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的夜色之中,當阿大拍了拍自己身上飛鷹服的時候,兩邊的人同時動了起來。
燒倉的五人向着五方遁走,民不與官鬥,更何況他們是賊!
誅神司突然出現,是不是意味着周鐵衣也在?
人的名,樹的影。
絕代弄臣的外號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潛蛟榜第一!
阿大臉上的笑意變冷。
他的氣血與自己身邊阿二四人勾連,一隻純粹的,以氣血凝聚的狴犴匍匐在倉庫中微弱的燈光之中。
頭似龍,身似虎,極好訟。
狴犴張口,龍吟虎嘯。
攝人心魄的吼聲向四周擴散,首先震碎的就是五人向四周逃走的‘身影’,這身影化作幾團墨水,在空氣之中飛濺,這是畫家七品‘攝真’的手段。
而他們腳下的陰影也在狴犴的吼聲中膨脹,顯得格外‘擁擠’,一羣人擠進了一個影子,然後想要通過影子遁走。
“盜門六品‘遁影’。”
狴犴吼聲落下,一道輕柔的女聲格外清晰。
看守長的思緒這才從絕境逢生和狴犴吼聲中回過神來。
妙玉依舊身穿杏黃色的道服,手持一張看上去透明的布匹,這是剛剛遮掩衆人身影的秘寶。
在妙玉點破對方跟腳的同時,阿大已經託刀斬出。
相比於兩個月前的託刀斬出,今日阿大自己都能夠感受到那質的變化。
兩枚凝實的龍章介於真幻之間,一半映射於精神,一半改變於現實。
周圍的空氣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排開,阿大根本感受不到一點阻力,他的刀與風相融,勢如破竹。
當刀落在影子上的時候,遁影的盜門修行者思緒已經掙脫出狴犴吼的束縛,他不管不顧,依舊向着陰影之中遁走。
只要是徹底進入陰影世界,就算是六品凝罡武者,只要不是天賦,罡氣特殊,也無法擊傷自己。
不過阿大就是那羣少數特殊的人。
陰影與現實,一體兩面。
一條無形的界限展現在阿大的心神之中,就像那晚夢境中,他揮出能夠斬破掌中佛國內外界限的一刀一樣。
刀名,裂空!
阿大心神之中,白虎監兵近乎真實,彷彿下一刻就要踏入現實世界之中,那兩枚龍章在白虎監兵的加持下綻放出絕強的靈性之光。
光輝與刀光融合,從現實穿透界限,砍入陰影世界之中!
盜門的修行者渾身戰慄,臉色鉅變,銳利的刀鋒從他的背後追來,讓他不得不放棄遁影,聚攏陰影形成一柄暗劍,抵擋撕裂界限追來的長刀。
當長刀和暗劍相撞的瞬間,一張恐怖的血氣之網以五行軍陣的方式,籠罩周圍十丈!
阿大作爲軍陣的核心,實力瞬間增強了十倍!
暗劍一觸就破,長刀就像切豆腐一樣從這位盜門六品修行者的鎖骨處切入,停留在中間,冰冷的刀鋒阻斷了血液的流動,讓被砍中的盜門修行者近乎窒息。
阿大停住了手中的刀,輕聲笑道,“別動,刀很利的。”
······
一場場戰鬥從各大私倉之中響起,隨後就是大量的人被押入了誅神司。
周鐵衣坐在軍帳之中,看着押入的成果,同時聽着手下的彙報。
不是所有的總旗都有阿大的實力,自然免不了中間出現一些紕漏,比如人沒有全部抓住,或者被別人順勢點了一場小火,然後迅速撲滅,甚至還有人受傷的。
周鐵衣聽得直搖頭,自己將功勞都送到手上了,他們還幹成這個模樣,說實在的,真正遇到神孽搞事,以天京誅神司這副模樣還是趁早洗洗睡了,別出去丟人得了。
手下出了事的誅神司總旗們頭埋得更低了。
除了阿大這種被周鐵衣提拔起來的總旗,在場的哪個總旗不是家裡面有力有勢,平日裡眼高於頂,結果今天一次有準備的出手,對付幾個頂多六品的毛賊,弄成這副模樣,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周鐵衣撇了撇嘴,“好了,別垂頭喪氣了,畢竟是大家第一次行動,沒有出大簍子,我周某人已經謝天謝地了,知恥而後勇,大家心裡明白自己是什麼水平就好,以後多練,別跟菜雞似的。”
不少總旗驚訝地擡頭看向周鐵衣,他們還以爲周鐵衣會借題發揮,但沒想到啊周鐵衣居然安撫大家了?
周鐵衣這張毒嘴居然安撫大家了……
總旗們對上週鐵衣眼中關愛弱智的目光,於是心中更加羞憤不已!
周鐵衣沒有繼續看向衆人,而是看向已經被通知過來,帶着大量審訊人員的長孫丹,“長孫侍郎,剩下就交給你吧,我需要半個時辰內知道他們背後的人,我已經通知四城的防衛官們開始在各個要道戒嚴。”
長孫丹輕鬆地笑道,“給我半柱香的時間。”
半柱香之後,周鐵衣拿到了第一份名單,他同樣拆開遞給總旗們,“將人抓回來,對了,這次記得別受傷,還要抓幾次呢。”
總旗們拿着名單,心裡發狠,如同惡狼一樣帶着自己麾下的人出動。
而這次出動,整個天京城都被驚動了。
後半夜,天京一家家燈火點亮。
打砸,怒罵聲不斷響起,然後又在一道道刀光之中戛然停止。
這次的牽連更廣,每抓一波人就馬上審問,凡是提到的人都帶回來,不過三次之後,誅神司的牢房就完全不夠用,只能夠將人羈押在軍營的廣場之上。
軍帳之中,周鐵衣面前堆積的公文越來越多,他看了一張張審訊口供,冷笑不已,當他再次擡頭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亮起。
周鐵衣伸了個懶腰,拍了拍案上的口供,笑道,“繼續抓,通知各地誅神司,抓天京外有牽連的人,一旦抓住,即刻押送入京,不得延誤!”
抄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從今天開始,還要加上一句話,那就是誅三族的周鐵衣!
一股抄家滅門誅三族的旋風,以天京爲中心,刮向天下。
錢光運在誅神司第二次明面上行動的時候就被下人們叫醒。
他洗了個臉,直接往東南商會趕去。
而望洛園中,也人心惶惶,燈火通明。
當誅神司第三次出動,帶回兩千多人,關在軍營之中時,三司們都被從睡夢之中叫醒。
司律青空規想了一會兒,冷笑道,“這羣商人膽大包天,還真是需要一柄刀給他們立立規矩。”
他看向兒子青空命,“你去司民府上,就說這件事我心中清楚。”
三司分管權柄不同,一般情況下,就算要越權,也會和對方商議。
而周鐵衣抓人,明顯就是刑法上的事情。
現在唯一可能出差錯的,就是戶部,學部某些人牽連進去,想要干預刑法。
青空命來到司民府上,董行書也已經起來了,在書房中接見了青空命,不過他神色正常,聽完青空命的話,反而笑道,“老夫就算昏庸了,但還不至於是非都分不清。”
說罷,他也不管青空命,就當面聽着管家彙報,周鐵衣究竟抓了哪些人,當聽到周鐵衣已經開始抓學部,戶部的官員時,董行書也只是輕輕點頭,拿起一張紙,寫了一些東西,遞給管事,“你讓他動起來。”
青空命很想知道董行書究竟寫了什麼,也想要知道董行書想要誰動起來。
清晨的陽光照耀,虎威兵坊內的少年們開始洗漱,等會兒用餐之後,今天就要第一次開始下車間了。
車間是一個新詞,聽說是周少爺專門創造的,不過和火車商會倒是相得益彰。
司民府的管事遞東西,就算是虎威兵坊自然也不敢攔着。
王明義接過董行書的紙,就明白董行書爲什麼要自己現在動起來了。
《天京報》三天一版,與朝會的時間相同,後兩張報紙《醒世報》和《法治報》發行的時間也和《天京報》相同,都是卡在朝會的點上。
不過這三份報紙,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背後站着的人能夠直書朝政利弊,權柄夠大。
《新學》在一開始,定義就是從太學院監生,從書院,私塾學生中發展起來的報紙。
完全不用和前面三份報紙搶風頭。
如今周鐵衣要以燒倉案做文章,《天京報》也需要等明日朝會之後再發行。
自己倒是可以搶佔一個時間點,今天開始小範圍的印刷,日落時分,應該就能夠將第一份幾千張報紙發出去。
而這就已經足夠了。
《新學》註定不可能一炮而紅,能夠在學生之中站穩腳跟,對於王明義來說,就是勝利。
他想了想,寫了一些內容,讓司民府管事去遞給張三,張三知道該怎麼做,這幾天報紙的前期準備工作都是張三在處理。
《新學》本來就帶着批判性質,若不是一個好時機,不等周鐵衣動手,儒家的人自己就要動手滅了《新學》。
而現在就是董行書和王明義等的好時機。
朝堂上巨大的政治鬥爭讓舊儒們心思完全放在周鐵衣的身上,根本沒有一點餘力關注王明義辦的一份‘小報紙’。
而這份《新學》因爲有司民傳遞的信息,又因爲卡了周鐵衣《天京報》的時間差,甚至能夠第一時間將這次的內容刊發出來,而這就是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