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唐夫人要求了,我遍開口喊了她一聲如月姐。
如月姐姓樑。性子看起來跟唐山一樣豪爽。她毫不避諱的告訴我說她並不是唐山的妻子,而是他的情婦。我被她的直白嚇了好大一跳。雖然我是他們的好友厲豐年帶來的女人,可是我們兩人畢竟還是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告訴我,難道就不怕我到處去說嘛?
樑如月像是看出了我的擔憂,“你放心。你知道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在場的這些人。表面上叫着我唐夫人,可是他們心裡都知道我只是唐山養的小三兒。唐山十五年前就結婚了,十年前他的妻子發生了嚴重的交通事故變成了植物人,他跟自己的結髮妻子雖然不是鶼鰈情深,但是也一直沒離婚也沒再娶。直到我們八年前相遇,那都是命中註定的。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告訴我他的情況。還說自己是絕對不會跟妻子離婚的,可是我已經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他。就算一輩子都要揹負小三的罵名也無所謂,我只是想留在他身邊,陪着她而已。宋小姐。這種感覺你也懂。是不是?”
我的眼眸顫了顫,看着樑如月意味深長的笑容,就彷彿自己心底藏着最深的秘密都被她知道了一樣。我佩服樑如月的勇氣,她可以如此坦蕩的說自己是小三,說自己愛唐山,而我只能怯懦的躲在厲豐年的背後。
“我覺得跟你挺投緣的,叫宋小姐什麼的太見外了,就叫你臨夏,你覺得如何?”
“好,我都聽如月姐的。”我點頭應下了,在樑如月的身上,我似乎感覺到了一種母性溫柔的光輝,是我在夏紀梅身上都不曾感受過的。
樑如月將我垂落的髮絲挽到而後,“你要更加自信一點,你可是豐年帶來給我們認識的第一個女人。這可是沈明珠都沒有的待遇。”
說着,樑如月帶着我在宴會場裡兜兜轉轉着,今天來的似乎都是她的熟人,她不斷的將各種各樣的客人都介紹我認識,然後帶着我跟他們的女伴或者夫人聊天,還會特別的告訴我一些她們的喜好,雖然是正常的交際,可是我心裡卻毛毛的,覺得十分的怪異。
直到厲豐年向我們走過來,將我從樑如月的身邊帶走,我才終於的得以空閒,說話說得口乾舌燥,手裡又只有紅酒,就直接將整杯都幹了下去潤喉,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厲豐年輕笑着注視着我鬆了一口氣的模樣,問我說:“晚上的收穫怎麼樣?”
“收穫?”我疑惑的看向他,不解他話中的含義。
“沒交到什麼朋友嗎?”厲豐年嘴角斂了斂,眉峰一擰,面色稍顯凝重。
隨着他說出“朋友”兩個字,心口像是被重物敲擊了一眼,一顫一顫的。
之前我就不解爲什麼厲豐年會來參加這種非商業酒會,這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風。原來他這些違反常規的舉動,是想讓我藉此來結交一些朋友。
也就怪不得剛纔月如姐會特別仔細的跟我介紹這麼多,恐怕也是厲豐年的安排。他雖然霸道的要求我不準再跟之前的朋友聯繫,可是也聽到了我的訴苦。
我目光如炬的看向厲豐年,眼眸中滿滿的都是對他的愛意。
厲豐年漆黑的眸子,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然後擡頭喝了一口紅酒,我注意到他貼着高腳杯的嘴角,上揚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我也跟着笑了起來,或許我應該想如月姐一樣勇敢,輕揚起了下巴,“豐年,我想跟你說,我……”我愛你……
如果說相遇是命中註定,那麼由此開始的擦肩而過,也是命中註定的。
我深沉的愛語還沒說出口,宴會廳的入口處,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我聽到旁邊有幾個女人興奮的嚷嚷着。
“沒想到今天參加一個就會,居然可以一口氣見到厲豐年和霍建元,江城太子幫裡面,可就剩他們兩人還沒結婚了。
“沒結婚又怎麼樣?沒結婚也沒有你的機會,厲豐年可是有沈明珠這個未婚妻了,霍建元都多久沒帶女伴在公開場合露面了,最近謠言他是同/性戀呢~”
“我呸,你才同/性戀呢。”
“好了,別吵了,霍建元今天好像是帶着女伴一起來的。”
“誰啊,我們快過去看看。”
三個女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就往前面擠去了。
厲豐年顯然也是聽到了霍建元的名字,原本還算有些溫度的臉龐,瞬間又冰封了起來,森森的寒氣從他身上瀰漫開來,
我怯生生的問他說:“豐年,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哼。”厲豐年冷笑了聲,“他霍建元算什麼東西,爲什麼他來了,我就必須走。”
我聞言,也不敢擅自亂動,就跟厲豐年一起,站在宴會廳隱蔽的一角,一面喝着紅酒,一面俯瞰着窗外的景色。我看到來時還一片清朗的夜空中,如今已經陰霾上了厚厚的一層雲層,黑壓壓的一片,看不到一個星子。
像是風雨即將襲來。
前面的人羣在些許時間後,稍稍散去,唐山和月如姐往我和厲豐年的方向走來,月如姐在靠近的同時,卻用擔憂的目光注視着我。女人在感情方面都是最敏感的,樑月如應該是感覺到什麼了。
待他們靠近之後,我纔看到跟在他們身後的兩人,正式霍建元和……和……江清妍?!
霍建元穿了一身深藍色的休閒款西裝,精緻溫和的俊美臉龐,身上那股溫潤如玉的偏偏貴公子氣息撲面而來。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她膚如凝脂,秀雅絕俗,雙目猶如一汪碧潭,顧盼之際,像是被清風浮動而漾起的水波,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又十分相襯的穿了一身湖藍色的抹胸晚禮服,宛如宋代影青花口盤子中集聚的那一小叢藍藍的釉水,一泓天晴,美的讓人驚心動魄。
我跟這個女人是第一次見面,但是隻是那麼幾十秒的凝視,我就確定了這個女人是江清妍。
因爲無論是臉部的輪廓還是眉目之間,看到她時,我就如同看到了我自己。只是我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都被貧窮所困,在社會的最底層摸爬滾打,還落入紅成當過小姐,身上雖說多了一份倔強和韌性,但是像江清妍那種宛如脫俗的氣質,幾乎讓我自慚形穢。
唐瑞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的江清妍,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我心裡慌亂如麻,而更讓我憂慮的是厲豐年的反應,以前單單只是提到“江清妍”這三個字,就可以引起他的磅礴怒氣,現在是對上江清妍本人,他會不會……
我小心翼翼的擡眼偷瞄着厲豐年的神情,他還是一貫拒人於千里的冷峻模樣,眼眸深沉不見底,除了冰冷戾氣之外,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我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他垂在身邊的手,已經不由地握成了拳頭,全身都異常的僵硬。
這就是江清妍對於厲豐年的影響力嗎?我心裡像是被戳了一個窟窿,厲豐年身上的寒氣從這個窟窿裡噴涌而出,使我全身冰冷。
“豐年,霍先生聽說你也來了,說要帶了箇舊朋友給你見見。”唐山也是混跡商場二十幾年的人,他不可能沒察覺到瀰漫在空氣中的怪異,卻依舊面露笑意的介紹着。
最後是樑月如忍不下去,“你們慢慢聊,我們先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她拉着唐山離開,剩下我們四人,面面相覷着。
在厲豐年和霍建元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我彷彿聽到了火花迸發的聲音,噼裡啪啦的。
兩個男人,一個溫柔,一個冷厲,雙雙對峙着,誰也沒開口。
我的心也跟着緊張了起來,而且我萬萬沒想到,最先打破僵局的居然是江清妍,她沒有跟久別重逢的厲豐年說,而是先開口跟我說了第一句話。
“你好,我是江清妍,你是豐年的朋友嗎?”江清妍的聲音,跟她的人一樣溫柔。
“你好,我叫做宋臨夏,是……”我話還沒說完,可是厲豐年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猛然用力地就把我往前拉。
他冷着臉想帶我走,可是我的身體在他的蠻力下失去了平衡,另一隻手高高的揚起,無措中碰倒了放在一旁的紅酒。
隨着砰地一聲,紅酒瓶掉落在地上,暗紅的酒液和玻璃的碎片四處飛濺,我只覺得自己的小腿有些涼颼颼的,又有些細小的痛感。
“啊——”
然後我就聽到了江清妍的尖叫聲。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我被厲豐年突然的放開,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等我回頭看去時,厲豐年甚至比霍建元更快的抱住了驚慌失措的江清妍。
江清妍蒼白着臉靠在厲豐年的懷裡,白皙的手指抓着他敞開的襯衫領口,顫抖着聲音說:“豐年,我……我……”
“別緊張,我知道你是暈血,別往下看。”厲豐年焦急而擔憂的安撫着江清妍,就散是這樣慌亂的情況下,他的聲音卻是我從來都沒聽到過的溫柔。
江清妍的小腿被飛濺起來的玻璃碎片劃傷,鮮紅的血液正蜿蜒的往下流,她像只受驚的小鳥一樣,在厲豐年懷裡瑟瑟發抖。
我只見厲豐年憂心的目光沒有從江清妍的臉上移開過,他一個屈身就把江清妍橫抱了起來,目不斜視徑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