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吾已老,攜福地,擊舊神!
劫燼的大長老,登上金橋之前,與林焰初見之時,就已經是有了部分肉身失控的症狀。
跌落深淵之下,在血煞神將的威懾當中,已是肉身全然失控,沒有半點人身模樣。
不知是劫燼當中藏有秘法,還是剛纔日月同升,得到了洗禮,他的神智竟然保留下來。
但千百道觸鬚末梢之處,眼睛都逐漸看向不遠處的呂堂還有韓徵。
此刻,這位劫燼大長老,渾身上下,卻不由得緩緩顫動。
皮肉的裂口處,滲出大量的涎液。
那像是口水。
顯然他對於“活人”,有着極大的渴望。
對於妖邪而言,世間之人,比任何生靈,都更爲美味。
修爲越高,越是珍品。
是美味佳餚,也是罕見的世間大補寶藥。
“這兩個是贈予老夫的獵物嗎?”
“他們是我在高柳城的左膀右臂。”林焰面無表情,緩緩說道:“大長老且忍一忍。”
“他們身上,都沒有神尊賜福,與你我並非同類。”大長老出聲道。
“他們二人,對高柳城憎恨至極,時刻想要摧毀城池,也是我劫燼的一員。”林焰面不改色,這般說道。
“不得神尊賜福,就算修爲再強,身份再高,也不入我劫燼的核心。”大長老萬般垂涎,幽幽說道:“非屬同類,不用顧忌,待老夫吃了他們,你再去收服手下人。”
“不可,此二人在高柳城中,身居高位,與我有大用。”
林焰輕聲說道:“我如今明面上是棲鳳府人族第一天驕,豈能孤身一人,沒有心腹?”
大長老顫動着道:“那隻吃一個?”
林焰面色如常,緩緩說道:“大長老且領我等前去尋得清靈公,出了古蹟,自會贈你大禮。”
他握緊了手中的刀,暗中蓄勢待發。
鎮魔神通,時刻準備暴起!
儘管修爲差距極大,但是驟然發難,加上神通相助,這一刀勢必可以重傷對方!
如果這大長老,執意要吃掉呂堂和韓徵,那麼此刻就得直接贈上這份“大禮”了!
“這……”
大長老似乎頗爲猶豫,終於還是悶聲開口,說道:“也罷,先尋清靈公,得此鎮物,掌握古蹟。”
“伱明面上是人族翹楚,得此古蹟,勢必深受栽培。”
“於我劫燼當中,更會將你當下一任教主來看待。”
“這座古蹟,明面上落在人族手中,實際上還不是在我劫燼之手?”
“往後作爲福地,必有大量人族到此,待到那時候,你得隔三差五,給老夫送一些人來。”
“等你起勢,細水長流,老夫往後,血食無憂矣。”
劫燼大長老低聲念着,似在自語,聲音恍惚。
“大長老深謀遠慮,佩服!”
林焰應付了一聲,心想:“這老妖居然還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沒有完全癲狂……若是劫燼當中的失控之輩,都如他這般,確實不好對付。”
隨後便見那劫燼大長老,蠕動着身軀,快速來到了那塊殘碑之前,細細端詳。
在林焰身後,戒備萬分的韓總旗使與呂堂,對視了一眼。
呂堂眼神之中,驚怒交加,暗暗後怕,不由倒吸口氣,心想:“林焰這小子居然是劫燼之人,藏在我高柳城中,深得陸公器重,於監天司竊居高位,成爲棲鳳府第一天驕!”
“若不是親眼所見,我是萬萬不能相信的。”
“好在今日親眼得見,親耳聽得,知曉了真相。”
“呂某人豈能容忍他繼續藏匿人族當中,危害我人族大局。”
隨着呂堂臉色變幻,後腦勺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韓總旗使壓低聲音,真氣傳音,罵道:“腦子有坑吧你,以前沒這麼傻啊,近來是撞了邪祟,陸公沒給你治好?”
呂堂露出驚駭之色:“你倆一夥的!”
聲音未落,韓總旗使似乎想到什麼。
忽然一拳砸在呂堂的額頭上。
呂堂眼神恍惚了瞬間。
忽然清醒了些。
他看向前方,微微皺眉,然後拉着韓總旗使,低聲道:“不對勁啊,你先用真氣,把聲音隔了。”
韓總旗使見狀,才鬆了口氣,暗道:“果然是陸公的手筆……陸公多次拿茶杯砸他額頭,原來是有此深意?”
隨着韓總旗使,將真氣散開。
呂堂這才左右看了一眼,滿是謹慎,低聲說道:“這劫燼大長老,肉身雖然失控,神智尚在,咱們得配合無常演戲,決計不能有所錯漏!”
“待會兒還得注意先後位置,一旦出現不妥,不能有半分遲疑,要悍然出手!”
“我出手之前,會先怒吼一聲,吸引這位大長老的注意,在那瞬間,你就得出刀!”
“他修爲太高,煉氣境巔峰,肉身失控之後,幾乎要超出人族煉氣境的範疇,咱們不能佔得先手,傷及對方,基本沒有勝算。”
“如果你的刀,不夠及時,不夠鋒利,咱們兩個得拖住這位大長老,讓無常逃命。”
說到這裡,呂堂皺眉道:“刀疤臉,你看着我什麼?莫非臨到此刻,還怕死啊?”
“沒事,我心裡有數。”
韓總旗收回目光,心中暗道:“怎麼像是換了個人,莫非我剛纔錘他一拳,害得他被邪靈佔了肉身?”
與此同時,林焰提着刀,站在劫燼大長老的身後。
他本打算考慮出刀,解決掉這個禍患。
但又覺得,這位劫燼大長老,會在接下來的道路上,給予很大的幫助。
況且,對方肉身崩裂,每條裂口當中,都有觸鬚……觸鬚末尾,都是眼睛。
仔細來說,這位劫燼大長老如今的肉身,根本沒有前後的區別。
“先前你成爲縣尉,作爲主祭,上了三炷香,所以前方坦途,並無坎坷阻礙。”
“我等未有敬香,心念不誠,所以沒法順利前行。”
“這殘碑老夫見過的。”
劫燼大長老聲音飄忽着,說道:“當初過了金橋,得見神宮的虛影……這是殿前神碑!”
林焰聞言,沉吟道:“如此說來,正如大長老所料,非但清靈公墜落下來,就連那天火神宮,怕是也落到深淵下了?”
“不好說,還得往前走。”
劫燼大長老這般應道:“雖未入正殿,但遙望神宮虛影,我劫燼對於神宮外圍……進行過多次的推算,至少對於外圍的建築,有着大致的瞭解!”
祂蠕動着身軀,朝着前方的黑暗,似乎在叩拜。
周身的觸鬚,彎了下去。
觸鬚的末梢,所有的眼睛,都貼在了地上。
如同磕頭一般。
片刻之後,才見劫燼大長老繼續蠕動身軀,往前而去:“隨老夫來,神宮之中,殿門不止一處……大致推算下,老夫可以找到神宮的入口!”
林焰朝着呂堂和韓總旗使,使了個眼色。
當下二人都近前來。
“看來如你所料,他能幫到咱們,好在沒有衝動,未有大打出手。”呂堂神色凝重,說道:“但待會兒你得小心,若有變故,你先逃命,不必理會我二人。”
“……”林焰露出茫然之色,深深看了呂堂一眼,心中頗是震驚,怎麼片刻之間,呂堂像是換了個人?
“別問!”韓總旗使說道:“先解決眼前的事情,能夠登上金橋的,都不是尋常之輩,無論是人族還是妖邪,都不容小覷。”
“得儘快跟着這個劫燼大長老,找到神宮的入口。”呂堂點頭說道:“若有遲疑,待會兒必有對手跟上,跟咱們爭奪至高鎮物。”
“走!”
林焰也不再多想,便準備動身,要跟隨那劫燼大長老,往深處而去。
“你走在中間。”
呂堂伸手將他拉住,說道:“我去他右邊,刀疤臉去他左邊,你往後一些,容易脫身!這傢伙,不能盡信,要防備他的……”
說完之後,他朝着韓總旗使點了點頭,追了上去。
林焰落後幾步,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滿是迷茫錯愕之意。
這人真是呂堂?
莫不是掉落深淵之下,被邪祟佔了肉身?
但他也來不及仔細考慮,連忙提刀趕上。
過不多時,便見那劫燼大長老,停住了身形,聲音飄忽着傳來。
“先前那塊殘碑,是破碎的邊角。”
“這塊殘碑,有部分碑文,更爲完整,阻礙之力會更大些,你作爲主祭之人,得來拜一拜!”
“……”
林焰上前來,看向前方。
果然有一塊殘碎的石碑。
這一塊殘碑約莫有丈許高,七尺來寬,很不完整。
以此殘碑推斷,林焰懷疑完整石碑應該有三丈高。
他目光微凝,看着上面的碑文,沉吟道:“大長老可知曉這碑文的意思?”
劫燼大長老說道:“古之文字,時隔多年,以如今時代,難以辨認……就連那些舊民,怕都不能認得。”
林焰皺眉道:“所以這些文字,或許比這些舊民的時代,更爲古老?”
“……”
然而呂堂雖未開口,眼神卻微微一亮,偏頭看了幾眼,禁不住嘴角上揚,似是有些喜意。
隨後林焰以縣尉身份,再度拜祭石碑。
無形的壁障,似乎消散了開去。
劫燼大長老蠕動着繼續前行。
林焰則停了下來,看向了呂堂。
呂堂嘴脣微動,隨後跟了上去,卻將右手揹負在後,憑空虛劃,似乎在書寫着什麼。
吾已老,攜福地,擊舊神。
願以身死,庇護後世,延續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