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費棧給他找了個臺階,祖郎也就借坡下驢,苦笑道:
“莫牙,這你也看見了,雖然我是很想去救你家宗帥,奈何……這所有士兵都不同意,我若強行驅使,恐引起譁變啊!”
莫牙冷冷的說:“我家宗帥千里迢迢從鄱陽郡趕來助你討伐張帆,現在我家宗帥在百里不到的地方遇襲,大宗帥反而袖手傍觀,視而不見嗎?你這樣傳出去……也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
祖郎面沉如水,不過也沒法發作。他的這番話如同刀子一樣紮在他的心上……
不過平心而論,還是救回族人把握比較大,能救回彭旦可能性不大。經過激烈的權衡,他最後還是選擇先救族人……
情義不能兩全。既然做出了選擇,被人指摘也是在所難免。
費棧一看這個小小的親衛副統領竟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對自己結拜大哥不敬,心想反正彭旦已經得罪乾淨了,倒不如做絕點。
費棧當即從一名親衛身上抽出腰刀,趁莫牙失魂落魄的關頭,猛地一刀從他背後捅了進去——
阿莫牙渾身一震,噴出一口鮮血。想回頭看一眼是誰對他動手,彭旦猛地一抽,阿莫牙立刻失去平衡倒地,抽搐了幾下就再無動靜……
祖郎大驚失色:“兄弟,你……你這是幹嘛?”
費棧滿不在乎的說:“好了大哥,反正不管殺不殺他,彭家兄弟我們也已經得罪了。我可沒功夫聽他聒噪……咱們還是趁這個好機會,儘早趕回百邙山去吧!”
祖郎無奈長嘆一聲,翻身上馬,下令道:
“出發~”
山越軍重新啓程,黑夜中高舉的火把如同一條火龍,緩緩朝猿愁峽挪動……
因爲知道張帆親自帶人襲擊了彭旦的消息,祖郎和費棧自然而然確信自己不會再有危險,邁着輕盈的步伐向着百邙山全速前進。
就在祖郎大軍毫無防備的走到猿愁峽中間的時候,寂靜的夜裡突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轟——!!”
衆人擡頭望去,峭壁上的石塊轟然墜落,石塊帶着極速下墜的巨大動能狠狠向地上的人砸下,一個個黑影撕裂空氣攜帶的破空聲越來越清晰,引起了人羣中劇烈的騷亂。
一個長矛手聽到頭頂上傳來巨大的聲響,擡起頭準備一看究竟,突然臉色大變,正準備拔腿後撤,慌亂之下腳後跟勾在了一根樹根上,失去了平衡仰面摔倒在地——
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一塊磨盤大的石塊毫不花哨的拍在了他的身上,頓時血肉橫飛,巨大的衝擊力讓他頃刻之間變成一攤爛泥……
淒厲的尖叫聲從人羣中炸開,驚恐的山越士兵如同受了驚的馬羣一樣盲目的東奔西跑。
緊接着,接二連三的爆破聲此起彼伏,兩側頂端成片的石壁搖搖欲墜,發出陣陣無力的呻吟。彷彿在下一秒,便會轟然墜落。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峭壁的頂端衝出了一股熾熱的火浪,伴隨着驚天動地的巨響,爆炸的火光噴薄而出,彷彿衝破天幕。伴隨着猩紅色的火焰妖豔綻放,彷彿朵朵妖嬈豔麗的彼岸花,爭奇鬥豔。
猛烈的爆炸聲不絕於耳,成片的石壁接連不斷地坍塌,碎裂的石塊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倉皇逃竄的山越士兵。
在相對來說並不寬闊的谷底內根本無處可逃,猩紅的血肉四處飛濺,哀嚎聲不絕於耳。在加速度的助力下,即使是雞蛋大小的一塊小石子,打在山越士兵的身上也能輕而易舉奪走他的性命。
月光照射着蜿蜒覆蓋在大地上的血水,彷彿盛開的紅薔薇,妖豔奪目。
不斷拍擊地面的石塊發出驚天巨響,地動山搖。彷彿大地在哭泣,抽搐,顫慄……黑暗中的猿愁峽似乎真的化身爲一張血盆大口,無情的吞噬着一個個山越士兵年輕的生命……
……
爆炸和墜落持續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暫時落定,不時還有幾塊石頭窸窸窣窣的往下掉,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天空一支紅色信號彈炸開,收到信號的五百個首勝營士兵,從猿愁峽南側一里之外隱藏的密林中走出來,將一捆捆乾柴堆在峽谷石堆外側,然後點燃——
沖天而起的火光映紅了漢軍士兵一張張因爲勝利在望而滿心歡喜的臉……不多時峽谷另一端也燃起沖天的火光。
峽谷南北兩端作爲被火藥重點照顧的兩個點,坍塌的石壁是最多的,堆積的石堆有兩三層樓那麼高。雖然五分之三的山越士兵被埋在石頭下,但總有一些幸運兒躲過一劫,傷而未死。
這個高度翻越過去對他們來說有點難度,但是並不代表一定翻不過去,所以張帆制訂了另一條毒計,在石堆外面堆起乾柴放火。
這樣即使山越士兵翻過堵塞峽谷的石堆,也不可能跨越火牆,兩千山越士兵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困在這裡餓死渴死……
……
“將軍,我看山越軍傷亡慘重,士氣低落,咱們根本不用在放火把他們困在這裡了,現在直接殺進去就贏了……”一名立功心切的漢軍門下督對負責這次行動的指揮官董襲建議。
董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急什麼?山越勇武鐵血,瀕死反撲一下,即使我們最後得勝也是慘勝。現在先餓他們兩三天,到時候他們就無力反抗了,自然任我們宰割……”
“喔……將軍高明,是卑下愚鈍……”門下督趕緊認錯,順手拍了一記馬屁。
董襲冷哼一聲,“哼!我高明什麼?一切全靠主公運籌帷幄,用兵如神。這祖郎還真是不識擡舉,放他一馬還敢來撩虎鬚,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門下督點頭如搗蒜,“將軍這次擒下祖郎,將他狗頭獻給中郎將大人,大人一定給將軍加官晉職……”
董襲一伸手打斷了他,提高音量大聲說:
“不可。主公三令五申,祖郎只能生擒活捉。你們聽清楚了嗎?”
“明白。”衆將士集體迴應。
門下督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壓低聲音問:
“將軍,你說大人這次該不會又把祖郎給放了吧?”
董襲面無表情,不可置否。沉吟片刻後堅定的說:
“廢話真多!做好長官交代你的事就行了。主公明見萬里,胸有大志,行事神鬼莫測,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揣度的?”
董襲說完踹了門下督一腳,沒好氣的說:
“你很閒嗎?那還不滾去幫忙砍柴去……”
“諾。得令。”門下督屁顛屁顛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