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地之中,林焰幾乎斬盡了此番所有劫燼的來敵。
僅存棲鳳府劫燼第二太上長老,此刻在那冥獄之中沉淪,怒吼咆哮。
這尊肉身邪祟,通身密密麻麻的眼珠子,眼神之內……充滿了極爲癲狂的痛恨之意。
在祂心目中,以劫燼這般陣容,若在外界,足以伏殺造景神主。
可偏偏還是毀於一旦!
“……”
林焰緩緩邁步,朝着前方而去。
今日劫燼的這等陣勢,若放在外界遭遇,確實棘手。
但是憑着步步生蓮,他可以逃命,再憑着食氣神通,此消彼長,未必不能反殺。
可是這樣一來,消耗之大,難以想象。
也許斬盡了這些大敵之後,所獲的煞氣還不夠自己途中的消耗。
此次放在福地之中,有着福地之主的壓制,林焰每一擊,都能直接斬殺劫燼之敵。
期間所消耗的煞氣,不超過兩萬之數!
而收穫已達四萬餘,除去種種消耗,尚有兩萬四千煞氣入賬!
他今日斬殺這些劫燼的高手,比昨夜殺死聖地大長老這尊造景的神主,所收穫的的煞氣,還要多出一倍!
這主要還是他示敵以弱!
否則,即便是在這福地之中,劫燼的六大陣勢,也能對他造成巨大威脅,難以瓦解!
這般想來,林焰已然走到了閻羅大殿之上,居於高位,俯視下來。
“聖師若有手段,何不放開本座,單打獨鬥一番?”
劫燼第二太上長老,所有眼眸,都朝向着林焰,顯得森然可怖!
“身爲人族聖師,你應堂堂正正,擊敗我等,纔算光明正大,不負聖師名望!”
“你此等作爲,縱然殺盡我等,也難揚聖師之威!”
“你心中知曉,作爲聖師……你的命於我等而言,便是大功。”
“在你故作敗退之時,落在他們的眼中,你就只是砧板上的魚肉,逃不出這座福地的囚籠!”
“所以,他們便按捺不住心中的貪念,急功近利,貪功冒進,以致自亂陣腳,而大勢潰敗。”
“若非如此,憑你的本事,要擊破我等之陣勢,也還不夠的!”
劫燼二老爺沉聲說道:“如此行事,不免狡詐,有失你堂堂聖師之聲威!今日與本座較量一場,讓本座死得心服口服!”
轟!
忽然之間!
林焰一刀斬了下來!
劫燼二老爺,屍分兩半。
通體眼眸,死不瞑目。
隨後便被冥獄瓦解!
“不服氣,就憋着!”
林焰收刀入鞘,淡淡道:“你們以多欺少,設局伏殺,便是常理,老子殺你們就是有損名望?死到臨頭,反而跟老子講道義?”
“老不死的,活得太久,真把後輩的人族,都當成是初出茅廬,熱血沸騰,莽撞無腦的毛頭小子!”
他這樣想着,微微閉目,感應着收穫。
斬殺劫燼第二老爺,煞氣獲益一萬九千六百餘,已逼近兩萬之數!
而剛纔這一刀,消耗真氣六千四百八十道!
掙得一萬三千一百二十道煞氣!
更重要的是,這些劫燼的傢伙,伏殺聖師的手段,有不少是依賴舊神賜予的寶物!
而現在,這些大殺器,都歸了他林焰!
但還有另外一件更大的殺器,以及更爲雄厚的一筆煞氣,在深淵底部。
這是一尊古老的存在,也懷着對人族古老歷史的瞭解。
“玄尊,初次見面,晚輩失禮了。”
林焰一步踏出,足下生蓮,來到深淵之上。
他拔出刀來,平靜道:“剛纔晚輩多次出刀,玄尊看得一清二楚,可有什麼指正的地方?”
“若是覺得晚輩技藝粗淺,儘可說來,晚輩下刀時,便好改正,讓您舒服一些。”
“若是玄尊滿意,這就往您的腦袋,先來一刀?”
——
深淵之下。
玄尊巨大的身軀,不斷掙扎。
龜甲之上,紋路浮現,光芒璀璨。
祂仰天咆哮,嘶吼之聲,震動八方。
原先建好的一些建築,都不斷搖晃,幾乎崩塌。
但下一刻,深淵底部,無數濁氣之中,伸出大量根鬚,將祂死死捆住。
“別掙扎了,認命罷。”
林焰語氣平淡,說道:“這位福地新主,並非清靈公。”
“……”
玄尊眼眸愈發森冷,祂早已察覺福地之主並非清靈公,所以才顯得如此憤怒。
既然福地之主,並非昔年的清靈公。
那麼以清靈公之名所立的道誓,自然便是假的。
祂生存於世,已有六千年的歲月,竟然被後輩的人族所誆騙。
“終歸是玄尊過於狂妄自大。”
林焰平靜道:“你仗着有舊神法物,憑着自己六千年的道行,近乎完善的內景,無懼於劫燼的威脅!”
“可你還是不如劫燼狡詐!”
“在劫燼眼中,殺死人族聖師,是第一要務,要傾盡全力!”
“但也有部分劫燼高層認爲,殺死聖師並非難事。”
“所以聖師死後,他們多半還是具備能夠誅殺造景神主的力量!”
“劫燼送來的寶物當中,蘊藏了來自於‘臨海城’那尊舊神的法門,恰好能夠剋制玄尊的寶物!”
林焰語氣平淡,道:“玄尊與劫燼合作,終歸是與虎謀皮。”
與此同時,天火神宮的虛影,忽然消散殆盡!
只見一株柳樹,迎空生長。
樹枝末梢,金蓮綻放。
“本座初合至高鎮物,又缺少那九片金蓮花瓣,自是遠不如當年清靈公鼎盛之時。”
小柳尊揮舞枝椏,心中頗爲滿足,暗道:“原本,想要鎮壓擁有舊神法物的玄尊,也是極爲艱難的。”
“但劫燼送來大量香火,彌補了本座許多不足之處,相當於增添百年道行。”
它哈哈大笑,柳枝揮舞,傳至深淵盡頭。
“劫燼此番佈置,要不惜一切代價,誅滅聖師!”
“然而,劫燼教主留話,在聖師死後,若劫燼強者,餘力尚在,則由本座以此法剋制玄尊至寶!”
“如此一來,憑劫燼的六大高層,仗着六大陣法,便足以誅殺玄尊!”
隨着聲音落下,又聽得柳枝揮舞,呼嘯出聲:“其實,無論給你的道誓之力,是真是假,都不影響!本座以清靈公之名所立道誓,是不對你這位玄尊出手……但沒有說過,不去糾纏你的舊神法物!”
玄尊掙扎不斷,嘶吼了一聲。
體內金光璀璨,卻被無盡根鬚糾纏!
“當然,本座並非清靈公,所以……困住你的舊神法物,也能困住你的肉身!”
“先前,劫燼方面答應,在玄尊死後,六千年道行所煉之肉身,埋於福地,且你的舊神法物,歸屬本座。”
柳樹枝條揮舞,說道:“他們只要你道場之中的一千六百頭雲翼鳥!”
“現在……”
林焰微微擡手,平靜道:“這一千六百頭雲翼鳥,也歸我了!”
“你活不下來的!”
忽然之間,玄尊口吐人言,森然道:“人族……註定在這個時代,作爲各方妖族以及邪祟的口糧。”
“人族在這個世道,便只是滋補的獵物,是行走的大藥,你們就該脆弱不堪,任由吞食!”
“即便舊神,受制於古仙,但祂們同樣不希望人族,脫離祂們的掌控之外!”
“你作爲人族聖師,揹負着人族的氣運,承擔着人族的脊樑,無論何時何地……世間各方,無論神靈、妖族、邪祟、異類等強大存在,都不會容許你的存在!”
“本座只是目前第一個擊破海域防線,闖過繁星天河,前來殺你的海域妖王!”
“但海域諸王,各方邪尊,上古舊神,都不會放棄。”
“這是種族的爭鬥,更是氣運之爭,無法和解!”
玄尊擡起頭來,出聲道:“你一定會死的!上古至今,但凡承擔大氣運的‘存在’,最終都會死!”
“還有什麼遺言?”
林焰忽然開口,平靜道:“我盡力替你完成……當然,如果只是要我這聖師的命,就不必說了。”
玄尊沉默了下來,終於開口,說道:“其實,本座可以回返海域,從此不入棲鳳府……本座留下舊神法物,豢養的一千六百頭雲翼鳥,盡都歸你!”
林焰平淡道:“殺了玄尊,便都是我的!”
玄尊停頓了下,緩緩道:“本座可以傳你雲翼鳥的豢養之法,並告知於你關於雲翼鳥的血脈來源。”
林焰沉默了一瞬,旋即說道:“玄尊若是願爲晚輩解惑,放你歸海,倒也未嘗不可。”
“……”
玄尊忽然眸光黯淡,沒有迴應。
“玄尊活了這麼長的歲月,晚輩年歲不過二十,即便昧着良心說話,也瞞不過你。”
林焰忽然笑了聲,眼神冷淡,說道:“你摧毀了海崖大型淨地,壞我人族數千性命,致使更多人族流亡於淨地當中……我身爲人族聖師,若不殺你,此心難平!”
半晌無言。
旋即,便聽玄尊開口,道:“既然執意要殺本座,憑什麼認爲,本座願意爲你解惑?”
林焰提着照夜神刀,伸手指向柳樹的方向。
“清靈公早年隕落,連神魂都留不下來,只留一縷殘念。”
“不久之前,這座福地再次現世,清靈公的殘念得以復甦。”
停頓了下,林焰繼續說道:“而我人族,有一法門,在臨死之前,割裂道場,化爲淨地,庇護衆生。”
“我可賜你法門,讓你割裂道場,爲我人族添一淨地。”
“只要你主動領死,我可以留你一縷神魂,比清靈公復甦的希望更大。”
隨着林焰的聲音。
玄尊忽然冷笑出聲。
“先殺了本座?再留本座的一縷殘魂,去等待那萬中無一的復甦希望?”
“即便復甦,新生的本座,還是本座麼?”
“即便復甦,又要等待多少歲月?退一萬步講,真能甦醒,本座能留存幾分本領?”
“不過是新生的邪祟罷了,你人族一個煉氣境,便有可能誅滅本座!”
當玄尊的聲音落下。
林焰微微皺眉,說道:“若有朝一日,你得重生,便算前塵往事盡消!”
“你的後世新生,直入海域,不再與我人族爲敵,人族便不會殺你。”
他這樣說來,便見玄尊的眼眸當中,露出嘲諷之色。
林焰自是知曉祂眼神之中的深意,緩緩道:“我這位人族聖師,或許難以長生於世,但我死之後,人族史冊必有我一席。”
“我以聖師之名,留遺言於後世,你若得以復甦,人族絕不阻攔。”
“無論千年萬載,只要人族文明尚在,聖師之名還在,這個承諾,便可以流傳下去。”
“反正……”
停頓了下,林焰說道:“我這一刀,要麼徹底將你斬絕,要麼留你一縷殘魂!”
他平靜說道:“是要死得乾乾淨淨,還是死掉九成九,你自己選!”
玄尊默然不語,片刻之後,才道:“你動用刀法時,徑直往本座脖頸處下刀……得要保龜甲不碎!”
“玄尊放心,我自少年起,白日在屠宰場,屠殺牲畜,夜晚在監天司,斬殺惡人。”
林焰正色說道:“近年來,殺人如麻,斬滅妖邪無數……無論是什麼種族,只要在我的刀下,都萬般痛快,乾脆利落!”
小白猿湊近前來,連忙點頭,說道:“對!我家老爺,對殺人、斬妖、滅祟、除魔等等方面,可謂是經驗豐富,世所罕見,好評如潮!”
“他的刀法,只有痛快,絕無痛苦……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死者,對我家老爺的刀法,表示不滿!”
“待會兒這一刀下去,你肯定也不會有任何一點不滿意的地方!”
“玄尊只要解答了我家老爺的疑惑,就可以安心上路,說好了砍腦袋,絕不砍到龜甲。”
它聲音未落,就被林焰隨手拿住,扔到了一邊。
玄尊沉默了下來。
便聽得聖師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雲翼鳥,究竟是哪一尊神的血脈?”
“……”
玄尊沉默了下,說道:“天上的太陽,是一具古神的屍體!”
祂擡起頭來,緩緩說道:“玄武一族的古老傳說當中,是大日之神,遭到天罰,神血濺射開來,污染了潔白的雲層……”
“白雲承載了象徵着烈日的神血,化而爲鳥,金色羽翼,腹下三足。”
“歷經久遠歲月,雲翼鳥一代又一代,血脈變得稀薄,漸漸褪去金身,不再有第三足。”
“海域深處的妖王,長久沉於海底,不見天日,故而豢養雲翼鳥,存於道場之中,以作日月雲彩,繁衍種族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