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緩了緩好半天, 白雲觀觀主深深地覺得，白雲觀撿到寶了。
連厲鬼入夢都能一下子想到，這簡直就是天才。
陳天北真心覺得白雲觀這是撿到鬼了。
他想想那無功而返的蔣師兄, 再想想別墅裡被困在厲鬼空間的張師兄周師叔, 心裡有點大事不好。
總不會等個十幾年, 白雲觀的觀主……
讓蘇沉香能者居之了吧？
想想統領天師一行最大的一股勢力的白雲觀的, 是蘇沉香, 陳天北眼前一黑。
那才真是見了鬼。
“能入夢的厲鬼其實也不少，不過幸虧那姐姐沒有答應。厲鬼入夢就是爲了勾魂，結下契約。一旦她答應他的告白, 她之後殞命的話，那她就成了他的鬼僕, 生生世世都不能掙脫。”
蘇沉香的確很懂。
之前在古宅, 她吃了的厲鬼多不勝數, 能入夢的也不少見，甚至還有隻厲鬼異想天開, 也想入她的夢……蘇沉香在夢裡就把送貨上門的厲鬼欣然笑納，覺得挺滿意的。
不過倒是她挺奇怪的。
按說，厲鬼看中了活人的話，直接給帶走就行。
用得着這麼又是入夢又是怎樣，像是……
“這厲鬼是不是有點弱小。”她小小聲地說道。
“……弱小？”
“如果是強大的厲鬼, 那直接把人給弄死, 拘了她的魂魄, 不是更簡單麼。可還要在夢裡要求她答應, 我覺得這鬼又弱小又猥瑣。”
蘇沉香憂心忡忡, 喃喃自語地說道，“……怕是不怎麼好吃啊。”
這麼猥瑣的厲鬼, 一點都沒有厲鬼說害人就害人的光明磊落。
就比如當初那無臉鬼，直接出現在受害者的面前，多囂張，多好吃。
可這在人家夢裡嘰嘰歪歪，鬼鬼祟祟的厲鬼，聽起來就像是沒食慾的樣子。
食材品質不行。
她就有點沒什麼精神。
“你的意思是……”
“算了算了，就算再難吃……可好歹也是去救人。我去一趟吧。”蘇沉香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讓觀裡開車送你們過去。”正在這時候，警局裡面走出來了一些人。
看起來，他們的面容都很憔悴，小白之前被張師兄引入了警局，此刻正流着眼淚，紅衣如血站在一對頭髮花白的老人的背後，看着他們抱着自己的一張黑白相片在流淚。
雪白的臉上再一次滾下了血淚，她近在咫尺，卻不能再觸碰自己的家人。
可看到上了年紀的老人的身邊還有自己的妹妹在含着眼淚安慰，她又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她不在了，可好歹父母的身邊還有她的妹妹，不讓老人在晚年過於悲痛。
而她和他們，也應該劃開界限。
人鬼殊途。
她本不應該在停留在他們的身邊。
可下一秒，小白又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注視感。
她急急忙忙四處看，就見警局的院子門外，閃過了一片鮮紅的裙子，而這時候又走出來了幾個眉開眼笑的人。
他們拿着一張支票，看起來很開心，興奮地彼此說着話，完全沒有家人遇害的悲痛，相反，反而全都是天降橫彩的喜悅，興致勃勃地說道，“幾百萬！咱們都能換大房子了！”
他們說說笑笑，沒有跟別人告別，急急忙忙要去銀行把支票兌現。
小白露出幾分厭惡，又急忙去看門口。
鮮紅的裙子早就看不見了。
她動了動嘴角，最後看着自己的家人互相擁抱着流淚，彼此攙扶着走了。
“你不跟着去啊？”蘇沉香跟白雲觀觀主商量好，反正今天都出門了，不如去看看那被入夢的女孩子。
看見小白停留在原地沒有跟家人繼續接觸，她不由好奇地問道。
小白急忙搖頭，老實地說道，“如果我跟着他們，一定忍不住露出存在感。到時候爸媽還要爲了我傷心。不如讓我不要再影響他們的生活。”
她已經是一隻鬼。
所以，理智告訴她，不要再和家人產生牽絆。
“倒是那一家人。”小白氣憤地跟蘇沉香告狀說道，“我今天才知道，那位小姐姐……”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
“就是那位小姐姐小時候父母就過世了，親戚們拿了她的撫養權，佔了她家的房子，現在還靠着她，拿了幾百萬的補償。憑什麼啊！”
想一想小白都要黑化了，替那個女孩子生氣得不行。
蘇沉香卻漫不經心地說道，“她現在是厲鬼，你爲她操心什麼。她不想讓手裡的錢落在這羣人的手上，有的是辦法拿回來。”
扒了渣男皮的那女鬼這段日子沒有濫殺無辜，看起來還挺有做鬼的道德底線的，蘇沉香不擔心她會殺死那些黑心親戚。
不過厲鬼嚇唬人的手段多了去了。
她沒怎麼擔心，讓小白回家養養心情，就和蔣師兄一起坐着車子去客戶家。
還是公車。
蘇沉香美滋滋的，覺得佔了老大便宜了。
陳天北捂着額頭，腦海裡都是蘇沉香穿着道袍，道骨仙風，躲在角落裡偷笑着吃飯的糟心畫面。
他怕今天晚上也要睡不着覺。
“小香，要不是你知道厲鬼入夢，我可能就要請周師叔出馬了。”蔣師兄驅鬼的能力很厲害，不過卻沒有這種所謂的厲鬼入夢的經驗。
他到底還年輕，沒有經驗無可厚非，不過卻覺得蘇沉香讓他刮目相看，還跟蘇沉香道謝說道，“你的固魂符真是救了我了，要不然，我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
他之前和鏡子裡那厲鬼拼了，拼得生魂上全都是傷，這傷了魂魄根本，本來很難治癒。
可蘇沉香的固魂符太厲害了。
厲害到連觀主都嘖嘖稱奇的地步。
“同門互幫互助不是應該的麼。更何況。我雖然知道厲鬼入夢，可我還是新人，還有很多行規不懂，師兄，你以後要多幫幫我。”
蘇沉香軟軟地讀蔣師兄笑，蔣師兄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鏡，一口答應，溫和地對蘇沉香說道，“咱們是師兄妹，多帶帶你，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還笑眯眯地拍了拍蘇沉香的小腦袋。
白皙漂亮，眉眼精緻的黑髮小姑娘，對她的天師師兄笑得格外親近。
陳天北不想說話。
好在車子很快就開到了一處別墅，蘇沉香下了車，跟着蔣師兄一起進了別墅，就見一對臉色蒼白的夫妻迎出來。
看見蔣師兄又來了，他們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撲過來，緊緊地抓着尷尬的蔣師兄說道，“蔣先生，求你救救我家小美！她，她又做夢了！”
說着話的時候，一個帥氣的男孩子從裡面出來，緊張地說道，“我把我的聚陽符給我姐帶着了，她說覺得暖和，之前休息得好多了，也能睡覺了。”
“然後呢？”蔣師兄先把蘇沉香拉過來，給他們介紹。
當聽說蘇沉香就是給了兒子聚陽符，而且最終救了兒子的那位小天師，這對夫妻更感激了。
他們急忙請他們進門。
“老大。”那男生卻忐忑地走到陳天北的身邊，畏懼地叫了一聲。
“試膽，嗯？”陳天北冷笑着看他。
男生垂頭，一臉愧疚。
他就是那天在別墅，坐在了別墅鏡子前面削蘋果，也是提出試膽遊戲的人。
因爲險些害了朋友，也害了要救自己的天師，他一直都很後悔。
並且，因爲他是當時坐在鏡子前，直面了那隻厲鬼，身體受到的影響最爲嚴重。
“我姐今天又做夢了。之前好幾天她沒做那夢，以爲已經好了，她就把符還給了我。”
因爲他被陰氣影響嚴重，失去聚陽符就精神不好，他姐姐心疼他，不願意佔着他的聚陽符，而且覺得自己好了，就把符還給了他。
可當天晚上她就又夢見了那個男人……他垂着頭訥訥地說道，“我又把符偷偷塞到她的枕頭下頭去了。”
他們姐弟互相心疼，感情很好。
因此，他求助地對陳天北說道，“我姐會沒事的，對麼？”
“她肯定沒事。”
蘇沉香都來了，還有什麼厲鬼能跑。
陳天北就嗤笑了一聲。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臉色蒼白，陽光熱烈卻還在打寒戰的男生，從衣袋裡翻出一枚聚陽符。
“蘇沉香讓我拿給你的。記得付錢。”他冷淡地說道。
自己做錯事，總不能讓蘇沉香給他免費。
也很帥氣的大男生急忙感謝地接過來，懸掛在身上。
蘇沉香不知道陳天北幫她完成了一筆交易，她正跟着滿是眼淚的女主人走到了一扇關得死死的房門前。
房門裡毫無動靜，寂靜得讓人心慌，女主人不安地推開門，就見房間裡黑暗一片，一個就算是在黑暗裡也漂亮得讓人眼前一亮的年輕女孩子疲憊地坐在椅子上。
她的眼睛裡全都是血絲，可卻瞪着眼睛，堅持着不肯入睡。
讓蘇沉香意外的是，遇到了這麼可怕的事，她的精神狀態似乎還不錯。
沒有驚慌恐懼，也沒有流着眼淚害怕得不得了，相反，咬牙切齒的，像是在較勁一樣。
這樣的意志，讓蘇沉香覺得怪稀奇的。
“小美啊，這是白雲觀的兩位天師，蔣先生你還記得麼？”比起堅強的女兒，當媽的女主人更難過一些。
她急忙介紹了蘇沉香，就看見這個能被稱一聲大美女的女孩已經站起來，腳下有些踉蹌，卻還是筆直地走過來，對蘇沉香露出笑容，握手，道謝。
“您是之前給我弟弟聚陽符的蘇天師吧？謝謝您救了我弟弟。”她看起來神智清明。
蘇沉香卻不是來跟她打招呼的。
她歪頭看了看她，突然問道，“很累麼？”
“累。”大美女乾脆地說道。
下一秒，一隻軟軟的，雪白的小手，在她詫異的表情裡，輕輕地覆蓋在她的雙眼上。
“累了就睡一覺吧。”女孩子似乎踮起了腳尖，軟軟的聲音，帶着讓人心裡一軟，又莫名安穩的力量，柔和地說道，“別害怕。我在呢。我會一直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