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順興成衣鋪,我很是客氣的向孫掌櫃道了一聲歉,畢竟先前的不告而別可是很失禮的一種行爲?
接着我當然是直接就向他說出了來意,讓他給那幾間青樓打聲招呼,要她們以後進我謝家糧油店的貨。?
對於我的這個請求,孫掌櫃明顯的一臉猶疑之『色』。我知道,讓他去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是有點讓他勉爲其難了,但現下也只有他才能勝任這個工作。?
“孫掌櫃,你可以告訴她們我給她們的價比現在她們進的要便宜三文錢,而且我可以承諾她們若是我們送去的糧油不讓她們滿意的話,她們可以要求更換或退貨。你看這樣可好?”我知道大凡女人都愛佔點小便宜,特別是這些風塵女子。而且我這三文錢雖然乍看起來不起眼,但這可是按照斤兩來算的,一斤她們便宜三文,十斤、一百斤……就不個小數目了。降價無疑是最直接有效的競爭手段。?
“謝公子你既然如此說,那小老兒還有什麼好說的。不過,這事我看謝公子你得先知會我家小姐一聲,她早前有過交待,店裡若是碰到了什麼事故的話都要向她稟告,讓她拿主意。小老兒雖然是掌櫃,但這件事事先還得徵詢一下我家小姐的意思。我看,公子你還是抽空去我們莊上一趟,親自向她說明求得她同意比較好。”?
我聽他這話,一時有些傻眼了。『奶』『奶』的!本來挺爽快的一個人,怎麼現在變得這麼謹小慎微,瞻前顧後了。左一句小姐,右一句小姐,你家小姐又不是你娘,這麼一件小事還要讓她事先同意。?
我立時對這孫老頭的好感度下降了幾個百分點,故作詫異道:“孫掌櫃,這不就是一件小事嗎?再說你家小姐不是正在養病嗎?我看我們還是不要過多打擾她爲好。”?
“謝公子,你是不知道呀!”孫掌櫃苦笑一聲,“當初我私自捎給你四件肚兜後,爲了這事我家小姐衝我發了好大的火,小老兒看着她從小長大,她可是第一次不給我這張老臉面子,當時還有好多人在場呢,臊得我第二天都差點不敢來見人。謝公子,你就當可憐一下我這個糟老頭,若是我家小姐不反對我替你去做這件事,小老兒二話不說就給你去辦。”?
這個死八婆!我心中暗恨,像她這樣又勢利又小氣又無情的女人,還真是難找的很了,居然爲了區區四件肚兜,就可以刻薄到如此的地步,先是不惜跟老子翻臉,接着又把自家的家老訓的沒臉見人,這個女人也實在是“冷酷到底”,屬於稀有品種了。?
既然聽了這個緣由,我當然對這孫老頭又恢復了好感度,並且向他表示了歉意。?
我岔開話題問道:“對了,孫掌櫃,怎麼我來這麼久了都沒見到黃大娘,她不是要從旁協助你辦事的嗎?”我對黃大娘這個心腹可是下了本錢的,從大壯那裡知道的訊息看,這黃大娘剛開始還真受到了汪酷女的器重,讓她分管了對本地有錢人家女眷的零售推銷工作,這可說是充分利用了她原來老本行時積攢下來的人脈,一時,這肚兜通過她的這層人際關係也銷售出了不少。不過,就在前幾日,大概就是在汪酷女即將生病的時候,她被調去管了倉庫,這典型的就是糟蹋和埋沒黃大娘的人才嗎?我這一問可說是明知故問。?
果然熟知現在黃大娘工作崗位的孫掌櫃一陣尷尬,“這個,黃大娘現在主管作坊的調貨事宜。”?
“那不知她能不能代表我們順興,去跟那些青樓老鴇談一下?”我直接就問出了這個問題。雖然黃大娘少了點震懾力,但她多少也有個順興的管事頭銜,還是有點作用的。?
“這……這……謝公子,你這不是爲難小老兒嗎?要是我家小姐以後知道了此事,你不是也讓黃大娘爲難嗎?再說那裡畢竟是煙花之地,我想黃大娘也認不得那些老鴇,那些老鴇也不一定能認得她就是我們順興的人。?
得!還是白搭,總之一句話,沒有他們家小姐的批准,我這個順興名義上的老闆之一就調不動順興的半個人。而若硬是把自己人黃大娘調出來辦事的話,保不準汪酷女秋後算賬,廢了我這個重要棋子。所以,只能作罷。我現在真是後悔死了,當初跟另外兩家成衣店簽約的時候沒把自己也是順興老闆的身份亮出去,現在我即使想亮,也得有人相信呀!?
至此,我也失去了和這個孫老頭的談話興趣,匆匆交待一聲,就出了鋪子。?
汪酷女我是很不想見的,但是沒有了她的應允,孫老頭就不給自己辦事。而我若是自己去找那些青樓老鴇談生意的話,雖然我出價便宜,但也未必能十拿九穩把這事辦妥,到時候說不定只是白白浪費自己的口水和精力。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天生的對那種地方有種排斥感,也許是我有種心理潔癖吧,想起那些女子的皮肉生意我就會覺得一陣噁心,就像在後世一樣,我擺攤的匯水巷旁邊不遠就是一條名爲柳葉巷的紅燈區,那裡一排都是不做理髮生意的髮廊店,而我每次路過看見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總會有種說不出的噁心感。所以,在當時如此的環境下,我到了二十四歲還保持童子之身,在忍受不住的時候也最多靠五姑娘解決問題,直到了如今這個莫名的時代,我才真正告別了自己的處男之身。?
我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斷然決定去見汪酷女一面,反正這一面也是遲早要見,畢竟她還是我的生意夥伴,這生病了總得去看望一下,而去看望她的話,當然要順手帶點禮物去。於是,我就先坐車回到自家糧油店,拎了一斤麪粉。這個禮輕情義重嗎?反正想來她們汪家也不會稀罕我送東西過去,既然送人蔘送麪粉都不稀罕,我當然就選擇送麪粉。?
汪家莊也就隔着十里集五里路,坐着馬車花不了多少時間,進了莊子,隨便攔了一個路人詢問,就知道了汪酷女所住汪府的所在。?
這汪府雖然比不得李府,但也造得有些氣勢,紅漆大門,半人高臺階,門前的兩尊石獅雖然小了點,但也畢竟是大戶人家的象徵,更主要的觀看它的佔地面積就至少有我現在所住院子的十來個大,這一點讓我很是鬱悶了一把。李府我現在是沒法比,但做爲合夥人所屬的汪府我是想比卻比不起,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我現在就氣得不輕,想象着這些日子來這汪酷女憑藉我的肚兜創意,可說是日進十鬥斤也不爲過,而我卻是一根『毛』的好處都沒撈到,更可氣的是向她伸手要兩件肚兜都不可得,現在又見她住的如此豪華,當然是氣上加氣。?
我恨恨的看着她家的朱漆大門差點要轉身而去,還好最後還是理智的壓下這股子怨氣,叫隨行的大壯上前拍門。?
拍了十數下,等了差不多五六分鐘,才見有人來開門,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大嬸,看她的衣服裝扮就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下人。?
“請問你們找誰?”中年婆子有些驚奇的看着大壯,又掃了一眼我和無名。?
“大嬸,這裡可是順興成衣鋪老闆的汪府?”大壯很是客氣的詢問。這小子跟着我這些日子來慢慢的磨掉了身上的痞『性』,樣子看着也不讓人這麼討厭了。?
“是的。”中年婆子點了點頭,“不過,我家小姐近日在家養病,受不得別人來打擾。你們要是爲了生意上的事,就去集上鋪子找孫掌櫃好了。”?
“這位大嬸,我是你家小姐的生意合夥人,姓謝,今天我是聽孫掌櫃說你家小姐病了,所以特來探望。”我今次是有求與人,也只好放下老爺的身段親自上前解釋。?
“哦,你就是謝公子呀!失敬失敬!”中年大嬸忙向我行了一禮,“老身爲汪府的管家,孫掌櫃是老身的外子,人都稱呼老身爲孫大嬸。”?
“哦,原來是孫掌櫃的髮妻呀!”我忙向她拱手還禮,心裡卻是對她暗叫可惜,那孫掌櫃早已是步入老年階段了,頭髮也已經灰白,一看就是個老頭子,但見他這位婆娘,卻是頭髮青烏,面容姣好,全身給人一種十分清爽的感覺,至少比孫老頭年輕個十來歲。這還真是老夫少妻,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既然是謝公子,那就請裡面請。”孫大嬸態度立馬就熱情起來,把我請了進去。?
進到裡面,我才發現這汪府的院牆四周都有帶刀護院站崗巡邏,總人數不下三十來位,顯然是最近汪府因肚兜一事難免樹大招風,加強了府上的保安措施。不然,在這鄉下一個普通商賈的庭院,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多的護院。?
走過庭院,穿過一個花廳後,大壯和無名就留在了外間,自有奴僕招待他們,當然我帶來的那一斤麪粉,也自然有人代收了。我則跟着孫大嬸向裡再穿過一個廳堂,這才正式的進入到了內院所在,我在一個偏廳等候,孫大嬸向裡去稟告?
我剛坐下不久,一個小丫環就過來上茶了。從這個小處就可以看出,孫大嬸這個管家還是當得很稱職的。?
我等了十來分鐘還不見汪酷女到來,不由有些不耐起來。又過了十來分鐘,才聽見外面碎步響起,汪酷女被小翠攙扶着走了進來,那孫大嬸卻是沒有陪同。?
汪美人這一病果然病得不輕,比起上次所見時,她明顯的瘦了一圈,精神頭更是差勁,完全一副林黛玉的表情,哪還有當初的女強人樣子。?
她如今這個模樣,多少的讓我有點同情,但這也只是同情而已,便不表示我突然就對她有什麼好感了。?
“汪老闆,聽說你病了,我特來探望一下,你近日來可好些了?”我站起身一副關切的問道。?
“好多了,謝謝公子關心,讓你久等了,請入座。”?
汪美人這回說話倒是對我相當客氣,在小翠的攙扶下,她率先坐了下來,我當然也跟着入了座。?
“謝公子,你這次來不應該只爲探望小女子病情吧?”?
本來還以爲她今次對我會客氣許多,誰知道第二句就這麼刺人了。?
我沒有立即回答,鎮定自若的拿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口茶,毫無斯文做派的用手抹了抹嘴,惹得身旁兩女都紛紛皺起了眉頭。?
“呵呵,汪老闆果然是洞察秋毫,我這次來主要當然是爲了探望一下你的病情,另外就是順便請你幫個小忙。”?
“哦,那不知謝公子要小女子幫你什麼忙?”汪美人說完卻是轉過身去一掩繡帕,輕輕咳嗽了起來,樣子說不出的柔美婉約,如雨打青荷,頗有一種病美人的天然楚楚氣質。?
她在小翠幫忙拍背『揉』撫下,才漸漸止住了。?
“讓謝公子見笑了,小女子這病可是一時半會不能全好的。”咳嗽完的汪美人,臉頰暈紅,又另有一番嬌媚模樣。?
我忙從有點癡『迷』的狀態中回覆過來,乾咳了一聲,“這個,汪老闆,以後還是要在家多多靜養纔好,畢竟這個身體健康是我們做生意的本錢,沒有了健康,我們即使有萬兩黃金又有何用?”?
我對她說出這番哲理後,連自己都有些意外,因爲我這句話可是十分真心誠意對她說的。?
汪美人很是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稍稍低下了頭,輕聲道:“謝公子的金玉良言,小女子記下了。”?
“呵呵,這個,我只是隨便說說,汪老闆能聽得進去最好。”我突然發現她現在的溫順模樣很是順眼。這突然的感覺又是讓我很意外,難道我對這汪美人生出好感來了不成?這想法一起,我連忙就在心裡對它進行了否定,接着腦海中阿秀的美麗面龐出現,於是我就打了個激靈,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對了,先前我說到請汪老闆幫忙一事,還請汪老闆應允。”我客氣的對她拱手說着,把話題又拉了回來。?
“請說。”汪美人也微微回了一禮。?
我見她這態度,就知道這事八成她是能同意的。於是我就一五一十的把我的糧油店競爭策略告訴了她,希望她能讓孫掌櫃替我去辦。?
“謝公子,你難道不覺得用如此手段,又欠磊落正大嗎?”?
汪美人聽完我的請求後,又不冷不熱的刺了我一句。我一時被她的突冷突熱搞的莫名其妙起來,最後只能把她的這一態度歸咎於她的病情。?
“呵呵,汪老闆你這話可就武斷了,我如此做可是正大光明的很,我降價給她們貨,又包退包換,這麼好的條件,找孫掌櫃去說,也只是爲了能更有把握而已,我可沒有讓孫掌櫃去要挾她們的意思,汪老闆你可不要誤會我纔是。”我一副正義凜然之『色』。?
汪美人聽完冷嗤了一聲,“謝公子還真是能說會道,你都這麼競爭的話,那別家的糧油店就沒有什麼生意可作了,你不是跟李府關係很密切嗎?請他們家出馬的話,我可以保證在這十里集沒有哪家糧油店敢跟公子你做對的。”?
我被她這話狠狠噎了一下,說實話當初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辦法,但可以想像,我這一想法肯定得不到他們老李家的支持,他們老李家的人雖然橫着在十里集走,但也沒聽說過欺男霸女,強買強賣的勾當,他們對自己家聲的維護還是做的很好的。這臭小娘如此說話,無疑還是覺得我這般行徑很卑鄙無恥了。?
“汪老闆,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你就一句話,不行的話我立馬走人。”她刺人的這些話,我可受夠了,乾脆來個直截了當。?
“你……咳咳……”?
汪美人突然的激動起來,又連連咳嗽。一旁的小翠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趕忙又是給她拍背順氣。?
我多少也有點過意不去,有點歉然的看着她咳得面紅耳赤,好一會兒,等她在手帕裡咳出了一口清痰,才稍稍止住了。?
“汪老闆請多多見諒,我是個粗人,不懂得怎麼說話,剛纔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別往心裡去,畢竟你身子要緊。”我很是誠摯向她拱手道歉。怎麼說這事都是自己有點理虧,特別是對着她這副病懨懨的模樣,我天『性』的好人脾『性』就發揮了出來,對她生出了更多的同情心。?
“好了,你這事我會叫孫伯幫忙的。你若是沒什麼其他事的話,我想下去休息了。”?
汪美人突然答應我的請求,又突然的下逐客令,我一時被她搞的暈頭暈腦起來,剛剛還冷言冷語的譏諷,轉眼又改變了立場表示支持,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多謝汪老闆了。”我起身向她拱手致謝,“我也沒什麼其他要事了,在這先預祝你早日康復。謝某就先行告辭了。”?
我見事情已經答應下來,當然也沒必要再受她忽冷忽熱的折騰,順勢就要告辭。?
就在這時,門口進來了孫大嬸。?
“啓稟小姐,我已經吩咐下去給謝公子準備晚宴了,最多再等兩刻就好。”?
孫大嬸的這話讓我僵在當場,頗有點進退不能的樣子,汪美人也臉顯尷尬之意。?
“這……謝公子,要不你吃過晚飯再走?”汪美人有點忸怩的說道。?
她這種小女孩的神情我還是首次看見,不由愣了一會兒神,不過也只是一會兒,我馬上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揮手拒絕道:“不了不了,天『色』將晚,未免家裡夫人擔心,我看還是趁早趕回去的好。”?
“哦,即如此,那你就請回吧。”汪美人突然的又一臉肅穆之『色』,朝我擡手指向門口。?
她的這個舉動,可說是有點趕客之嫌。不過,我自知理虧在先,也不跟她計較,很有風度的分別向三女一拱手,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