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燒烤不喝可樂,難道喝酒嗎?”
“酒可以喝一點,可樂不要喝。”田蕊一邊擦着桌子,一邊道,“不要抽菸,不要賭博,不要喝可樂,喝白開水最好,最好經常鍛鍊……”
何遠拆開餐具,拿着水壺用熱水燙了一下。
田蕊說完,突然歪着腦袋想了想,道:“你真把你家貓放車上?”
“做錯事了,就要受一下懲罰。”何遠把燙好的餐具放在田蕊面前。
“我就是覺得……”田蕊臉上有些不忍。
“對了,你明天想吃什麼?”何遠轉移話題。
“吃什麼啊……豆漿油條……不對,怎麼又聊到吃的,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長胖的。”田蕊抱怨道。
“那……我們現在回去?”何遠眨了眨眼睛。
“哼!”田蕊冷哼一聲,表示不想搭理何遠。
田蕊低頭刷着手機,刷了沒兩條,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誒,重慶又出事兒了。”
“出事兒了,什麼事兒啊。”何遠隨口道。
“你看,又有人搶公交車司機方向盤了。”田蕊把手機遞到何遠面前。
“這個啊。”何遠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最近怎麼老是發生這種事兒啊,好可怕,以後都不敢去重慶了。”田蕊拍了拍胸口。
“很正常,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自己不好過,也不想讓別人好過的人。”何遠拿出香菸,彈了一支出來,給自己點上。
“你說他們到底怎麼想的啊?就算自己不想活了,也不要拉着別人一起死啊。”田蕊忍不住道。
“我記得霸王洗髮水出事兒的時候,很多人都到處說,那洗髮水致癌,不要用。其實傳過的人大都沒有用過,結果這麼多年後,霸王的官司終於打贏了,被人黑了一把。”
“所以它到底有沒有致癌?”
“誰知道呢,反正它死了。”
“真可怕。”
“重慶那件事兒出來的時候,不也有很多人在傳,是因爲女司機逆行,導致公交車避讓,才最終掉下去的嗎。然後還附上了圖片,下面一羣人在罵。”
“我也看到那個新聞誒,那個時候朋友圈裡全是這個新聞,好多人說得很難聽,不過現在好像沒人說了。”
“算一算,她應該是這起事件裡,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不過照片也被爆了,地址也被人肉出來了,還有很多人給她家裡,公司同事打電話,到處都是一片罵聲,換成是我,估計工作也做不下去了,如果有孩子的話,孩子也會被排擠,周圍總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說,都是你媽害死那些人的。如果可以,我覺得她可能希望死的是她,至少不用牽連到家人。”
“你說,現在的網民都怎麼了,事情都還沒查清楚前就開始下結論,戾氣這麼重,就不能等一等嗎?”
“沒有人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大家都覺得自己是在伸張正義,是無罪的。他們不會想到,自己打幾個字,罵幾句髒話,會對別人造成多大的傷害。就像前陣子,西安有個少女要跳樓,下面一羣人在拍抖音,還有人在罵‘你怎麼還不跳’,沒有人關心她到底遭遇了什麼,都在趕着讓她去死,自己好拍個視頻發在朋友圈裡,表達一下對逝者的緬懷,嗯,或者是嘲笑。”
“感覺像吃人血饅頭一樣,太可怕了。”
“很多東西,普通人沒接觸過,隨便聽別人說一點,就聽風就是雨,所以這年頭的新媒體才這麼沒下限。因爲腦子是個好東西,但大多數人沒有啊,忽悠傻子叫忽悠嗎。普通人也不一定是壞,他們只是蠢。”
人的情緒總是來得快,去的也快。
當烤魚上來的時候,田蕊立馬丟開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投入到“吃”這一項偉大的事業中去了。
老家這邊的烤魚,大都是用鐵網夾着烤。
烤完之後,再放到鐵盤中,淋上熱油,撒上辣椒,花生,香蔥。
要是點的有配菜的話,還會在裡面塞一些配菜。
田蕊夾了一塊,放進嘴裡,開心的眯起了眼睛。
“好吃!”
何遠也夾了一塊。
表皮的人微微有點焦,一筷子切下去,空氣中滿是魚肉的香氣。
何遠也吃過其他地方的烤魚,比如北京的,再比如杭州。
兩地方大都是先將魚烤一遍,然後放入盤中,下面加火。
一邊吃,一邊煮。
說不上誰好誰壞,不過何遠更喜歡吃那種焦焦的味道。
比較香。
“來,吃根黃瓜。”
何遠用筷子挑起魚腹,將藏在下面的黃瓜條夾了出來。
每次在老家吃烤魚的時候,魚沒吃多少,黃瓜倒是吃了個精光。
搞的何遠總是要點好幾份黃瓜。
老家的辣油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樣,更純,更香。
被油淋過的黃瓜條,有一種吃小龍蝦的感覺,特別入味。
田蕊吃的特別帶勁兒,呼哧呼哧的,額頭上的汗都冒出來了。
何遠吃了一半,拿起可樂喝了一口,然後點了支菸。
“你不吃了?”感覺到何遠的動作,田蕊擡起頭來,一臉疑問。
“休息一會兒。”何遠笑笑,忽然捂住嘴,小聲的咳嗽了幾下。
“你怎麼又咳嗽了,少抽點菸,對身體不好。”田蕊放下筷子,端起可樂喝了一口。
“老毛病了,沒什麼事兒。”何遠道。
他伸手抽了張紙巾,放在桌下,在手上擦了擦。
趁田蕊不注意,何遠將紙扔進垃圾桶裡,臉上依舊帶着不變的笑容。
屋子裡的燈光照了出來,落在垃圾桶中。
彷彿照到一抹暗紅色的影子。
“還說沒事兒,要不我去超市看看,看看有沒有金嗓子什麼的,潤一下喉。”田蕊道。
“吃飯吧,挺晚了,明天你還要上班。”何遠道,“回頭路上看看,有開着的超市就去瞅瞅。”
聽何遠這麼一說,田蕊放下心來,不過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記得哦,你說的,要去買。”
“嗯嗯。”何遠滿口答應下來。
一條魚,有大半都進了田蕊的肚子裡。
後面烤串又上來了,何遠吃了幾串,然後就在一旁看着田蕊戰鬥。
好不容易吃完,田蕊撐着椅子,喘氣兒都有點費勁兒。
“不行了不行了,吃的好飽,都走不動路了。”
“那就休息一會兒。”何遠道。
“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吃的還沒我多。”田蕊白了何遠一眼,然後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今晚又吃了這麼多,回去又要長胖了,減肥好痛苦。”
“吃不完就少吃點,又沒人逼你,不要把自己撐壞了。”何遠道。
“不行,都是花了錢的,不能浪費,現在燒烤可貴了。”田蕊振振有詞。
“咱們不缺這點錢。”
“不缺也不行,有錢就可以浪費啊,誰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如果你很有錢呢?”
“很有錢?”田蕊一臉看“傻子”似的看着何遠,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怎麼腦子就不清醒了呢。”
“我是說,假設啊,如果你一覺起來,就變得很有錢了呢。”何遠道。
“做夢啊?我以前倒是想過,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而是一個豪門家族的嫡女。因爲小時候被人販子帶走了,或者在街上跟家人走散了,才流落在外。”田蕊想了想,道,“然後他們就找啊找啊,發了瘋似的找我,終於在十幾年後找到了我,跟我說家裡老爺不行了,要找繼承人,哭着求着要我回去繼承家產。”
“我那個時候還小嘛,就把這個事兒給我媽說了。結果那天她差點沒用雞毛撣子抽死我,然後我就再也不做白日夢了。”田蕊聳聳肩。
何遠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掉出來了。
“還笑!”田蕊瞪了何遠一眼,拿起手中的紙團就朝他扔了過去。
“好了好了,不笑了。”何遠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眼淚。
“那你有想過,如果自己變得很有錢,要做一些什麼嗎?”
“要做什麼?現在每天做什麼,就做什麼唄。”田蕊奇怪道。
“你不會有什麼特別想要做的事嗎?”何遠問。
“特別想要做的?吃算嗎?”田蕊想了想,道,“我想吃很多很多好吃的,去各個國家吃美食,比如那些什麼法國餐廳,米其林餐廳,一定要去嘗試一遍。”
“就這樣嗎?”
“不然還怎麼樣,有個錢而已,還能飛到天上去?這世界上有錢的多了去了,也沒見幾個那麼跳的啊。”
“你不會想要……變得跟過去不一樣?”
“如果現在的日子過得舒服,我幹嘛要變。說到這個,我想起我一個高中同學,就嫁給了一個有錢的男人。一開始還經常給我們顯擺,說又買了哪兒哪兒的房子,買了多少錢多少錢的包包,出門都是頭等艙,住的都是五星級酒店……結果一堆人找她借錢,現在都不敢冒頭了。”田蕊砸吧砸吧嘴,道。
“跟我們酒店那些客人似的,一個個在大廳裡打電話,開口就是股票,閉口就是公司,不是聊融資,就是聊上市,那嗓門兒大的,彷彿別人聽不見一樣。我就奇怪了,怎麼我認識的一些有錢人就很低調,穿幾十塊錢的體恤,出門就是一雙人字拖,全身上下就百來塊,開着幾萬一輛的國產車,也沒見別人成天一副‘老子最屌’的樣子啊,幹嘛有點錢就要出去嘚瑟,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唄。如果有錢人都是那樣,那我還是保持這樣好了,跟一二傻子似的,都不知道別人在心裡罵他多少遍了。”
“也許別人還看不起你呢,覺得他們享受的服務,你沒享受過。他們買得起的東西,你卻只能幹看着。”
“切,再有錢還不是得吃飯,有本事他們自己去種菜啊。有錢怎麼樣,在外面下頓館子,廚師往裡面吐口水,他們能知道?那些明星夠有錢吧,該出軌的還不是出軌,該進局子的還不是進局子。再說了,我家宅基地要是拆遷了,我不也成了有錢人,誰手上還沒點東西似的。”田蕊仰起脖子,努力做出一副“白天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