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秦阿姨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都不知道;
到最後。我是怎麼回去的我也不知道;
等我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坐在出租屋的屋頂上。
如果你問我爲什麼會坐在那裡,我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心裡悶悶的,喘不上氣,想找個透風的地方坐坐。
上樓的時候就不由的往上走,推開一道破爛的鐵門,就是我們平常晾衣服和曬被子的平臺。大家經常上來,所以這裡也不會特意上鎖。
我記得我剛搬來的時候。曾經聽誰說起過的,有人在這邊跳樓輕生。
我一邊坐到一米多高的圍牆上。一邊在心裡想着,輕生這種事情我纔不屑於做,我只是想上來喘口氣而已。
昨天晚上才下過雨,被水洗過的天空是湛藍湛藍的。我仰頭看着萬里無雲的藍色天空,這才放鬆的吸上一口氣。
不過胸脯才起伏了一下,就覺得整個胸腔都難受。就像是被針紮了一樣,渾身的刺痛。
我雙手撐在圍牆上。雙腳還不停擺動着,畢竟是樓頂,風比機場的時候還要打。一下一下吹在我的臉上。將我的長髮都吹亂了。
今天爲了見阿磊,我還特意將長髮打理柔順了,披在肩膀上,希望自己的在阿磊面前是最完美的狀態。
不過一切都不重要了,比起那個玩着他手臂,有司機,還能讓阿磊做上豪華商務車的短髮女人來說……我覺得自己就像是這秋天的落葉,已經枯黃,掉在地上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阿磊……還是說我現在要叫他堂哥?
突然的,胸口又抽痛了一下,算了算了,不想了,等我喘息夠了,還要回去準備開工呢。
我開始坐在上面發呆,腦袋放的空空的,什麼都不想。
嫣嫣哼着歌上來收晾着的衣服,因爲一牀被單的阻攔她原先是沒看到我,可是又一陣風吹來,吹起了被單的一角,也露出了我孤單的背影。
“你誰啊?你坐在那裡幹什麼?想嚇唬誰呢?”嫣嫣沒好氣的大聲說這話。
我往回看,看到嫣嫣驚恐的模樣,笑了笑,“嫣嫣,是我,嚇到你了嗎?”
“小、小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嫣嫣想靠近,可是有看了看我空蕩蕩懸在外面的雙腿,她向前的腳步哆嗦了起來,“小沫……你要冷靜……要冷靜……我……我去找人……你冷靜啊,千萬別動……我找了人馬上來救你!”
嫣嫣說着我聽不懂的話,然後連收起來的衣服都沒拿,就驚慌失措跑了下去,我聽到一路噼裡啪啦的拖鞋聲。
再然後,我聽到嫣嫣在樓下大喊大叫的,我耳邊的風太大了,聽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
只覺得陽臺上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她們都靠在一起,在我的背後小聲的說着話,好像前面有一條警戒線,所有人都不敢靠過來。
她們實在是太吵了,都打擾我吹風看風景的心情。
直到後來,臨夏回來了。
“小沫。”她在我身後叫我。
我聽到聲音,轉過頭去看她,渙散的眼神停了好幾秒,才集中在她的臉上,真的是臨夏呢。
我對着她微微一笑,“臨夏,你來了啊,這兒的風好大,好涼快。”
正說着,又是一股秋風,連我白色的裙襬都吹了起來。
臨夏也跟其他人一樣,腳步緩緩地移動着,好像不敢怎麼靠近我,她對我說,“小沫,我覺得好冷,我們下來回房間裡面去好不好?”
“不回去,房間裡太悶了,悶的我喘不過氣,所以我纔到這裡來吹吹風。”我說着,眯起了眼睛,迎着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心臟又是一陣抽痛。
臨夏就在這個時候,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我和她的距離在不停的縮短,就只剩下一兩米,我叫嚷了起來。
“臨夏,不要再過來了。”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說,就是覺得臨夏的靠近讓我不舒服,就好像她搶走了我的空氣一樣。
臨夏衝我擺手,然後就停在了那個位置上,她緊張的看着我,問我說,“小沫,你不是去機場了,你見到人了嗎?”
機場嗎?我當然是看到了。
我還是笑着回答她,“見到了,阿磊比我記憶中的更好看了。”聲音也更好聽了。
阿磊……
阿磊又是誰?
那一刻,我的腦袋跟頭頂上的天空一樣,乾淨的什麼東西都找不到,明明感覺是這麼重要的名字,明明是我親口說出來的,可是我就算怎麼用力想,就是想不出什麼東西來。
我垂着眼想了好一會兒,覺得腦袋好像越來越痛了,我臨夏說,“臨夏,我想抽根菸。”
臨夏是不抽菸的,她找了身後的其他人,要了一根菸,還是點燃了遞給我。
“小沫,煙來了。”
“謝謝。”我緊盯着臨夏,不准她靠近,只是伸着手指去拿煙。
不過我渾身都是僵硬的,連手指也是,拿着煙的時候還顫抖了下,差點就摔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塞進了嘴裡,我用力的吸上了一口,大概是吸的太猛了,我佝僂着後背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卻不知道自己渾身都在顫抖,而且就在十釐米不到的圍牆上。
我不過是咳嗽了一下,居然又聽到從後面傳來幾聲尖叫。
“臨夏,你別動!”臨夏也大聲衝我喊着。
我好不容易順了氣息,有了尼古丁的安慰,彷彿這才清醒了些,一些畫面在空白的腦海裡飄動。
變得成熟穩重的阿磊,漂亮俏麗的短髮女人,阿磊溫柔的將她的髮絲別回耳後的動作……那麼親暱的動作……那麼寵溺的眼神……
阿磊……阿磊……阿磊……
我在心裡一直念着這個名字,唯一隻得出了一個結論。
阿磊已經不是我的了。
我突然擡起頭,雙眼裡盡是無聲的絕望,“臨夏,我不恨阿磊,可是沒有了阿磊,我活下去的意義已經沒有了。”
我像是再對臨夏說,其實不然,我是在跟自己說。
這三年的艱苦生活,風塵裡的苦苦掙扎,能讓我堅持下去的理由就是阿磊;從那個落後不開化的大山裡出來,到了繁華的大城市,面對一切陌生的事物,讓我能順利生活下去的人也是阿磊;在那個玉米地裡,我被李瘸子壓住無法掙脫,突然出現改變了我人生的人,也是阿磊。
從那個霞光滿天的傍晚開始,我人生中追逐的目標一直就是阿磊。
但是……阿磊已經不是我的了……
明明是那麼亮,那麼藍的天空,我卻找不到前進的方向,我該往哪裡走,我該去做什麼,我該爲誰活着!
我不安的在圍牆上動了動,突然覺得身下變得空蕩蕩的——
那一刻,除了臨夏對着我飛撲過來的身影之外,其他的我什麼都看不到,只覺得自己好舒服,一點也不痛了。
我覺得自己是飄浮在空氣中,身下是軟綿綿的棉花,風溫柔的從我的皮-膚上吹過,一點也不冷,還帶着宜人的溫暖。
我緩緩的閉上了眼,卻聽到有一道低沉的男聲從腦海裡竄出來,那人好像說這話,模模糊糊的,怎麼用力聽都聽不清楚。
******
對我而言,動了一下,不小心從圍牆上摔了下去。可是對別人而言,我卻就是輕生跳樓了。
如果你問我想不想死,我會很堅定的告訴你,我並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
既然是這樣,我又爲什麼會摔下去呢?
我也不知道,說句時下流行的話,唯一的解釋可能是,我的身體比我更加的誠實。
它忍受不住疼痛,再也支撐不住,想要解脫了。
我曾經跟唐嬌嬌說過,“我的新生命,是阿磊給我的。”
唐嬌嬌當時很生氣的回答,“就算是他給的又怎麼樣?命是你自己的,難道你要把自己的命還給他,纔算結束嗎?”
是啊……
一命還一命……我還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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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監護室,檢測病人生命體徵的機器還在滴滴的響着,白色病牀的人雖然從頭到腳都是紗布,但是還留了一口氣,還活着。
因爲宋臨夏囑託,厲豐年纔會百忙之中抽空也看一眼,而今天,這間病房裡又多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辰風讓你來的?”厲豐年眼眸一動,看向身邊的樑帆。
樑帆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自己來的,顧總還在去澳洲的飛機上。”
也就是顧辰風還不知道出事了。
厲豐年的濃眉挑了挑,多看了樑帆幾眼,“來幹什麼?”
“謝謝厲總救了林小姐,剩下的事情,希望厲總放心交給我來處理。”樑帆也不畏懼厲豐年,不急不緩的說道。
厲豐年反問,“辰風都沒開口的事情,你確定他想這麼做?”
樑帆很鎮定的說出兩個字,“會的。”
“樑助理,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環球集團工作,薪資待遇隨你開。”厲豐年突然開始挖角,雖然他身邊的陸南也不錯,可是像樑帆這樣的人才,他還是心動了。
樑帆難得流露出一絲錯愕,“謝謝厲總,我對現在工作很滿意,沒有跳槽的想法。”
“那真是可惜了。”厲豐年似笑非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