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馬車從周府出來了。”
玄武城一座普通宅院之中,數人聚集,其中一位年齡在三十歲上下的青年神色堅決地說道。
另外幾個青年男女年齡同樣在三十歲左右,都是天京周圍書院的佼佼者。
其中主事之人乃是扶搖山書院院長得意親傳弟子,今年科考榜眼朱一龍,“諸位,如今退去,還來得及,此次之事,十死無生。”
“正是十死無生之事,才需要我輩來做,不然天下人都沉溺於歪理邪說之中,誰還讀聖人金玉良言。”
“是啊,他敢驅使鷹犬殺害義士,我們就要讓天下人知道,義士是殺不完的,今日捨生取義,才合聖人教化,讓他知道他那套‘人慾之說’臭不可聞!”
能夠在這裡的人都是青年一代書院的佼佼者們,本身的學問修行並不弱於以前的王明義,只不過幾個月前,周鐵衣與儒家初步鬥法,斗的都是世俗官僚一系。
而儒家書院山頭的弟子們都在埋頭苦讀,準備科考。
如今周鐵衣的人慾說,移除五帝祭祀,再加上縱使手下殺害學生,已經觸怒了這些書院山頭學子,因此纔有今日‘捨生取義’之舉。
儒家的浩然正氣首先就是要得到自身的認可,然後是自身道統的認可,最後纔是天下人的認可。
在場衆人義憤填膺,捨生取義,自然引起隨身攜帶的幾件重寶綻放出白虹之光。
他們敢策劃當衆刺殺周鐵衣,雖然知道成功的機會幾乎接近於零,但是有高人指點,現在周鐵衣的狀態並不完整,他們不是一點成功的機會都沒有,更何況他們只要能夠擊傷周鐵衣,也能夠激起天下學生的反抗精神。
之前周鐵衣是不敗神話,但如今被幾個學生都擊傷,那麼天下人前仆後繼,自然就能夠將這個天降佞臣撕得粉碎,這是不變的道理!
“諸位既然決定好了,那舉大義就在今日!”
······
周鐵衣華貴的馬車出了周府,先在白虎城外停了下來。
孫乘龍,鄧學虎兩個新收的徒弟已經到了,就聽到車駕之上,周鐵衣輕聲說道,“上車。”
兩位弟子登上了馬車,進入馬車之後,裡面的空間無垠,一座座神國碎片以階梯狀分佈,讓坐在車廂中心的周鐵衣宛若坐在整個世界之中。
“老師。”
兩個徒弟就要參拜。
周鐵衣襬手,一股無形的力量託着他們到自己身邊,“說過了,平日裡問好就行,參拜這種俗禮就不必了。”
他目光落在兩個徒弟身上,孫乘龍繼承了他關於雷霆之道的道統,又得到了遠古人族煉製的戰鼓和小週天丹之助,在武道修行上可謂是一日千里,不遜於當初的自己,如今已經是八品修行者了。
鄧學虎那天晚上明悟了何爲聖道,得了寶蓮旗,摸索了夢境煉心之法,如今明面上也進入了武道九品。
兩個新收的徒弟進展都不錯,但真正想要成爲得力助手和自己道統的傳承,還需要帶他們見世面,不然作爲自己的弟子,僅僅只是會修行遠遠不夠。
“前天和昨天的事情你們怎麼看?”
聽到周鐵衣的詢問,兩人神色都認真起來,他們都知道自己這位老師雖然不在乎俗禮,但是對弟子的考校可比尋常教書先生厲害得多。
普通教書先生,收徒一個月,還在教書上的道理,哪像周鐵衣,直接問起來天京如今最難辦的事情。
孫乘龍有着家世傳承,率先回答道,“那些鬧事的學生並非主謀,只不過被人裹挾,主謀非在鄉野之間,而在朝堂之上。”
周鐵衣微微頷首,轉頭看向沒有人教的鄧學虎,“可以理解嗎?”
鄧學虎自從那天晚上被授予了青色寶蓮旗,並且以明月夢境之法煉心之後,原本就早慧的心智更是大開,“可以。”
隨後他多解釋了一句,“我兄長就是這樣。”
“你兄長?”
周鐵衣露出一個有意思的表情。
鄧學虎回道,“兄長有幾分小智,在一個私塾內讀書。”
周鐵衣繼續問道,“那你如何勸阻他的?”
“我讓父親打斷了他的腿,至今還在牀上躺着。”
孫乘龍錯愕地看向這位師弟,沒想到這位師弟雖然比自己小,但是行事卻如此果決,果然就像大師兄說的一樣,能夠被師父收爲徒弟,自己就不能夠輕視。
周鐵衣微笑着頷首,“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隨後他轉頭問孫乘龍,“那我能夠打斷天下儒生的腿嗎?”
孫乘龍凝神思考起來,這纔是師父真正要考校的地方。
他心裡想道,“老師既然順勢這麼問,兩個問題之間肯定有關聯,治家如治國,如果將師父代入鄧學虎的角度來看,現在是有‘親人’犯錯,但是自身卻沒有足夠的能力能夠制止,所以就要藉助更大的權威來制止,能夠比周鐵衣權威更大的,天下一家之主,莫過於當今聖上,那聖上能不能夠打斷天下儒生的腿呢?”
孫乘龍看向鄧學虎,“師弟,你是怎麼說動你父親打斷你兄長的腿?”
鄧學虎老實回答,“我父親沒讀過書,所以不明白儒家那麼多道理,我就直接給他說,如果兄長現在去鬧事,那麼我有可能當不成老師的徒弟,好不容易起色的家裡也會重新跌落到以前的局面,還會更慘。”
鄧師弟的父親是沒讀過書,所以不明白道理,只能曉之以利,當今聖上是讀過很多書,所以更明白其中道理。
想到這裡,孫乘龍已經有了答案,拱手回答道,“老師只要能夠繼續推動工業改革,讓天下人過得更好,自然能夠打斷儒生們的腿!”
周鐵衣哈哈大笑,暢快不已,兩天來的鬱悶減輕了不少,這次出事,最大的原因還是他手裡面可用的能人太少,整個改革都需要自己看着,但這改革一時一地自己可以看着,等更加推進之後,就會出現大量今日的問題,所以需要幫手。
能夠符合自己心意,不是蠢貨的弟子就顯得無比的重要了。
如今周鐵衣也算是明白,爲什麼這個世界弟子有的時候比兒子還要親,因爲弟子是自身道統的延續,是自己改變天下夢想的幫手。
“答得不錯,有人說讓我以退爲進,但這中央之權退了,纔沒有翻身的機會。”
孫乘龍見自己順利過了今天的考校,也志得意滿,笑道,“那個叫老師退的人,肯定是個十足的蠢貨,不知道這人是誰,我以後定要遠離他。”
孫乘龍試探性地問道,這兩天能夠第一時間給周鐵衣支招的人肯定是周鐵衣團隊之中最信任的一些人,但很明顯這個人回答得很不好,所以孫乘龍半開玩笑地試探,知道這個人是誰之後,疏遠是必然的。
周鐵衣笑意收斂,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周鐵衣繼續說道,“今天道理上的考校你們兩人都算是過了,接下來就是修行上的考校。”
修行上的考校,孫乘龍環顧四周,馬車內空間向着四面八方延伸,以老師的手段考校自己等人的武藝自然是綽綽有餘,只不過這會不會時間太趕了。
“老師,就在這馬車上嗎?”
周鐵衣笑着點頭,“就在這馬車上,等會兒只要你們能夠活下來,就算是考校過關。”
活下來……
孫乘龍嚥了咽口水,當老師的弟子還真不容易,他忽然聯想到自己師兄的經歷,也就幾個月前,梅俊蒼同樣和周鐵衣駕車,只不過當時是上玉京山,遇到了車文遠阻路……
想到這裡,孫乘龍猛然驚醒,從延伸的一片片神國階梯,看向車窗外,華麗的馬車已經進入了玄武城,正沿着玄武湖駛向誅神司,周圍車輛往來,人聲鼎沸。
忽然之間,天空的大日變得更加耀眼,以至於馬車投射下來的陰影如同泥沼,拉着整個馬車向下陷落,彷彿要陷入陰影世界一樣。
盜家六品‘隱士’,能夠操縱陰影,此時出手這位,實力更是在六品之上,準備將周鐵衣的馬車整個陷落進陰影世界。
蹄子下的地面如同陰影沼澤,不斷陷落,絕影打了個響鼻,嘶鳴一聲,噴吐出的氣息化作一道道風雲雷霆。
雷霆之力擊打在陰影之上,驅散這股扭曲陷落之力,讓周圍的地面重新變得堅實平整,同時它肌肉奮起,巨力帶着狂風席捲,就要拉着整架馬車騰空飛起,只要飛到了空中,陰影之力的干擾自然就降低。
“好靈性的馬兒,可惜助紂爲虐!”
一聲惋惜從陰影裡面傳出,隨之而來的,就是一柄沒有一絲反光的黑色鉤決,這是一種奇特的兵器,類似於短刀,長兩尺,頂部彎曲如鉤。
此鉤決名爲墨殺,乃是兩百年前墨家鉅子爲一位盜家義士所鑄,盜家君子派依仗此寶行俠天下,勾決貪官污吏上百人。
鉤決一出,絕影的眸子之中露出人性化的表情,驚恐之色難以剋制,自己就是一匹拉車的馬,你們至於這麼狠嗎!
雖然它能夠像人一樣思考,但畢竟不是人,不知道人類社會,抄家滅族,雞犬不留的說法。
更何況周鐵衣的馬車聞名遐邇,都知道里面另有玄機,他們想要刺殺,最好就是將周鐵衣從馬車引出來再動手。
“俠以武犯禁,當衆襲殺朝廷命官,這墨殺今日也該收回了。”
車廂之中,周鐵衣的聲音不緊不慢傳出來,同時一枚混混沌沌的鐲子也近乎跨越時空限制被拋了出來。
鐲子化作陰陽魚,套在墨殺之上,頓時兩股大道之力爆發。
陰影如同墨水席捲而上,均等地覆蓋天下萬物,在陰影世界之中誕生出太極陰陽鐲的鏡像,雖然不如真正的太極陰陽鐲,但是卻糾纏其上,不讓太極陰陽鐲能夠回援。
既然要刺殺周鐵衣,儒家學院們自然是拿出了足夠多的底牌,至少不是簡單地走一個過場,所以對於周鐵衣明面上擁有的神通,秘寶,都做出了剋制應對之法。
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太極陰陽鐲這件應幽冥地運而生的絕世神兵胚胎,這件絕世神兵在妙玉手中出手過一次,鎮壓了一位三品,通過那次出手,大家也摸清楚了太極陰陽鐲本身所處的層次。
這件絕世神兵得元始祖炁造化,應地運渡世而生,本身的根基自然是一等一,只不過如今陰庭破損,天地魂魄並沒有形成新的歸宿,地運渡世之法還在孕育之中,就像是這件神兵一樣,本身只有三品以上,接近二品的威能。
不過這是之前!
就在前幾天,周鐵衣鍛造出了真正的絕世神兵炎黃通寶,在幽冥之中種出了金銀鐵三樹,進一步完善了幽冥輪迴規則,使得天下魂魄逐漸被吸引到太行神庭下方陰庭輪迴,這也讓太極陰陽鐲有了進一步的質變。
陰陽魚中元始祖炁混混沌沌,能夠演化萬物,混沌之中,金銀鐵三色光輝綻放,隨後一株株寶樹拔地而起,寶樹之上結滿沉甸甸的金銀鐵元寶,每一枚元寶都象徵着人間的貪嗔癡三毒。
忽然之間,滿樹的元寶搖落,無數貪嗔癡三毒如同洪流,砸向手持墨殺的青年,神通秘寶再好,也要看使用的人。
好在青年腰間,一塊準備好的儒家寶玉綻放光輝,在無數貪嗔癡三毒面前,艱難地維持住自身光輝。
“不好!原來他推行幽冥銀票還有這個原因。”
隱藏在暗處,一個觀戰之人驚呼一聲。
“原來他推行燒紙錢竟然是一石二鳥之計。”
一處庭院之中,學部尚書唐安世冷聲道,“始作俑者,哪有不給自己謀利的。”
車廂之中,周鐵衣對於外面衆人的反應瞭若指掌。
元始祖炁能夠模擬萬物,加上太極陰陽鐲本身就涉及地運,所以模擬炎黃通寶的一些威能再容易不過,而自己這次出手,還可以進一步掩蓋自己手中的炎黃通寶,讓他們覺得自己將商道的成果也集中在太極陰陽鐲之上,爲以後的大戰鋪墊,這是一石三鳥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