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看着從不吃虧的自家秘書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還有秘書他妹炯炯的目光,好半天,抹了一把臉,認命了。
“知道了。救人一命,小香也承受危險,收費也天經地義。”
蘇秘書從不吃虧,不過也從不佔便宜。
他妹用勞動換來的,只給嘴上感謝的確不地道。
他拿出了支票,想了想,在上面填了一個數字,遞給蘇沉香。
蘇沉香接過來,數着上面的幾個零驚呆了。
“這麼多!”天師這麼好賺的麼?
這比記憶裡那些她曾經羨慕的豪門生活裡的各種有能力的人賺得多得多了。
蘇沉香決定,自己這一刻開始,就是一個天師了!
蘇銘好奇地看了一眼,也詫異地看着陳總。
“五十萬!”這比辛辛苦苦給蘇總當007秘書也多得多了!
陳總迎着蘇家兄妹那沒見過世面,單純的目光乾笑了兩聲,垂頭,嘆了一口氣又填了一張支票。
面對單純的兄妹倆,連當奸商都會良心不安。
“又是一個五十萬!”蘇銘也算是大公司的副總秘書,也沒見過這麼賺的。
“這是市場價。這年頭人心險惡,小香,你以後接單不要讓人打着熟人的旗號騙了……談感情的,都是要傷你的錢的。”
奸商給涉世未深小天師灌輸黑水兒。
不過才說了幾句話,陳總摸了摸自己有點眩暈的頭,覺得今天受驚受大發了,虛弱後怕的不行。
見蘇沉香已經乖巧地收了支票,他最後提醒她說道,“做你這一行的都貴得離譜,我這也是仗着跟你熟,混了個友情價,以後誰要找你幫忙,起碼這個數。”
他作爲大家族的子弟,多少懂得這一行,和蘇沉香這種解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小鼎,還救了他一條小命,一百萬真的很熟人價了。
蘇沉香懂了,舉一反三,“所以,你和我就是在跟我談感情,傷我的錢,對麼?”
陳總看着這個聰明的小姑娘,裝作沒聽見,扶着嘴角微微抽搐的蘇銘虛弱無力。
不說了,不說了。
談錢傷感情。
倒是不知道是不是陳總的錯覺,似乎從停車場回來,連整棟樓裡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他明明第一天跟她才認識,還好意思給熟人價,臉皮也挺厚。
不過蘇沉香不在意這個,看在她哥還在黑心老闆手下打工,收了支票,目光已經空洞了起來。
這一看就是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了,蘇銘覺得這項目邪乎的地方很多,不想留在這裡,就問陳總說道,“我送你回公司?”
他好歹還記得自己是副總秘書的職責,陳總卻搖了搖頭,努力振作起來,擺手說道,“小香不是讓我找人去那個地址去看看麼,有的忙。而且我自己開車回去就行,你們走吧。”
他不用送,蘇銘就帶着妹妹走了。
陳總站在樓梯口,看着兄妹兩個肩並肩走了。
看着小姑娘快活的背影,他忍不住也笑了一下,強打精神處理後續。
這纔拿出手機想要給項目裡的工作人員打個電話,可就在電話還沒有撥出去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棟爛尾樓的陰影裡,沉默的一個影子頓時把陳總給嚇了一跳。
這個……剛剛經歷過驚魂時刻,陳總還有點草木皆兵,看見樓外陰影裡的影子差點把他的魂給嚇出來。
可再定睛一看,陳總頓時鬆了一口氣。
“小北,你怎麼來了。”他心裡還突突直跳,忍不住抱怨說道,“沒讓鬼嚇死,都得讓你嚇死。”
角落裡,一個穿着一身牛仔服,清瘦顯出少年人青澀卻有力線條的英俊男生慢慢地從一架高大威猛的機車上下來。
手裡的頭盔掛在機車上,他擡起泛着血絲的眼睛看着他。
他英俊蒼白,雖然清瘦,可渾身卻充滿了力量感,臉上沒什麼表情,走近了陳總幾步,卻還是隱沒在陰影裡,還有着少年人沙啞的聲音冷冷地說道,“你那通電話就跟臨終告別,我過來給你收屍。”
雖然說得很冷漠,可顯然是因爲聽到電話裡的話音不對,所以匆忙過來救人。
陳總知道這個弟弟的性格就是嘴巴壞,想到他匆忙過來,心裡頓時一暖。
“我沒事,現在都已經解決了。”
他溫情地看着自己的堂弟陳天北。
看到他一直都站得很遠,沒有和自己接近,臉色也蒼白憔悴,似乎很久都沒有休息好的樣子,陳總的心裡又覺得難受。
他想到家族裡一些對堂弟的刻薄的流言,說他自恃身份看不起人,仗着自己是陳家老爺子唯一的孫子,對旁系都很冷漠,從不和家裡人親近,對自己的祖父還有父親也都很排斥。
還有什麼就算是這樣陳家卻依舊沒有放棄他,甚至老爺子還總是在公開場合對這個不孝的孫子百般縱容,確定他是整個陳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
因爲陳天北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擁有陳家這麼多子弟可望不可即的東西,所以堂弟在陳家內部風評很壞。
他也從不和陳家的人接觸親近,看見陳家人就厭惡得不行。
唯一和他關係不錯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而他遇到了危險,陳天北卻第一時間趕過來。
這不也正說明,陳天北並沒有傳說中那麼不堪麼。
他想走過去安慰一下堂弟,可卻被陳天北警告的目光定在了原地。
“既然你沒事,那就算了。”英俊的少年冷哼了一聲。
他看起來的確不是很喜歡接近陳總似的,倒是疑惑都看了看身邊這棟爛尾樓。
他又看了兩眼,發出了一聲淡淡的疑惑的聲音。
“這樓怎麼……”少年伸手去摸爛尾樓的牆壁,摸索了一會,疲憊又帶着幾分冷意的眼睛路顯出幾分迷惑。
他看起來困惑極了,難得露出少年的天真氣。
陳總知道陳天北和市郊有名氣的白雲觀走得很近,對奇奇怪怪的事也熟悉,不然當初也不會相信陳天北跟自己說的中環項目有點邪乎這件事,急忙說道,“我請了個小天師,把這棟樓給解決了。小香還說……”
他頓了頓就在陳天北不感興趣的目光裡笑呵呵地說道,“小香就是蘇銘他妹,很乖很漂亮的小妹妹,開學也上信德。你到時候多關照關照她。”
“跟我沒關係。”陳天北斷然拒絕互幫互助,團結友愛。
他甚至對能解決爛尾樓裡的問題的是一個小姑娘這麼稀奇的事都不感興趣。
這麼冷血,頓時把陳總噎住了。
“……行吧。”反正從小陳天北就不懂什麼紳士作風,他嘆了一口氣,試探地對陳天北問道。“小香說樓裡乾淨了,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小北,你覺得呢?”
他看見少年沉默,垂着頭不說話,就輕聲說道,“更何況雖然一棟樓乾淨了,可這項目這麼多的樓,也不知道有沒有別的問題,我想還是算了。”
“這棟樓是‘眼’。”陳天北突然說道。
“眼?”
“你請的天師壞了這個項目的局,這塊地是乾淨了。雖然我不知道她怎麼找到的‘眼’,這種眼不是那麼好找的。”
沒能力的人,現在“眼”上也看不見。
“找得很容易來着。”陳總想着蘇沉香目標明確,輕輕鬆鬆地就收了小鼎說道。
少年又沉默了。
“不可能。這麼容易找得到,還輪得到你承接這個樓盤。”其他曾經接過這個項目的,也必然請過有名氣的大師來看這項目的問題,好好繼續把項目做下去。
可結果都看到了,這麼多年,最後樓盤落到了陳氏的手裡,說明從前想要破局的都失敗了。
要陳天北說,陳總嘴裡說什麼破局很容易,這纔是吹牛逼。
甚至在整個項目這麼大的一塊地裡,能找出來,確定“眼”的所在,還能把那麼邪的怨氣給打散了,這都很不可思議。
不過更讓他疑惑的是,這項目現在的確乾淨了。
……乾淨的不像話。
“你的意思是……真的乾淨了。”
“你接着幹吧。便宜你了。”陳天北對這個項目也沒有多大興趣,甚至對能夠乾脆地直接把這個項目給清乾淨的小天師也沒興趣,只是警告陳總說道,“能做一個二十年都讓人束手無策的局的不是一般人,你請的那個女生算是跟人結仇了。小心點,如果她沒有自保之力,你別到處亂嚷嚷。”
做這種局的都不是善類,心狠手辣都是誇獎了。
看陳總的樣子也知道,那應該不是什麼能保護自己的人。
他雖然是個少年,可臉色嚴肅,頓時讓陳總打了一個激靈。
“我知道了。”他知道其中利害。
天師也不是鐵板一塊,也有很多內部紛爭,他隱約聽了一些。
“那就算了。”看到他知道了,少年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
哪怕是驕陽似火,可他卻似乎沒有半點熱度,相反,臉色微微發青,看起來冷得不得了。
“小北,你最近身體沒事吧?”陳總看見他氣色不對,而且看起來格外累,不安地問道。
“沒事。我走了。”這個英俊得耀眼的少年卻似乎不喜歡外面的陽光,慢慢地轉身走向身後的機車。
明明只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可他每一步走過去,似乎都很沉重緩慢,就像是揹負着沉重的負擔,沒有半分高中男生的瀟灑跳脫。
他走得很慢,有那麼一晃身的動作,大半個身體從陰影裡露出來,落在了陽光之下。
他的影子也從陰影裡脫出,落在了外面滿是陽光的地上。
“小北,你……”
陳總突然不敢置信地叫了一聲。
陽光下,他弟弟倒映在地面的影子上,彷彿有那麼一刻多出兩個人形的影子,扭曲地掛在他的肩膀上,死死掐住少年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