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銅府,石獅街。
此處因爲一百五十年前天降兩座三丈石獅而得名,歷來是山銅府內達官貴人,世家的聚集之地。
而這石獅街如今最大的門戶當屬錢家,不僅貴爲山銅府四大世家之一,府內各個要務都有錢氏子弟,同時又虔心向佛,與大智禪院相交甚密,傳聞之中大智禪院修建的大雄寶殿都從錢家借了上好的金絲楠木柱九十九根。
當白芷山戰事結束不到一個時辰,一隊鐵騎就如血色浪潮般席捲而來,這支鐵騎龍馬精神,高舉一旗幟,旗幟之上以金線繡着周字,周字周圍還有白蟒紋路,正是周鐵衣的親衛隊。
“律。”
阿大一拉馬身,馬兒嘶鳴如同一陣旋風席捲整條石獅街,本來就因爲地震而蓄勢待發的錢家守衛,見來人氣勢洶洶,一方面緊急前去通知在府內議事的主家,一方面硬着頭皮上前,想要先打個馬虎眼。
但哪知道阿大根本不給機會,手中鞭子一揚,恐怖的勁力破開空氣,直接摔在上前的管事身上,將這位有着七品武道修爲的管事直接打翻在地,然後高聲說道,“山銅府錢家,勾結大智禪院,爲禍社稷,奉大夏天使周侯之命,羈押錢氏一族,回山銅府鎮撫司候審,若有反抗者,殺無赦!”
阿大說完,身後五十騎士厲聲道,“殺!”
他們氣血相連,恐怖的氣血雲層竟然直接覆蓋方圓十畝,凝聚成爲一尊巨大的狴犴龍相,龍相在阿大的控制下發出震天吼聲,讓長街十里,寰宇一寂,更爲恐怖的是直接被這五十騎吼聲籠罩的錢家府邸,聲音順着呼嘯的風聲進入府內,讓府內的風聲帶着無形的血色,萬劫凝兵煞直接侵入人體,讓即使有武道在身的護衛們也覺得全身痠軟,沒有一絲力氣,唯有六品以上的修行者才能夠勉強提起自身力量,但也在這恐怖的威勢之下先就被嚇破了膽,一身實力根本發揮不出幾成。
錢家主廳,正在議事的錢家老少聽到吼聲,衆人如同秋日的蚱蜢般猛然跳起來。
“禍事了!”
“大智禪院害我們錢家好慘!”
“父親,這可如何是好?”
“不怕,他周鐵衣不是要在山銅府搞新式工廠嗎,離了我們錢家,他也搞不好,大不了多破費一些錢財。”
“二伯,就怕他不僅只是想要一些錢財而已啊!”
······
錢家各房衆嘴紛紛,讓本來就頭大的錢老太爺大陽穴突突跳動,甚至有種要直接炸開的感覺,不過他倒是經歷了許多風雨,連番吩咐道,“秦先生,你去通知趙家,李家,王家,請他們務必看在山銅府同氣連枝的份上,爲我們說和一二。”
“阿明,你去打探一下白芷山那場大戰現在的情況究竟是什麼樣……”
說到此處,他還咬牙說道,“最好是問清楚周侯的傷勢!”
白芷山戰場的恐怖整個山銅府有實力的世家自然都知曉,但就是因爲涉及了衆多一品,甚至是聖道之力封鎖戰場,所以即使擁有三品戰力的世家第一時間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但是按照錢老太爺的想法,這麼大一場戰事,周鐵衣就算贏了,也不可能沒有損傷,全盛時期的周鐵衣因爲有平津渡滅龍之事作爲榜樣,他們錢家當然不敢自以爲是去捋虎鬚,但若是周鐵衣受傷嚴重,那就不要怪他們有很多想法了。
“阿城,你帶着其他女眷從密道離開,同時做好準備!”
所謂的做好準備,自然就是做好最壞的準備,將錢家的血脈保留下來。
三條命令一一發出,整個錢府大廳之中如同蒼蠅般的嘈雜聲總算是安靜了下來,紛紛開始做事情。
而錢老太爺則領着最強的幾位門客,打開中門,前去拖延一下阿大等人,看能不能夠從阿大幾人的表現中窺探出一些端倪來。
當錢家的中門打開的時候,這條石獅街上其他高門大戶內的人家也用最原始的方法,在牆上搭一段梯子,用目力窺視發生了什麼情況,不是他們不想要用法術,而是因爲阿大等五十騎恐怖的萬劫凝兵煞配合五帝真意已經完全乾擾了這條街的所有術法,即使四品修士在家施法,水鏡之中的影像也模糊不清。
錢老太爺出來的時候,他先是環顧四周,雖然看到了阿大等五十騎,還看到了更多從遠處聚集而來的鎮撫司的誅神司衛,但是沒有看到周鐵衣的身影,這讓他忍不住輕舒了一口氣。
錢家是山銅府四大世家之一,關係重大,若周鐵衣真的想要動錢家,至少應該親自出現,畢竟當時周鐵衣爲了一個白芷山都不惜紆尊降貴,更沒道理此時不出現了。
所以周鐵衣不出現意味着他要麼被其他事情纏住,要麼在剛剛的大戰之中受傷不輕,現在急需養傷,這就給了他們錢家一些喘息迴旋的餘地了。
“錢氏老朽,恭迎天使親衛,請親衛替老朽轉告周侯,我錢家是萬萬不敢和大智禪院有瓜葛的,只是平日裡燒香禮佛,如山銅府的普通百姓一般。”
阿大冷笑一聲,“轉告?你錢家有那麼大的面子嗎?來人,上鐐銬枷鎖,將錢家一併押入鎮撫司候審!”
阿大等五十騎身後,誅神司的力士們猶豫了一下,還是拿着鐐銬枷鎖上前,看着明晃晃的鐐銬,還有那佈滿血污,專門以污穢法門煉製的枷鎖,一旦戴上,那就真的是任人魚肉了。
“放肆!”
一位位錢家的老少爺們平日裡哪受過如此大辱,要知道就算是太行山知州上任,進了他們錢家高門,也是客客氣氣的,更何況這枷鎖一戴上,那就真的生死不由人了!
錢老太爺同樣麪皮漲紅,若今天他當衆被戴上枷鎖鐐銬,如同牽狗一樣過鬧市,他們錢家就真的要從山銅府的四大姓氏中除名了。
“你這酷吏,好不知禮數!我錢家在山銅府立足兩百年,可不是隨便被人帶走的!”
錢老太爺神色一凝,他現在只能夠先出招,擒下這五十騎親衛再想辦法了。
說罷,那石獅街前的兩隻三丈石獅忽然搖動起脖頸,簌簌的石粉掉落,露出裡面金燦燦的鬃毛,兩隻石獅震天一吼,然後架起鎏金色的焰雲,向着阿大等五十騎撲來。
當初一百年前,錢氏出了一位公輸家三品造物,死後以秘法將自身道統最爲精華的石獅留下,平時不啓用,以人運地脈供養,關鍵的時候啓用,每一尊都能夠接近三品戰力,非凡俗所能夠抵擋。
石獅破空而來,鎏金色的光焰形成長龍,從街道的一邊直接貫穿過來,所過之處,郁郁青青的樹木瞬間乾枯燃燒,氣浪排空,讓高牆開裂,讓磚瓦化作琉璃。
那些趴在牆上,仗着目力窺探的武者,稍微被熱浪一衝,整個麪皮眼睛就灼燒了起來,痛苦哀嚎。
看到兩座火焰獅子撲來,阿大取下手腕上一枚混混沌沌,光華內斂的鐲子,然後對着石獅的方向一套。
鐲子拋空,元始祖炁無根而生,包含萬有,恐怖至極,能夠瞬間焚金鍊鐵的鎏金色光焰遇到元始祖炁,就像是融入大海的江河,看似恢弘無比,但卻在無聲無息間被完全包容消化,沒有掀起一點浪花。
兩隻烈焰獅子自有靈性,眼神之中露出人類般的驚恐之色,不過保護主家是銘刻在它們靈性之內的本能,所以一隻烈焰獅子冒死向着那鐲子撞去,另外一隻獅子腳下光焰一轉,在空中借力,向上一踏,直取阿大,任何秘寶,至少殺死控制之人,都能夠解除。
不過它們也太小看這枚元始祖炁化形,以日月聖道點化,應生死輪迴而生的絕世神兵了。
圓溜溜的鐲子發出清越的鳴叫聲,如龍似鳳,又像是天真無邪的小孩,黑白之色在混沌之中顯化,而後擴張,一時間彷彿連時間都慢了下來,只見兩條活靈活現的黑白陰陽魚躍出環中,順着擴張的黑白之色向着兩尊烈焰獅子的脖頸處一繞,下一刻黑白鎖鏈搭在石獅脖頸之上,鐲子逆向轉動,恐怖的吸引力從鐲口傳來,帶着陰陽相合的大道之力,抓住兩尊烈焰獅子向環內套去。
“嗚,嗚!”
兩聲接連的獅吼傳來,帶着無與倫比的驚恐,獅子們奮力與陰陽相合的大道之力對抗,它們身後,地脈之力狂涌,讓整個石獅街地下就像是潛藏了一條龍蛇一樣,龍蛇瘋狂的甩動身軀,恐怖的力量聚集,讓整條十里長街都在震動,無數房屋開始在劇烈的震動之中傾倒。
上三品和中三品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上三品已經擁有道統,而道統就是集衆之力,這兩尊石獅能夠有三品的實力,就是靠着錢家勢大,搶佔了此地的一條充盈地脈,又以地脈之力供養百年,已經與整條十里長街相融,僅僅只是純粹的力量上,想要與兩尊石獅角力,就是在與十里長街角力,當然不是中品修行者能夠對抗的。
但十里長街又怎麼比得上度化太行陰山百萬陰魂,真正應地運而生的太極陰陽鐲呢,當時陰陽相合之力,可是整個大智根界通過佛陀琉璃之力都拉不住的,區區十里地脈之力又能夠如何?
不過這太極陰陽鐲的靈性不願意毀了這條十里長街,所以鐲子內再次一抖,一座金橋從鐲口射出,就像是橫跨天幕的長虹,初看不過三寸大小,但是凌空飛射,竟然有無邊無際的趨勢,金橋凌空,也不直接落下,下方自有玄黃地脈之氣,無邊功德,無量陰德之氣匯聚成爲金蓮垂落,落地生根,鎮壓晃動的地脈。
一朵朵金蓮從大街的這頭開向那頭,在大日光輝下,無風擺動,直接鋪了十里,壓得此地地脈人運動彈不得!
沒了地脈人運支援,黑白色的鎖鏈下,兩尊獅子再也沒有絲毫餘力反抗,被收進了混混沌沌的鐲子中,鐲子再一轉,長橋金蓮消散,重新化爲無形,滴溜溜回到阿大手中。
阿大都被眼前一幕給震撼到了,雖然自家少爺說遇到有人阻攔拋出鐲子便是,但這鐲子的威能少爺也沒有講過啊,有這鐲子在手,恐怕天下已經少有去不得的地方了吧。
所以阿大也愣了一兩息,才轉頭準備威風凜凜吩咐麾下大開殺戒。
但誰想到錢老太爺反應比阿大更快,他八九十歲的老骨頭在此刻靈活無比,直接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錢氏罪人,聽候天使之命!”
錢老太爺都跪了,錢家的大大小小在遲疑了一瞬之後也撲通撲通跪下,雖然府裡有幾十名修士,不乏還有一枚三品的佛門舍利,但是面對這枚太極陰陽鐲,他們錢家兩百年的驕傲和實力,都像是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
這時候錢老太爺也反應過來,周鐵衣不來,不是因爲他被其他事情纏住,或者身受重傷,而是因爲區區一個錢家,此時已經不配周鐵衣親自來了,讓人拿一枚鐲子來就已經足夠鎮壓一切,周鐵衣若是親自來,恐怕真的是要滅絕滿門,雞犬不留了。
看到錢家跪得這麼快,阿大糾結了一下,其實你們可以再反抗一下,我吃了少爺那兩枚三品的果子,正愁沒有人練手和立功呢,你們跪得這麼容易,反倒教我不好立功。
於是他翻身下馬,氣呼呼地將錢老太爺踹翻在地,“沒骨氣的傢伙!剛剛你不是骨氣很足嗎?來人,給我綁了,再將這府封了,不要放跑一人!”
石獅街的戰鬥比白芷山那場驚天大戰很好探查,這也是周鐵衣要真正向山銅府世家展現的實力,不然段位太高,他們反而不好判斷強弱出來。
所以在石獅街的戰鬥結束不過半個時辰,白芷山忙碌的,正在修復的礦區外,剩下山銅府叫得出名字的世家家主都親自來了,另外太行山周圍的世家也在以各種手段火速趕來,一個個安靜地站在一座小院前,聽候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