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如常，既沒有仗着老闆以及勝利者的身份對劉亞鵬頤指氣使或是出言諷刺，也沒有刻意放低姿態去照顧對方的心情。
工作與生活分開，向來是他的態度。
“老劉啊，那個，在這個比賽的場景，配角唱的歌，不用原創了，用現成的就行。比如那首《你不知道我其實愛的不是她》就可以，截取副歌部分就可以我覺得。
不過有些細節要注意一下：按照劇本，這是一部時間軸長達十來年的電影，主角年輕時唱的那些歌，必須得選那個時間段出現過的，不然的話，就成科幻穿越劇了！”
“《你不知道我其實愛的不是她》？”
劉亞鵬面色有些古怪。
路遙這才意識到：這首歌似乎有毒。
昨天聽那個龍套演員唱完之後，他的腦海裡一直就回蕩着這首歌的歌詞和旋律。
就像穿越前他聽到的那首《野狼disco》一樣。
第一次聽，臥槽，這什麼玩意？
第二遍，嗯，有點意思。
第三遍第四遍，真香！
以至於他下意識就冒出了把這首歌添加到電影中的想法，而且立馬說了出來。
甚至沒有考慮到這首歌的原作者就在自己眼前。
“我能冒昧的問一下，你爲什麼會想到要選這個首歌嗎？”劉亞鵬問，“這首歌的作者就是我。我想你不會是因爲覺得它優秀才選的吧？”
路遙想了一下。
“說實話，我不覺得這首歌很優秀。”他斟酌了一下，決定用最適當的話講出自己的觀點：“我選它，是因爲它是一首口水歌。”
“口水歌？什麼意思？”
劉亞鵬很迷茫。
這個世界並沒有“口水歌”這一說法。
那是路遙前世的說法。
所謂口水歌，就是指在某一段時間內，大街小巷裡不停播放，男女老少都多少會哼唱一些的流行歌曲。
它不一定寫的很好，但它有一個特點就是很好上口，容易傳唱。
前世的《兩隻蝴蝶》、《小蘋果》等，都是典型的口水歌。
路遙猶記得讀書時學校食堂天天循環播放着胖龍的《兩隻蝴蝶》，那兩隻甜言蜜語，一口一個“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的蝴蝶，每天都在支配着他的耳朵。
聽多了的時候，他恨不得這兩隻蝴蝶拍死。
它們一定不是梁山伯與祝英臺所化的那兩隻。
因爲他們不會這麼膩歪。
《小蘋果》也是，風靡了好一陣子。
但口水歌除了好上口，容易傳唱這個特點之外，也有另外的特性。
那就是：時效性。
只能在某一個時期風光一陣子，時間一到，便秋天的夏蟬一般銷聲匿跡，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完全不像經典歌曲那樣做到經久不衰。
君不見：ktv裡的長點歌曲，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那些經典老歌。
爲什麼？
因爲那些老歌無論是旋律還是歌詞，都特別有味道。
有如陳年老酒，歷經數十年歲月，反倒是越聞越香。
又像德藝雙馨的老藝術家，即便是年紀大了，功底猶在，拉來演戲、唱歌，風采依舊。
而口水歌，就像沒有演技、功底不夠的小鮮肉。
的確可以在流量時代風靡一時。
但幾年之後，便被新的“口水歌”替代了。
聽路遙解釋了一下“口水歌”的概念之後，老張有些擔心。
雖然他贊同路遙的觀點，卻也擔心劉亞鵬臉上掛不住。
這傢伙，也太不知道給人留面子了！
當着原作者的面說人家的歌是口水歌，這不是打人專往臉上打嗎？
所以他趕緊打圓場：“嗨嗨路總，瞧您說的！凡事不都得需要一個過程嗎？
就跟我寫小說一樣，你讓我上來就寫出類似於三大名著那樣的作品來？可能嗎？
根本不現實，對不對？
你說的那首歌，屬於老劉的早期作品，相對於大部分同齡人來說，已經是很不錯了！
人總是會進步的對不對？就像我，我也不會一輩子寫無腦小白爽文，等到衣食無憂了，我肯定會想着寫一些有意義的作品來……”
“你別說了，老張！”劉亞鵬打斷了他，“路遙說的對！我那首《你不知道我其實愛的不是她》，仔細想想，確實如他所說，是一首典型的‘口水歌’！”
老張：“……”
“那個時候我想的是出名和賺錢，所以追求的就是傳唱度，這個沒必要狡辯。”劉亞鵬嘆了口氣，“那首歌出來之後，真的是像你所說的那樣，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都會唱，一時風頭無兩。
各大音樂平臺排行榜上，這首歌長時間名列前茅，居高不下；
直播平臺，大大小小的主播，不論男女，經常在直播間翻唱；
每到一個KTV，總會聽見有人唱我這首歌。
當然，我也名利雙收。
那時候，我的確膨脹了不少。
但很快，不到一年，我就幾乎聽不到這首歌了。
爲什麼？
因爲它真的就是一首‘口水歌’，口水吐出來很快就幹了。”
路遙不由地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能夠正視自己，敢於直面自己的問題，厲害啊！
他不禁對劉亞鵬豎起了大拇指。
“以後我會盡力在填詞、譜曲上下功夫，一定不會再整這些口水歌的！”劉亞鵬堅定地說。“再不努力，我就要被你越甩越遠了！”
“哦？啊哈哈哈，不必這樣，不必這樣！”路遙笑道：“口水歌這東西，也不是說要完全杜絕的，畢竟，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曲高和寡！
搞得太過高雅的話，能欣賞的人數就少了。
所以有時候，爲了迎合廣大羣衆，有些看上去很‘俗’的作品，也還是要推出的嘛！”
他並非是說空話安慰劉亞鵬。
因爲他的確有這種想法。
在之後的直播裡，他正準備推出幾首類似《小蘋果》的口水歌。
通過容易上口的歌曲提升名氣只是其中的一個小目標。
最主要的是：通過這種反差，他可以在觀衆心中砸下心錨。
那就是：這傢伙的確有人格分裂症。
不然怎麼會一個人搞出這麼多風格迥異的作品？
路遙離開之後，老張終於有機會向劉亞鵬出自己的疑問了。
“咦，不太像你啊！怎麼感覺才一天時間你就轉性了？擱以前，路遙這麼說你的作品，你不跟他梗着脖子爭得臉紅脖子粗纔怪，今天怎麼……”他撓了撓頭：“時代變了？”
“我不跟他爭，是因爲他是個瘋子。”
“瘋子？”
老張搖頭撇嘴。
精神勝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