應該是想要害人的那人的初衷。
是想讓大美女死了也被作踐。
心腸這麼歹毒,什麼玩意兒。
可想想美女姐姐在夢裡那一腳,蘇沉香就覺得,就算是美女被害死,那誰是誰的鬼僕,誰要受誰的約束還不一定呢……
她沒把這句話說出來,是因爲覺得這句話沒什麼用。
叫小美的女孩兒性格強勢,所以纔有可能掙脫那份對她而來的惡意。
可惡意就是惡意。
她應該讓譚家知道,他們的孩子差點遭遇到的,是最惡毒的事。
蘇沉香想到記憶裡的那一張陌生的臉,不得不承認陳天北當初說得有點對。
有的人的內心,的確是很惡毒。
比鬼還毒。
“是一個披肩發,圓臉,大概二十多歲的女人。”蘇沉香啃過臭豆腐,接收了厲鬼的記憶,直言不諱。
想着來都來了,服務客戶麼,她就乾脆地說道,“有沒有一些小美小姐的朋友的照片,我認認人。”
綁定陰婚的時候,那女人就站在一旁,似乎是要親眼看到婚契達成,因此那鬼看過那個女人一眼,她當然也能認得出來。
譚先生聽到這裡連連點頭,飛快起身,去女兒的房間裡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冊,遞給她。
蘇沉香接過來,嘩啦嘩啦地翻了兩頁,一下子就發現了目標,指着上面一個笑吟吟站在大美女身邊,看起來和她很親密的女孩說道,“就是她。”
“是她!”譚夫人詫異地說道。
“她怎麼了?”
“……她是小美從小最好的朋友,十幾年的好朋友,怎麼會是她呢?從小,小美和她多好啊!她上了高中沒錢吃飯,她家裡人讓她趕緊退學找工作養家,是小美給她拿了生活費……”
譚夫人眼眶紅着,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語,哽咽地一把抓住了蘇沉香的手哽咽地說道,“她上大學的學費,還是小美拿給她……”
蘇沉香,痛苦面具。
驅鬼只抽出一塊臭豆腐就已經是鬼生悲劇。
現在,爲什麼還要讓她聽這麼多的反目成仇?
這跟她有一陰氣的關係麼?
“嗯嗯!”蘇沉香用力點着小腦袋肯定哭泣的夫人,想把小爪子從譚夫人的手裡拽出來。
被抓得太緊,她求助地去看陳天北。
陳天北目視身邊呆住了的男生。
“媽,你別難受。”男生急忙安慰自己的母親。
“小華,你也知道的是不是?她上學那會兒,每個週末都跟你姐來家裡吃大餐。我心疼她家裡刻薄她,還專門讓阿姨多做一些她喜歡吃的菜。我,我對她和對你姐姐是一樣的!”
小華也痛苦面具了。
不過好在譚夫人鬆了手,蘇沉香總算逃出生天。
她急忙站起來,站在一旁,想到陳天北已經賣給小華一些聚陽符了,唯恐再被激動的活人拉住訴苦,就飛快地說道,“總之,這鬼已經沒了,契約也散了。她已經沒有危險。算了算了,我吃點虧……”
她嘆了一口氣,從包包裡摸出草紙,畫了一張護身符給譚先生,鄭重地說道,“讓她連着聚陽符一起戴着吧。有護身符,她不會有什麼困擾。不過……”她緩緩地說道,“如果護身符有變化,你們就要快點聯絡白雲觀了。”
她對自己的符籙有信心。
不過還是願意給白雲觀拉個儲備客戶。
“謝謝蘇大師。”譚先生見識過她的本領,知道這是有真才實學的人物,更加重視信賴她給的符籙,急忙接過來說道。
“沒事,你們付錢的。”蘇沉香一笑,在譚先生忍俊不禁裡笑眯眯地說道,“而且我這人心善,見不得鬼祟。別的還好說,我的眼睛裡,最揉不得害人的厲鬼了!”
好好做鬼不好麼?
不做好事的鬼,只有被吃的命。
她彷彿正義的宣言,蔣師兄在一旁不由感動萬分,只覺得蘇沉香妥妥一社會主義旗幟下,根紅苗正的好天師。
陳天北無話可說。
不過,當譚家千恩萬謝把他們送出來,他們上了蔣師兄的車,陳天北還是對蔣師兄問道,“那譚家之前說請了個天師,怎麼那天師頭也不回地走了。”
“說明那天師明哲保身,不願意參合這家的事。”
蔣師兄一邊開車,一邊從一旁拿出了一些巧克力給蘇沉香,推了推眼鏡若有所思地說道,“配陰婚是天師這一行現在明令禁止,正道的天師都不幹這種事。畢竟你知道,多少損陰德。願意接這種生意的,大多是撈偏門,不是善類。有些看出這家是被人配陰婚,不願意得罪背後牽線的天師,那當然轉身就走。”
不是每一個天師,都和白雲觀一樣好管閒事。
更多的天師只不過是把這當成工作,混口飯吃。
不過就算是明哲保身,那也是正常的事,畢竟不是每一位天師背後都有白雲觀這樣的大勢力撐腰,這種轉身就走可以理解。
蔣師兄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這件事能解決,還都虧了有小香。”他已經是白雲觀的精英弟子了。
可也沒有蘇沉香這麼幹脆利落地驅鬼。
更何況,蔣師兄發現,蘇沉香是一個很善良的小姑娘。
他一邊開車,一隻手忍不住笑着去摸了摸蘇沉香的小腦袋。
蘇沉香正埋頭啃巧克力,感受到腦殼兒一沉,哼哼唧唧地去蹭了蹭蔣師兄的掌心。
陳天北坐在後排,看着蘇沉香一瞬間融入了白雲觀,心情格外複雜。
曾幾何時,他還擔心她露餡來着。
“譚家的費用,回頭我拿給你。”蔣師兄一邊跟蘇沉香預約了什麼時候給她帶辛苦費,一邊把她送回了家裡。
蘇沉香到了家,跳下車,禮貌地跟蔣師兄道謝,又緊張兮兮地約定以後她放假的時候跟蔣師兄一起去驅鬼,彼此留了聯繫方式,這才目送蔣師兄開車走了。
“不請師兄去家裡坐坐?”陳天北冷眼旁觀看蘇沉香兢兢業業想要開第二食堂。
“……下次一定。”蘇沉香最怕麻煩了,敷衍地說道。
雖然她和蔣師兄一見如故,不過其實吧……當普通的,一起驅鬼的師兄妹就行。
不要太熱情,關係太好。
她HOLD不住。
“臭豆腐!”和蔣師兄比起來,還是厲鬼臭豆腐更讓她念念不忘,無法釋懷。
蘇沉香心都被傷透了,抱着書包垂下了頭。
因爲這飯不好吃,可又不能放棄,蘇沉香勉強捱到了一個週六,不用上學,就躲在家裡咬牙切齒地把臭豆腐夾着饅頭給啃了。
她吃得直翻白眼,灌了半桶可樂才把這臭豆腐給吃下去,那可憐的勁兒讓難得放假,過來吃飯的蘇銘看得眼角都在抽抽。
蘇強心疼孩子心疼得不得了。
他套上圍裙,去給蘇沉香做她喜歡吃的可樂雞翅,好緩緩去了。
他在廚房熱火朝天地忙碌。
這時候,家裡的門鈴響了。
蘇沉香奄奄一息趴在沙發上,覺得嘴裡都是臭豆腐味兒,渾身沒勁兒。
蘇銘起身去開門。
“請問,這是蘇沉香,蘇大師的家麼……蘇銘?!”
門口,一個豔光四射的大美女看着他,驚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