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灰白的幽冥曠野之上，琯琯和周鐵衣一紅一白兩道身影暢行於幽冥腐敗的風沙之中。
“那你覺得他這次失敗還隱藏着什麼？”
琯琯轉頭看向周鐵衣問道。
周鐵衣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我這次不應該做得這麼好。”
琯琯聽出了周鐵衣話語中另外一些信息，試探地問道，“這次白帝屍骸離開兵冢和你有關？”
周鐵衣沒有回答。
他覆盤整個事件，有兩點疏漏。
第一，就是幻祭司在明知不可能取得決定性成功的前提下，仍然出手試探，應該是想要知道大夏聖上在此時能夠發揮出多少實力。
這樣他即使失敗了，也能夠估算出大夏聖上在入三品之後的最強戰力，這是一個試探的機會。
第二，大夏皇族的手段肯定不只是能夠讓白帝屍骸行動的虎符和天后兩人，大夏皇族本身還隱藏着力量。
這一點周鐵衣十分肯定。
最簡單一個猜測，那就是他們周家本身存在的原因。
既然周家的血脈可以將人變爲活死人，長時間存世，又有啞老這個具體的案例，那麼大夏太祖留下週家這位荒古九神的血脈就說得通了。
假設歷代大夏皇帝並沒有真正死亡，他們只是被周家利用血脈神通化爲一具具‘帝屍’呢？
這些‘帝屍’能夠保存多少戰力？又是否還有手段能夠還陽？
反正如果自己站在大夏太祖的地位思考，在明知道不可能長生的情況下，轉化成爲活死人，等待長生的機會，也是一種方法，這也完美解釋了歷代大夏皇帝都知道周家是生死帝君的血脈，有可能引發生死帝君復甦，但仍然容忍下了周家。
因爲周家是他們長生的一種後手！
但這些‘帝屍’肯定有自己的意志，他們是大夏皇族的後手，但卻不是現在這任大夏聖上的後手，所以大夏聖上纔要培養天后，寄希望天后實力強大，幫他抵擋住多餘的試探，直到他完成修道。
當然任由幻祭司成功逼出大夏聖上出手，周鐵衣也不可能獲得之後那麼多政治利益，甚至產生的新變數不利於他將天京作爲蒸汽革命發展的根據地。
他希望出現一些變化，但也要這些變化是可控的。
這樣他才能夠引導時代的蛻變，打破固有的制度，但卻能夠培養底層的力量，而不是直接製造一個修行者至上的亂世出來。
在這一點上，他的利益和幻祭司，大夏聖上都不一樣。
周鐵衣轉而問琯琯另外一個問題，“對了，這次太行山的行動，你在聯合的時候恐怕不只是有人想要復活那位連姓名都沒有留下的一品神祇吧？”
琯琯指了指天空，“我已經給伱了提示。”
周鐵衣點了點頭。
確實，琯琯已經給了提示，從夢境墜入幽冥就是提示。
兵冢的變化，那荒古九神中生死帝君的力量如果沒有被大夏聖上收走，那麼就被神道收走了。
甚至不排除大夏聖上故意讓神道獲得生死帝君的力量。
因爲在自己之前，周家最大的敵人就是生死帝君！
周家的力量來源於生死帝君，卻是大夏開國權貴，那麼對於生死帝君的屬下而言就是真正的叛徒，是那種比敵人更應該千刀萬剮的存在。
可以被稱呼爲神奸。
而生死帝君復甦，如果有周家的嫡系作爲神胎，那麼也一定更爲輕鬆，這也是爲什麼周鐵戈血脈顯化的那頭冥蛇，一直用貪婪的目光看向周鐵衣和周鐵戈的原因。
原本週鐵衣就猜測，大夏聖上會取走那部分生死帝君的力量作爲後手，制約自己。
現在看來，大夏聖上只需要默許這件事，讓生死帝君的勢力實力增強，那麼生死帝君的屬神就會主動找周家麻煩，在這個過程中大夏聖上不用出一點力就可以借刀殺人，周家還怪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太虛幻境的變化已經證明，在神道內部，生死帝君勢力的領導者實力大增，甚至讓幻祭司主動讓出一部分神庭。
這種退讓肯定是有代價的，就比如這次太行山的行動，幾乎可以肯定是生死帝君的勢力主導了。
還可以從側面論證這個觀點。
山神權柄延伸到幽冥權柄！
這是周鐵衣一直想要做的，那麼反過來對於幽冥神祇而言，祂們也可以通過山脈權柄，讓自身幽冥權柄干涉陽世！
······
和琯琯交流了已知的信息之後，周鐵衣大概理解了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局面，在現實社會上要處理好世家和底層礦工的事，在修行之上要處理好太行諸神和生死帝君，而這次自己可沒有大夏聖上和天后在背後支持。
當然自己也可以尋找新的支持者，就比如現在這位墨家鉅子。
回到了現實世界，周鐵衣先是遁入了白玉棋盤內，藉由白玉棋盤內的空間獻祭，這樣就不會被別人定位到獻祭的地點。
等待太虛幻境將自己購買的事物傳回來的過程中，周鐵衣的意識進入了莽荒世界。
幾天的時間，部落的變化並不大。
在周鐵衣權柄的影響下，原本豬婆龍部落的人不僅沒有感覺到自己生活變差，反而發現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即使那些奴隸戰士也是這種感覺。
首先就是捕獵範圍，以前豬婆龍部落的人只會捕魚和平原狩獵，頂多在森林外圍捕獵，森林內是不能夠進入的危險地帶。
而有周鐵衣的幫助，整個西山山脈連同大量的原始森林，除開那株榕樹掌握的部分，都是部落能夠捕獵的範圍。
不僅捕獵範圍擴張了，周鐵衣還帶來了種植技術，讓麥成爲了食物，讓他們的食物種類也增加了。
甚至因爲這種食物是周鐵衣發現和種植，也是儀式周鐵衣接受的獻祭之物，所以小麥在部落內極爲昂貴和稀有，部落的人甚至願意用大量的肉類換取小麥吃。
這就不得不提部落的另外一個改變，那就是從幾天前開始，巫木就奉周鐵衣的旨意，在部落中推行一種名爲‘炎黃之寶’的銅錢。
而這種‘錢’直接發給捕獵的戰士，作爲他們捕獵的酬勞，而這些戰士就可以通過‘錢’買到他們在部落看到的絕大多數東西。
食物，奴隸，器具，甚至是神恩。
對，周鐵衣這位部落之神是接受子民虔誠的供奉的。
不過他不是那種白拿錢的神，至少在現階段，你獻祭得夠多，可以直接換取虛位神格，也就是神道符詔，圖騰之力，乃至武道指導。
有周鐵衣帶頭推行，部落的錢迅速流動，而這個過程中，部落之人也發現了錢便於儲藏，便於計價的優點。
周鐵衣的精神降臨於部落之中，他這次沒有先召集巫木，而是看向自己祭臺上擺放着的銅幣，這些銅幣經過交易，已經退了最初的火氣，但因爲交易的時間較短，仍然嶄新無比。
但是規則已經形成，在部落之內穩定了下來。
這一點，周鐵衣能夠輕易感知到。
他腦後騰起一輪虛幻的天一玉碟，玉碟之中，神道符詔化作郝仁的模樣，只不過此時的郝仁身上穿着一件金紅二色，有福祿紋，銅錢紋的衣裳。
遠在天京時空中的郝仁下意識擡頭，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被調用走，而來源就是自己體內的神道符詔，對於這變化，郝仁並不擔心，因爲上次周鐵衣通過神道符詔召見自己的時候，就說了這一兩天會臨時借用他的力量，讓他不要處在戰鬥狀態之中。
而在天京的火車商會處理事務，郝仁自然不用擔心自己處在戰鬥狀態。
莽荒世界之中，用天一玉碟調用到了郝仁的力量，周鐵衣也獲得了郝仁商道修行一部分的能力，這就是天一道脈用符詔御使神祇的方法。
他伸手一抓，虛幻的夢境之中，幾隻黑白色的食夢貘跌落出來，這些食夢貘一跌落出來，立馬像小豬仔一樣圍繞着周鐵衣。
以前食夢貘可沒有這麼多人類夢境可以享用，而周鐵衣本身就擁有着【蜃氣】和【驅使走獸】權柄，自然對食夢貘有種類似於宗主的控制，甚至周鐵衣願意，以後可以將食夢貘化爲自己的眷屬。
“讓你們收集的東西呢？”
周鐵衣開口問道。
幾隻食夢貘立馬噴吐出了紅黃綠三種顏色的夢境。
這三種顏色混雜在一起，給人以一種極爲混亂的感覺。
這就是人心的貪嗔癡三毒。
商道煉製的銅臭氣有三個要點。
百姓氣運，金屬，貪嗔癡三毒。
百姓氣運一般來源於那種在人間交易很久的銅錢，這種銅錢自動就會附帶上百姓氣運。
而周鐵衣面前這堆銅錢，雖然也已經開始交易了，但還稱不上是蘊含百姓氣運，因爲時間不夠長。
但是周鐵衣有更好的辦法。
他伸手一抓，一縷縷如青煙狀的明黃色氣運飄落，覆蓋在周鐵衣前面這堆銅錢之上，這是周鐵衣以【社稷】融合部落凝聚成的國運，雖然比不上大夏國運，但是在很多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只是強度有差，現在用來替代百姓氣運反而會增強銅臭氣的力量。
而後他伸手一揮，食夢貘收集起的貪嗔癡三毒配合他的蜃氣同樣覆蓋到這堆銅錢之上。
貪嗔癡三毒，周鐵衣也直接取自夢境，用【蜃氣】權柄增強。
他再次一指，紅白二色，不斷旋轉的【赤帝焰】騰起，他腦後懸掛着的天一玉碟綻放出明月般的光輝，讓郝仁的神祇之身顯得越發高大，近乎籠罩整個祭臺。
赤帝焰能夠匯聚天地規則，周鐵衣這是要將郝仁的商道修行中銅臭氣的規則徹底匯聚到眼前的銅錢之上。
霎時間，整個部落在用銅錢交易的人都心有所感，他們看向祭壇的方向，他們能夠感覺到周鐵衣的顯聖，而這對於整個部落再正常不過，很多人都下意識唱起巫木教導的蒼茫的歌曲，用來取悅周鐵衣。
而這些歌聲隨着信仰匯聚，形成一幅幅虛幻的，部落子民用銅錢交易的畫面，而此時虛幻的畫面有了質感，形成了新的神職【交易】。
這神職形成，在【赤帝焰】的幫助下落到了其中一枚銅錢之上，這是所有銅錢的‘母錢’，呈現圓滿的渾圓，中間有正方形的方孔，正面上下左右用四個漢字書寫炎黃通寶，而背後則是直接凝聚了兩枚不斷變化的龍章【交易】。
周鐵衣伸手，握住這枚新鍛造的神器，一瞬間，他就明白這枚神器的作用。
第一【惑心】，這枚神器即使不用交易出去，只是展示給其他人看，就足以蠱惑人心，引發人心中的貪嗔癡三毒。
第二【交易】，消耗氣運，強行獲得一件事物的臨時所有權，獲得的事物價值越大，消耗的氣運也就越大，配合【惑心】，能夠迷惑武器的靈性。
第三【易算】，對未來的事情進行吉凶占卜，但也只是限於吉凶，不會有更多額外的信息。
第四【衆生】，將百姓氣運覆蓋在自己身上，幫助自己隱藏氣息。
第五【子錢】，能夠鍛造出一模一樣的子錢，通過子錢交易給對方，削減上面消耗氣運法門需要付出的代價。
這是一件真正的神器，周鐵衣握在手裡的時候，就對這件神器做出了判斷。
周鐵衣拿着神器思考的時候，巫木從部落圖書館內趕了過來，他跪在臺階下，恭敬地說道，“神。”
周鐵衣指了指面前這堆已經覆蓋了規則的銅錢，這些銅錢在剛剛的祭煉之後，那種嶄新之感完全消退，色澤古銅，泛着微光，每一枚都顯得古樸，充滿美感。
即使巫木低頭的時候，不小心看到銅錢的餘輝，仍然有一種想要將這些銅錢收入自己手中的想法。
而這個想法生起的瞬間，巫木大驚失色，自己怎麼能夠將獻祭給神的東西視爲己有呢！
周鐵衣對巫木神色變化了若指掌，他輕笑道，“這不怪你，錢可是能夠讓人出賣神的事物啊，帶着這些錢，去平原那些部落，找那些喜歡錢的人，相信他們會把自己的神明賣出個好價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