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個比她年紀還小的女孩子。
可她就是這樣相信了她。
莫名讓人感到可靠。
看着大美女就這麼在自己的面前睡了過去, 蘇沉香坐在她的牀邊,安靜地等着。
這美女的身上的確是有這一絲絲殘留的鬼氣的痕跡。
她就更耐心了。
陳天北不踏進女性的房間,免得讓人尷尬。
不過他就守在大開的房間門口。
在這裡, 只要房間有異動, 他可以第一時間衝到蘇沉香的身邊。
“老大, 要不你去那邊坐一會兒?”他身邊傳來小心翼翼的聲音。
“不用。”陳天北看着也趴在房門邊上, 擔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唯恐這一次也會失望,又擔心會給驅鬼的天師帶來麻煩不敢進去打攪的那對父母,想了想, 指揮身邊的男生說道,“你去拿幾把椅子。”
他的話讓男生如夢初醒似的, 急忙去搬了幾把椅子, 擠在一起守在門口。
他們的眼睛裡都充滿了擔心, 卻大氣都不敢喘,房間裡安靜得不行。
蘇沉香等啊等啊, 就在她等得有點不耐煩,突然感受到了房間裡微妙的變化。
就像是從房間的縫隙,也像是從什麼地方,緩緩地出現了淡淡的陰冷的氣息。
這氣息輕飄飄的,帶着幾分惡意與說不出來的陰寒, 一點都不在意房間門口就有着幾個緊緊地盯着這裡的活人, 肆無忌憚, 直奔牀上睡着的漂亮的年輕女孩。
微弱的氣息籠罩在女孩的身上。
蘇沉香透過了陰氣, 隱隱約約, 看到了更遙遠的地方,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從陰氣裡跨越空間慢慢地接近而來, 直到到達牀上方懸浮着俯身下來,就想要覆蓋在睡着的女孩的身上。
蘇沉香一巴掌抽過去。
正緩緩地發生着一些變化的陰氣猛地被抽得滾在地上。
陰氣翻涌,匯聚成了一道淡淡的,驚愕的人形。
淺淺淡淡的人形在地上,就像是塵埃匯聚出來的形狀。
陳天北見的厲鬼多了,看見這麼淺淡的鬼影一點都不在意。
可他的身邊,卻傳出了壓抑的恐懼的驚呼。
普通人看到這一幕,顯然還是害怕的。
可蘇沉香卻已經挽起袖子罵人了。
“誰讓你隨便進女生的房間了?臭不要臉的!都拒絕你了,讓你滾蛋了!死纏爛打的男鬼,最討厭了!”
她非常討厭這種用下三濫的手段來傷害糾纏女性的存在,不論是男人還是男鬼,都很討厭。
看見那道模糊的鬼影尖叫了一聲轉身就跑,蘇沉香還能讓飯長翅膀飛了,走過去,一隻手提住這人形的脖子,一巴掌一巴掌抽過去,罵罵咧咧地說道,“讓你害人,讓你害人!陳總和我哥還沒對象呢,你竟然還敢禍害美女姐姐!”
她覺得太生氣了,幾巴掌就把這弱得不行的鬼影給抽得暈頭轉向。
陳天北:……
他這一刻,莫名同情他堂兄和蘇秘書。
沒對象就是沒人權。
不過當看到蘇沉香突然停住了小巴掌,呆住了的樣子,感受了一下,覺得房間裡的陰氣似乎散去了,陳天北從椅子上站起來,站在門口問道,“怎麼樣了?”
他的話就像是讓女孩子一下子回神,她捧着手裡的兩塊黑乎乎的東西,眼睛裡掛着大大的,失望的淚花看過來。
特別可憐。
強烈需要安慰。
陳天北遲疑了。
他看了看身邊的人。
這家人似乎明白了什麼,急忙走到一旁,不去聽他們說話。
蔣師兄發現陰氣消失,知道蘇沉香解決了這件事,鬆了一口氣,轉身跟這家人去商量再徹底檢查一下他們家的其它地方,免得留下隱患。
當房間門口只剩下一個人,蘇沉香吸着小鼻子,委委屈屈地走過來。
“怎麼了?”陳天北無奈地垂頭,看着比自己纖細很多的小姑娘可憐兮兮的樣子。
他高高的,俯身靠過來。
蘇沉香委屈極了,把手裡捧着的,散發着奇怪味道的東西給他看。
“臭豆腐。”
她之前就說,這麼猥瑣,只能通過入夢來害人的鬼,怕不怎麼好吃。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何止是不好吃,竟然抽出來兩塊黑乎乎,裡面帶着點點血絲的臭豆腐!
聞着這臭烘烘的味道,蘇沉香恨不能血淚都流出來,哽咽地說道,“臭的。”
雖然說有人好吃這一口,覺得有股臭臭的香味兒,可蘇沉香只覺得聞着這股味兒,眼前一片金星。
她看起來難過極了,陳天北努力忍着,纔沒有笑出聲兒來。
雖然蘇沉香看起來有點慘。
可這就是……就是總是想要爬牆的後果。
外面沒資質的三無食堂的飯,有他的乾淨好吃,有他的品質保證麼!
總是想要在外面吃飯,這不就翻了船麼。
陳天北這一刻,有微妙的滿意。
“那就丟了。回頭……”
“不行,不能浪費。”雖然臭豆腐不在她的審美,聞着讓鬼頭暈,可蘇沉香還是在陳天北抽搐的目光裡,堅強地啃了一口。
味兒衝!
她哆嗦了一下,小心地把剩下的厲鬼臭豆腐放進了隨身攜帶的食品袋裡,癟着嘴角,堅強地說道,“回家,回家買兩個饅頭,夾着,夾着吃。”
她對事物的執着,讓陳天北沉默了。
“不好吃就算了。”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蘇沉香哽咽地說道。
“……誰教你的?”蘇沉香歪理一套一套的,陳天北嘴角抽搐地問道。
“自學成才。”食物一點一滴都不能浪費,這難道還用人教?
打從她有了記憶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雖然難吃,不過蘇沉香還是妥善地把臭豆腐收起來。
這時候,在房間裡四處拿着羅盤觀望一遍了的蔣師兄也走過來。
看見蘇沉香眼睛裡還掛着大大的淚花,蔣師兄是個很溫柔的性格,擔心地對蘇沉香問道,“小香,到底怎麼了?”
他貼心地說道,“如果覺得這鬼留了什麼麻煩,那接下來交給我。”
蘇沉香搖了搖頭。
“那是怎麼了?跟師兄說說好不好?”蔣師兄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俯身,耐心地給蘇沉香擦眼角。
“師兄,這鬼臭。”溫溫柔柔的活人,讓厲鬼覺得委屈得不行,她抱怨。
“……這鬼什麼?”
“這鬼臭。難受!”蘇沉香垂下了小腦袋。
這可憐兮兮的樣子,讓蔣師兄覺得更心疼了。
白雲觀弟子這一代全都是小子,沒有一個女孩子,他哪兒見過這麼軟乎乎,能撒嬌的小師妹。
看見蘇沉香可憐巴巴的樣子,他茫然了一下,雖然還是有點不明白鬼臭是怎麼回事,不過本能地就已經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溫和地說道,“那這鬼不是好鬼。都是師兄的錯,讓小香失望了。要不……等回頭,師兄給你挑兩隻香噴噴的鬼?”
他做師兄的,當然要照顧師弟們,從小就養成了溫和寬容的性格。
蘇沉香抽噎了一聲,順杆爬。
“三隻!”
“行。”看見她哼哼唧唧地把臉湊過來,蔣師兄笑着給她擦臉。
陳天北冷眼旁觀,看着蘇沉香騙人。
賣慘,她最會了。
“我給你挑香的。”他乾巴巴地說道。
不過看起來陰沉沉的冷漠,當然趕不上蔣師兄的溫和。
蘇沉香卻來者不拒,急忙從蔣師兄面前探頭探腦,對陳天北露出幸福的笑。
她笑起來,眼睛被淚水溼潤,水洗過一樣清亮漂亮,映襯着雪□□致的小臉,漂亮得不可思議。
這時候,那一家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走過來,對蘇沉香不安地問道,“大師,我家小美怎麼樣了?”
“她沒事了。不過在睡覺,讓她好好休息吧。”蘇沉香就說道。
她頓了頓,想到剛剛啃了一口那厲鬼臭豆腐,接收到的那些厲鬼的記憶,決定給這一家人提個醒。
“還有,雖然這是厲鬼害人,不過也算是人禍。你家女兒得罪過什麼人麼?”
“什麼意思?”這家人頓時臉色就變了。
看見蘇沉香似乎有話要說,蔣師兄詫異了一下。
“蘇沉香她能搜魂。”陳天北面不改色地對蔣師兄說道。
他騙人也越來越熟練了。
“搜魂?小香到底什麼師承,怎麼這麼厲害。”蔣師兄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能搜厲鬼的魂的,想了半天也沒從那些瞭解的天師派系裡想出這麼一種來。
不過蘇沉香現在是他的師妹,當初要不是蘇沉香從鏡子裡把他給抓出來,他現在恐怕都魂飛魄散了。
他信她!
“我們小香就是厲害。”蔣師兄清秀的臉上露出驕傲的笑容。
陳天北木然地跟着蘇沉香坐到這一家人的面前,再一次覺得,白雲觀要完。
能不能有點警惕心!
“譚先生,譚夫人,小香天賦極高,是我們觀主最看重的後輩,能力遠超於我。你們可以完全相信她。”
蔣師兄卻沒有感受到師弟那複雜的心情,笑着坐在大家的對面,帶着幾分驕傲。
譚先生當然不敢以貌取人,雖然蘇沉香年紀不大,可他還是對她恭敬地說道,“都麻煩蘇天師了。”
“小美真的沒事了麼?”雖然親眼看到蘇沉香在房間裡掐住了一道人影的脖子,之後那人影就不見了。
可譚夫人還是擔心地問道,“她不會再被糾纏了麼?”
“不會。”蘇沉香理解身爲父母對兒女的關心,一邊抱着塞了厲鬼臭豆腐的書包,一邊耐心地說道,“厲鬼已經被我給抽……散了。不過我要說的是另一件事。”
她回憶着那隻臭鬼的記憶,慢吞吞地說道,“不過這次她是人禍。這厲鬼本來和她沒有關係,是有人把她的照片,頭髮,還有生辰和他捆在一起,引來了他。”
“這是什麼意思?”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身爲普通人的譚家很茫然。
“陰婚!”蔣師兄卻突然失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