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兒？”
何遠掛掉電話，直接走了過去。
“今天休息，就出來逛逛，沒想到剛好碰到老同學。”
李詩坐在呂慧慧對面，見到何遠過來，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何遠下意識的看了呂慧慧一眼。
呂慧慧背對着他，聽到何遠聲音後，這才轉過頭來。
“你回來啦。”她朝何遠露出一個笑容。
她和李詩是對坐的，兩個人面對面，身邊各有一把椅子。
何遠在那裡猶豫，這種情況下，自己應該坐哪邊的位置。
不知道爲什麼。
潛意識裡，他感覺這是一道送命題。
還沒等他想清楚，呂慧慧已經往旁邊挪了一下，給何遠騰出位置。
得，現在不用考慮了。
何遠猶豫了一下，就坐在了呂慧慧旁邊。
李詩看到何遠的舉動，眉頭挑了一下，很快恢復平靜。
等何遠坐下後，呂慧慧才道：“我們剛纔還聊起你呢。”
“聊起我？什麼情況？”何遠不明就裡。
三人都是小學同學，彼此間都還挺熟的。
甚至之前何遠去接李詩，都還是呂慧慧在中間拉的線。
用呂慧慧的話來說，看何遠一個人，單身，那麼可憐，就“憐憫”一下他，給他創造些機會。至於抓不抓得住，那還得看何遠自己。
如果是前幾年的話，那何遠得開心死。
畢竟那個時候的他，身邊雖然接觸了不少姑娘。
但那些姑娘，419可以，談談也可以，但要結婚，不行。
結婚和談戀愛，完全是兩個概念。
談戀愛，可以不求錢，不求房，只要兩個人在一起覺得合適，舒服，那就可以在一起。
但，婚姻不同。
往小了說，那是要組成一個家庭。
往大了說，那是關係到兩個家庭的事兒。
結婚的話，彩禮多少，在哪裡辦，要請多少人。
結婚後，兩個人要在哪兒，要買什麼房，首付多少，每個月的還貸多少。
北京嗎，大家都是來自天南地北的北漂，家庭情況，條件，觀念，都不一樣。
如果要買房的話，最好就是買北京；北京買不起怎麼辦？那是買自己老家，還是媳婦兒老家？買的話，條件是怎麼樣的，要出多少錢，是不是要考慮以後回老家，老人的話應該怎麼辦。
一旦聊到這種地步，別說結婚了，連戀愛都沒法繼續談下去。
所以談戀愛很容易。
但一旦上升到結婚……
呵呵。
不過，何遠現在心裡有個疑問。
既然她們都碰一起了，那剛剛李詩給他打電話幹什麼？
“沒什麼呀，就聊起了一下大家的近況，然後她問我現在在幹什麼，我說現在跟老闆你混啦。”呂慧慧說着，摟着何遠的手臂，半個身子依偎在他身上。
何遠下意識的看向李詩，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
她停頓了一下，低頭端起桌上的奶茶杯子，咬住吸管，輕輕吸了一口。
“你這麼有錢，我可養不起你。要不這樣吧，呂老闆，你包養我，回頭我跟你打工，怎麼樣？”何遠笑了笑，也沒去推開呂慧慧。
“好呀，那我包養你，以後你就跟我混了。”呂慧慧伸出胳膊，直接摟住何遠，在那裡大包大攬的說道。
“我有點好奇，你們現在在做什麼啊，能帶我一起嗎。”李詩放下奶茶，在那裡笑着問道。
這個樣子的李詩，看起來很有氣場。
可能是職業的關係，李詩說話的時候，慢條斯理，有條不紊。給人的感覺就是，她特別的有底氣。
何遠試過。
當一個人將語氣放緩的時候，聽起來就特別有架勢。
反倒是那種嘴裡“嘟嘟嘟”的，跟個機關槍一樣的人，不是搞銷售的，就是做中介的，總之就是一個業務員的形象，上升不到逼格的境界。
“沒什麼，就是在搞互聯網的東西。哎，這玩意兒我也不懂，但沒辦法，老何非要求着我，說沒我不行，這不，我就只能把自己那家店關掉，過來幫幫他了。”呂慧慧放開何遠，朝李詩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架勢。
“互聯網啊，那挺好的。”李詩笑了笑，手指在桌上輕敲，然後緩緩道，“我這邊，最近也想投點什麼東西，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項目。這樣吧，你們能不能跟我聊聊這個事兒，要是合適的話，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弄。”
呂慧慧的身子僵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你弄這個幹什麼，你現在這空姐乾的不是挺好的嗎，天天在全世界到處飛，時不時的就出去旅遊一下，放鬆放鬆心情，還能做做代購，賺點外快……要不是我當初專業選錯了，我都想改行做你這行業了。”
“空姐，也不能一直幹下去啊。”李詩搖搖頭。
“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在天上飛不了幾年了。再說，這工作一天到晚的，連個準確的休息時間都沒有，跟其他人都湊不到一起去。就好像你們之前開同學會一樣，我就去不了……而且我這個年紀，也該談戀愛了，家裡已經催過好幾次了，不過誰又願意，跟一個成天見不着人的女人談戀愛呢，這日子過得多累。”
“所以……”呂慧慧搭了句嘴。
“所以啊，我準備在外面投點東西。正好這幾年也存了點錢，應該能做點小生意，要是這生意做起來，以後不幹這一行了，也能有個養家餬口的東西。”李詩笑了笑。
“養什麼家，糊什麼口，你這麼漂亮，找個男人養你不就好咯。”呂慧慧不在意道。
“你這麼漂亮，爲什麼現在還單身呢。”李詩反擊道。
呂慧慧啞然。
說了半天，最後不小心把自己給繞了進去。
“我不行，我就那樣了，這輩子也沒什麼追求，就這樣混吃等死。你不一樣，你可是大美女誒，還是空姐，又全世界到處跑，你跟我不一樣。”呂慧慧道。
“有什麼不一樣的，不也和你一樣單身嗎。”李詩玩兒着吸管說道。
呂慧慧捂住胸口。
再次遭到了暴擊。
“怎麼樣，願意跟我說說嘛，當然，要是不願意……”李詩一邊說着，美目在何遠身上轉了一眼。
何遠現在心裡很憂傷。
真的。
他突然發現，以前的經歷，根本沒什麼卵用。
哪怕他爬到了所謂的“高層”，在整個行業裡，都算的上是精英分子……
但現在，何遠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屌絲。
24K純屌絲。
身邊隨便拉一個人出來，都比他有錢。
何遠當然不會想當然的認爲，李詩口中的“存了點錢”，就是幾十萬的小額存款——不對，哪怕就是幾十萬，也比何遠工作五六年的存款還要多。
以他回來後，對老家人的一些行爲方式的理解，李詩口中的“這點錢”，估計至少也是近百萬左右——沒辦法，自從房價開始暴漲之後，大家嘴裡的“小錢”，都是按百萬來記的。
至於李詩是怎麼賺的，那方式可就太多了。
不提她本身的工資，就按她們公司的福利，投資買房的收入，股票，還有代購——儘管何遠不怎麼看得上代購，但是從朋友那裡得到的消息，代購其實還蠻賺錢的。尤其是李詩又有空姐這個身份做加成，要是在這方面花費的精力稍稍多點，一個月賺個五六萬輕輕鬆鬆。
哪怕現在代購不好做了，但光是前幾年積累下來的資金，少說也是幾百萬了。
再按老家人的思路，有錢之後就要去置業，那李詩在成都買幾套房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再按成都房價翻倍的速度，要是17年以前買的房子的話，現在至少已經翻了三倍。要是之前是在高新區，雙流這些地方買的話，現在可能已經翻了五倍，甚至是十倍……
恐怖如斯。
這麼一想，何遠又深深地遭受了打擊。
他突然對自己產生懷疑，自己以前在工作中那麼拼命……到底圖個什麼？
“你怎麼了？”李詩見何遠半天沒有說話，關心的問了一句。
“啊？啊，沒什麼，剛剛在想事情。”何遠迅速回過神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將工作方面的東西，簡單跟李詩說了一下。
沒辦法，回到老家後，何遠才發現，原以爲那些互聯網的東西，是一個很基礎的東西，基本誰聽了後都能聊上兩句。誰知道，真的回來之後才發現，很多人都不明白互聯網是個什麼玩意兒。
甚至有些人還固執的認爲，互聯網上的東西都是虛的東西，完全沒有任何價值。
都9102年了，居然還有人能說出這種話。
經歷了幾次撞壁之後，何遠就明白了。
有時候千萬不能將別人想的太聰明，如果可以的話，那還是把他們想的蠢一點好。
“你的意思是，你準備做一個網上店鋪？”李詩聽完何遠的描述之後，思考了一會兒，給出這麼一個迴應。
何遠深吸一口氣。
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你要理解，不是所有人，都是互聯網人。
這麼在心裡默唸了幾句之後，何遠終於讓自己變得心平氣和，甚至隱隱當中，還透着一絲佛系。
“你要這麼理解的話，也不是不行。”何遠扯出一個笑容。
他又不是要去外面拉投資。
只是朋友間聊一聊，也不用糾結的那麼細緻。
換成公司裡的人要這麼跟他說的話，他會直接跳起來，打爆對方的狗頭。
“那我明白了。”李詩擡起頭，臉上露出好看的笑容，“那，做這個東西要多少錢呢，你看，能不能讓我一起，跟着老闆賺點外快？”
“嗯？”何遠挑了挑眉毛。
他原本翹着二郎腿，身體放鬆的坐在椅子上。
聽到這句話後，把二郎腿放下來，身子也坐直了不少。
“這個東西，跟實體行業不一樣，前期都只是燒錢的，想賺錢的話，都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你確定要參與進來？”何遠忍不住道。
互聯網，跟實體行業不一樣。
絕大多數的實體行業，有投入，就能有收入。
但互聯網不一定，你投入的金錢，化作一堆數據，但最後這堆數據，是否能夠產生收入……主要得看你下面的人。
要是你招的人靠譜，那就能給你賺大錢。
要是你招的人不靠譜，最後那對數據連廁紙都不如。
想想今天，在寫字樓裡看到的那堆電腦吧。
這就是創業失敗後，互聯網人最後的出路。
“那你會坑我嗎？”李詩看着他，笑臉明媚。
何遠語塞。
何遠不是那種會坑人的人。
甚至他連一些規則內的手段，都不喜歡使用。
他之前坐的那個位置的前任，在北京有三套房，老家有學區房，有別墅，加起來一千萬都打不住。而何遠呢……把褲兜都摸遍了，也就能摸出二十萬出來。
要是他心狠一點的話，光是拿以前的履歷，去拉投資。多的不敢說，幾百萬還是沒問題的。隨便做個一年，然後告訴資方，錢都花完了，沒掙到，都賠了。
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行業內很多人都是這麼做的。
畢竟，互聯網賠錢，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兒。
不然那些入行一年，甚至半年的人，是怎麼在老家，甚至是在北京買房的？
靠業務賺錢，哪兒有坑投資人的錢來得快。
你辛辛苦苦做業務，招人，分析業務，做產品，調試bug，上線，推廣……中間風險有多大。
最後掙到的那些錢，還不一定抵得上你的支出。
哪兒有挖投資人的錢來得快。
虧了幾個投資方，肥了自己的錢包。
這可是大家常用的招數。
“不會。”何遠搖了搖頭。
“既然不會，那我就放心了。反正……”李詩撩了下頭髮，有半句話卡在嘴邊，沒有說出來。
何遠最討厭這種說一半，留一半的人了。
弄得自己心裡直癢癢。
“啊，不好意思，我去一趟衛生間。”李詩忽然道。
說完這句話，李詩起身去衛生間。
等她起身離開的時候，一旁的呂慧慧拉了何遠一把。
“怎麼了？”何遠一臉疑惑。
“她喜歡你。”呂慧慧盯着何遠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