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蛇的出現,不僅讓生死的規則從過去到未來固定在炎黃通寶上,兩者交融之時,還誕生了【尚饗幽冥】神通。
金錢上沾染的銅臭氣,本來就是人的貪嗔癡結合庚金之氣所化,既然是貪嗔癡,那麼也是人道願力的一種。
黃泉連靈魂都能夠淨化,也能夠淨化貪嗔癡三念,只不過以前沒有辦法將淨化之後的力量固化下來,如今隨着炎黃通寶通幽之能出現,那麼淨化之後的貪嗔癡就以貨幣的形式出現。
所以至此之後,幽冥的十方鬼魂,不僅能夠享受到天后和周鐵衣解化的冥月之力,還能夠尚饗人間的哀思之力,兩者的出現,都極大的增強了幽冥規則。
隨着大道震動,幽冥的增強讓周鐵戈身後黑白雙蛇的虛影虛數凝實,彷彿下一刻就要從過去迴歸到現在。
那貪婪狡詐的黑色蛇頭憑藉着建立的聯繫,猛然撲向隱藏在衆生氣運之中的炎黃通寶。
只要能夠立馬得到這件新的關乎幽冥大運的絕世神器,就算沒有當初錨定的未來,生死帝君也能夠立馬歸來。
不過在黑色蛇頭撲向炎黃通寶的瞬間,一枚大日同樣橫貫歷史上下,熾熱的人道之火落下,在衆生看不見的戰場中,象徵着人道的陽氣不斷焚燒代表着死亡的陰氣。
周鐵衣執掌太一玉碟雖然不是聖人,但已經隕落的生死帝君同樣跌落了聖位。
這半斤八兩之下,另外兩方的幫助瞬間就決定了這次突然的衝突。
周鐵戈正在儘量控制自身沸騰的神祇精血,藉助周鐵衣賜予的神道符詔,直接將如同大日光輝的人道火焰引入體內,頓時本來還能夠稍微佔據優勢的黑色蛇頭,對於大日光輝就像是不設防一樣,人道火焰直接在體內燃燒起來,讓祂好不容易因爲幽冥之力凝實的身軀迅速變得虛幻起來。
而充滿靈性的炎黃通寶也自動開始選擇主人,雖然生死帝君作爲荒古九神之一,是個極好的歸宿,但誰讓它的主人本來也是荒古九神呢?
沒有任何猶豫,貫通了幽冥規則的炎黃通寶帶着赤金色的流光落在周鐵衣手中,重新化作一枚天圓地方的古樸錢幣。
塵埃落定之後,黑色的蛇頭不甘的嘶吼一聲,可惜即使作爲神尊,祂當初預見的未來也沒有看到炎黃通寶的存在,看不見,自然無法做出相應的佈置,因此這次是有緣無分。
蛇頭轉向看向還在牽扯自己的周鐵戈,露出人性化的狡詐之情,下一刻,黑色的蛇頭散做一道道幽冥規則,通過血脈重新迴歸周鐵戈的體內。
本來因爲牽扯生死帝君的力量,還想要殊死一搏的周鐵戈忽然發現自身的力量不僅沒有減弱,還迅速得到了補充,特別是自己【黃泉】天賦,竟然又多出來了幾個新的神通,這新的神通每一個都驚天動地,事關幽冥核心規則的運轉。
周鐵戈在愣神的時候,歷史異象消失,兄弟兩人已經重新出現在太行神庭之中,只不過隨着這次幽冥變化,太行神庭也發生了相應變化。
引導進來的黃泉支流變得寬廣起來,與外圍隱藏太行神庭的歷史長河不相上下,黃泉支流旁邊,一株株金銀鐵樹拔地生長起來,那金銀鐵樹上分別結着代表貪嗔癡的三色元寶。
徘徊在幽冥的魂魄,惡鬼們也被吸引了過來,他們在看到這金銀鐵樹林之後,都爭先恐後地想要攀上樹木,摘取上面的果實。
可惜即使是魂魄之軀,在這應幽冥規則而生的奇樹之上,也被扎得疼痛不已,每一根分叉的樹枝,都像是鐵蒺藜,入魂三寸。
而每一個被扎的魂魄,自身的貪嗔癡三念也逐漸消亡,有忽然醒悟過來的,不再徘徊於幽冥,投入近在咫尺的黃泉支流之中,尋找來世去了。
幽冥規則開始變化了,儘管還沒有做到周鐵衣構想的‘魂歸太行’,但是因爲炎黃通寶的出現,幽冥之中的魂魄已經有向太行山神庭聚集的趨勢了。
這是一個好的變化。
周鐵衣摩挲着手中的炎黃通寶,神器是神權的具象,雖然【尚饗幽冥】的規則已經確定下來了,但是大夏還沒有出現燒紙錢的習俗。
因爲有修行者的存在,所以對於死後的世界,大夏人是有清楚的認知。
魂魄如果沒有經過修行,都脆弱無比,少數魂魄滯留在陽間,躲避烈日罡風,汲取活人血氣,山川地脈存在,多數魂魄根據陰陽規則,被吸入幽冥之中。
但即使進入幽冥之中的魂魄也不是一定能夠進入黃泉之中尋求來生,很多魂魄都會因爲幽冥本身的苦寒‘餓死’,直接完全消亡於天地之中,迴歸萬物。
少數有修行在身,或者足夠幸運的魂魄才能夠找到黃泉支流,只不過這種魂魄絕大多數都有執念,不會甘心進入黃泉,賭虛無縹緲的來生,所以在幽冥這個苦寒之地不斷掙扎,用極少可以讓魂魄食用的資源果腹,最終絕大多數都成爲了餓鬼或者說惡鬼,一旦嗅到活人的氣息,就會毫不猶豫撲食上去。
連天京兵冢以前的軍魂都因爲食物範疇,可見其他徘徊於幽冥的魂魄有多悽慘,所以當時太行陰山,生死帝君一脈稍微驅使,就有無數的礦工冤魂願意爲其驅使。
“燒紙錢本身就是一個儀式,類似於禱告祈求神明幫助,只不過這次是對幽冥鎮撫,因此可以順道推廣開。”
周鐵衣想清楚之後,來到兄長身邊,先是查看了一下週鐵戈的狀況,情況比想象之中要複雜得多。
原本週鐵戈已經凝聚金肌玉骨的身體之中,那團從出生就自帶的幽冥精血飛速膨脹,形成類似於黃泉支流一樣的存在,在周鐵戈原本的血液系統之外再建立一套新的循環系統。
既然是黃泉支流,那麼就和幽冥一樣,具有不完全的空間屬性,讓周鐵戈的身體類似於周鐵衣,只不過周鐵衣演化的是原始天地,而周鐵戈演化的是一座小的幽冥。
無窮無盡的幽冥氣運主動匯聚,形成一朵朵素白蓮花,紮根在周鐵戈體內。
陰德蓮花。
這自然是好東西,甚至是極好的東西,生死帝君通過這次幽冥規則聚集起來的力量不僅沒有留在祂那裡,反而主動讓給了周鐵戈,看來祂也看清楚了周鐵戈是周鐵衣抵抗大夏聖上的關鍵一環—兵家一品‘撼國’,所以祂不介意幫上一把,同時也說明他極其有自信能夠收回周鐵戈這具‘神胎’。
“我的身體好像並沒有往活死人方面轉化?”
周鐵戈也參悟了自身身體變化,以前他每一次使用【黃泉】天賦,自身都會感到陰冷,最終失去全部知覺,成爲完全的活死人,但是這次不同,他使用了【黃泉】天賦之後,竟然感覺到了‘溫暖’,似乎周家幾百年的詛咒在這瞬間都被破除了。
“是陰德的功效,生死帝君將陰德的權柄對你開放了。”
周鐵衣只是向大哥解釋了一句,然後轉移話題道,“準備一下,等我回天京交代一下事情,就準備探索陰庭。”
是夜。
玉京山有近兩千萬人生活,自然免不了生老病死。
玄武城一富戶人家老太爺去世,架好的靈堂之中,已經忙碌了幾天的富商小憩了片刻,迷迷糊糊之中他進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還沒有等他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見已經死去的父親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爹?!”
富商又驚又怕,忽然清醒了過來,他修行商道,雖然不像佛道兩家神通廣大,但是作爲六品‘搬運’,自身的魂魄也極爲穩固。
而眼前的情況明明就是他的魂魄在不知不覺間被別人勾走,陷入了幽冥之中。
想清楚之後,富商連忙找到了聯繫,原來勾走自己魂魄的正是老父親,通過父子血脈,才施法將自己魂魄搬運而來。
“爹,兒子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吧,你怎麼還害起兒子來了?”
老太爺見自家兒子第一時間清醒過來,口中抱怨,訓斥道,“你以爲我想要拉你來啊,還不是你準備的祭品少了一樣!”
“少了啥?”
富商好奇地問道。
老太爺指向前路,忽然白茫茫的濃霧散開,露出一片金銀鐵構成的樹林,樹林之上都結着一枚枚碩大的金元寶,無數惡鬼爭先恐後想要爬上去摘取金元寶,可惜被刺得哇哇大叫。
“這是來生路,那些孤魂野鬼沒有買命錢,所以要爬金銀樹,消解自身貪嗔癡,若我有買命錢,就不用爬樹了。”
富商只覺得奇怪,以前怎麼沒有聽過這件事,不過他還是開口問道,“父親,何爲買路錢?”
老太爺笑道,“周侯定下銀票,不僅在陽間流通,也改變了幽冥規則,你只要回去,將銀票樣式的紙錢買來,燒給我就是買路錢了。”
銀票樣式的紙錢?
富商心想,這私印銀票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禍,自己到哪裡去買這樣的紙錢呢?
還不等他多問,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已經回到了天京的靈堂之中。
wωω¸ тт κan¸ c o
剛剛和老父親的見面歷歷在目,富商知道這絕對不只是自己思念成疾,產生幻覺,而是實實在在出現了這件事。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四處打聽,而下午就得到了消息,原來中央銀行衙門昨天緊急印刷了一批‘幽冥通寶’出來,現在就已經開始售賣了,不過賣的價格也不貴,和普通報紙一個價,所有人都能夠承擔得起。
而且一打聽才知道詢問紙錢的人不只是自己家,昨天天京中很多在辦喪事的人家都得到了託夢,看到這幽冥通寶也不貴,大家本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每家都買了幾百文回去燒給親人。
富商也自然聞弦知雅意,買了幾千兩銀子,大張旗鼓燒了三天三夜,同時在心裡感嘆道,“果然不愧是周侯啊,活人的錢要賺,死人的錢同樣要賺,自己也要多學着點!”
隨着這個習俗傳來開,謹慎的還在對銀票猶豫的百姓也知道‘銀票’不僅在陽間可以流通,原來在陰間同樣可以流通,這比原本的銀子管用多了,於是到錢莊存錢,換取銀票的人也就更多了。
“移風易俗啊。”
司民府董行書聽到這消息,停下手中的事情,感嘆了一句。
旁邊的學部尚書唐安世倒是憤憤不平,“始作俑者,莫與之比!我看他這是居心叵測,還放不下他那套人慾之說!這事我們儒家不能夠善罷甘休,下次朝會還請董公力陳!”
無怪唐安世比董行書更加氣憤,學部掌管諸子百家典籍,對於學術上的變化敏感程度遠在董行書之上。
在唐安世看來,周鐵衣連陰間的錢都要管,簡直比當初孔聖罵的製作精美陶俑殉葬的人還要可惡,特別是那一套買命錢的僞學,僅僅只是兩三天的時間,居然在民間瘋傳,甚至遠超他們儒家辛辛苦苦教了一輩子的仁義道德。
若以後天下的人都相信有錢不僅能夠在陽間爲所欲爲,還能夠在陰間買通去往來世的路,這讓儒家和諸子百家怎麼教人!
董行書自然也懂這個意思,但他不得不承認周鐵衣這個時候做這件事恰到好處,“我自然會參他一本,但這個時候恐怕聖上,諸子百家,甚至我們儒家內部都不會在這件事上動他。”
“儒家內部?”
唐安世從剛剛就直突突的氣血稍微平靜了下來,隨後凝重地說道,“你是說石昌盛他們?”
“對,現在戶部錢糧正在逐步向着好的方向解決,用向幽冥燒紙錢的方式雖然是始作俑者,但卻影響到了天下百姓,很多大道理講不通,這種歪理邪說卻能夠盛行,結果就是有助於推廣銀票,解決現在朝廷的難處,你說聖上和百家這次會覺得我們儒家小題大做還是周鐵衣居心叵測?”
董行書還有一句話沒有說,作爲更加務實的司民,他其實剛剛就在想,若燒點紙錢就能夠解決朝廷的錢糧荒,總好過他們之前提出的加徵賦稅。
事到如今,死人活人只能夠選一個。
唐安世愣在原地一會兒,然後悲嘆道,“這以後還怎麼教天下人仁義道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