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不解地問:“奧爾良家族是法蘭西最爲富有的家族之一,而且家世顯赫,與孔代家族也相配,你爲什麼不願意嫁給沙特爾公爵呢?”
“殿下,我想您應該知道答案。”路易絲郡主神情嚴肅地說,“我不願意嫁給沙特爾公爵,和您不與他交往的原因是一樣的。”
路易心下了然。雖然他與沙特爾公爵鬧翻是因爲瑪麗?阿德萊德以及王室與奧爾良家族的矛盾,可對外宣稱的原因卻是“攝政王反感沙特爾公爵的浪蕩生活”。
路易絲郡主說出的理由路易再熟悉不過,當初瑪麗?阿德萊德也是因爲同一原因而不理會沙特爾公爵的追求,最後才與路易一同“私奔”。
“你說要我幫助你,可是我怎麼幫忙呢?”路易問道,“如果你的父親孔代親王要你嫁給沙特爾公爵的話,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阻止。”
“我知道,因爲我是女人,所以沒有辦法選擇命運。”路易絲郡主緊咬着牙說,話語中充滿了憤怒和悲哀。
她又說道:“但是,就算我未來真的非嫁給沙特爾公爵,我也不希望在這之前就和他過從甚密。”她換了一口氣,緊接着斬釘截鐵地說:“我討厭他。”
“討厭?”路易在這個詞上徘徊許久,想了想後不禁笑笑說,“只怕你討厭所有的男人吧”
“你”路易絲郡主轉過頭來,凝視着路易,整張臉都被怒氣填充,可嘴脣輕顫之間,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兩雙眼睛,四目相對。這種情況持續了幾秒鐘。
之後,路易絲郡主眉角微微一挑,只覺一股羞澀之意涌上心頭,不自覺地便低垂下了雙目,接着便側轉過身,不再去看攝政王的眼睛。
剛纔的那一次目光交流,她從攝政王的雙目中看出了一股能夠燒盡一切卻又柔和的火焰。她那一顆在修道院中被聖經、天主教義所凝結、冰凍起來的心,在這火焰的溫烤之下,猶如冬天的冰雪遇到了春日的陽光,逐漸消融了。這使得她感受到了一種猶如靈魂被抽離身體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飄飄欲仙的美妙快感。
她爲自己出現這樣的舒服感覺而感到羞恥,更爲這難以自已的感覺感到恐懼。爲此,她暗自懺悔着,並決定不再去觸碰那根可能會再次引發此事的底線——不去看攝政王路易的雙眼,甚至不去看他的人。
路易絲郡主那一抹短暫的羞澀神情,路易看在了眼裡,卻並沒有產生什麼多餘的想法。同樣的場景他見過太多了,每天他都能夠見到不同的女人對他表現出這種女兒家羞澀的姿態,對此他早就習慣了,更是明白這些女人只是一時的心動,而非是有了真愛。也因此,在“冷冰冰”的路易絲郡主突然產生了嬌羞姿態後,他只是以爲這和其他女子的反應一樣,只是出於女人的矜持和一時的悸動。
“沒錯,我是討厭男人。”路易絲郡主幽幽地說道,“我討厭一切的男人,包括我的父親和哥哥。”
路易對此早有察覺,而且“厭男症”在未來也不算什麼特殊的心理疾病,他對此也沒有什麼驚訝的。
路易絲郡主自顧自繼續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樣的。我從小就生活在修道院,從沒有離開那裡一步,直到幾個月前才離開。可是回到家後,我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你是討厭,討厭到了幾乎恐懼、厭惡男人的地步,但並非是本身就害怕男人。否則你也不可能在剛纔面對你哥哥以及沙特爾公爵的時候面不改色。”路易說。
“是的。”路易絲郡主點了點頭,這一點也是她最爲不解的。她是因爲討厭纔會恐懼、厭惡,而不是單純的害怕,所以就算與男人有身體接觸,也不至於瑟瑟發抖。可是,剛纔在與攝政王跳舞時,不過是手掌相碰,呼吸便急促了起來,身體也不聽話地發起了冷顫,她不甚明白,只能解釋爲是上帝的懲罰。然而,在後來的“靈魂出竅”後,她對自己的解釋產生了質疑,覺得可能並不是這麼簡單。
“抱歉,我可能沒有辦法幫助你。”路易搖着頭說,“這畢竟是孔代家族和奧爾良家族的私事,這一點我無法干預。”
“我知道,因爲我是女人,所以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路易絲郡主悽然一嘆,“真是羨慕瑪麗?阿德萊德郡主,至少她擺脫了原先的命運。”
路易心中不忍,想了想,安慰道:“你也不用如此悲觀,也不是沒有辦法。”
“您又不願意幫助,還能有什麼辦法。”
“即使我沒有辦法出手,你也未必真的會嫁給沙特爾公爵。”路易微笑着說,“如果你的父親真的想要通過你與奧爾良家族聯姻,恐怕你幾個月前從修道院出來時,就會立即與沙特爾公爵定下了婚約。一直到現在你們之間都沒有動靜,可見你的父親也未必明確了你的婚事。”
“我父親在想什麼,我也不太知道。可是,我知道他和奧爾良公爵早有此意,而且奧爾良公爵似乎也很滿意,相信離訂婚也不遠了。”路易絲郡主不得不悲觀,作爲這個時代的女人,在財產、婚姻上都沒有自由,她實在是已經對未來絕望了。
路易不是不想幫助一臉悽苦的路易絲郡主,就算出於削弱奧爾良家族以及其他政敵的目的,他也不允許孔代、奧爾良兩家之間再一次聯姻。可是,他在之前的諸多事件中,將自身放在了一個頗爲敏感的位置上,再加上瑪麗?阿德萊德之事,他與奧爾良家也算是水火不容了,若是此時爲了一個女人再次激化與奧爾良家族的關係,就無法順利地按照計劃對奧爾良家族進行削弱,反而得不償失。爲此,他是不能提供任何的幫助。
路易轉過身,背靠着窗,面向着裡。目光穿過人羣,盯在了鏡廳對面的一個女人身上,她就是正和身邊人交談甚歡的瑪麗?安託瓦內特。
“小姐。”路易欣喜地叫了一聲路易絲郡主,並對她說,“我雖然不能夠幫助你,但是有一個人可以幫你。”
“誰?”路易絲郡主原本已經絕望,不再有任何期望,突然聽見此話,自然是欣喜不已。
“我的妻子,瑪麗?安託瓦內特。”路易帶着微笑說。
“王儲妃殿下?”路易絲郡主吃了一驚,目瞪口呆地違背了之前的誓言——又將目光盯在了攝政王的身上。
路易絲郡主對於法蘭西的王儲妃瑪麗?安託瓦內特極爲陌生,這也是凡爾賽女人皆有的情況。在傳聞中,瑪麗?安託瓦內特是一位失去丈夫寵愛,愚笨到極點,除了臉蛋便一無是處的傻女人。這樣的人真的能夠提供幫助嗎?她並不對這一建議有信心。
路易自顧自地解釋說:“瑪麗?安託瓦內特剛回來,身邊缺少出身高貴的女伴,而她也在尋找適合的人選作爲密友,你爲什麼不試着接近她呢?”
此事若成,瑪麗?安託瓦內特便可以藉此機會籠絡孔代家族,連帶着便可以將影響力打入到聯姻關係錯綜複雜的上流三大王公家族中。她若是能夠得到三大家族的支持,也就意味着路易可以暫時將勢力最大的這三個貴族穩住。
“接近她?”路易絲郡主茫然地望着路易,心中想不通這對於她有什麼用處。
“當你成爲了她的密友後,你的身份就不一般了。誰要是想娶王后的密友,那就必須注意之後產生的政治效應。奧爾良家族是不可能爲了你,而與反奧派爲敵。”
“但是,如果我的父親也阻止我的話……”路易絲郡主憂心忡忡地說。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現在應該去想想如何討王儲妃的歡心。”路易說。
路易絲郡主畢竟是一個在修道院長大的貴族少女,雖然氣質冷漠,可對於宮廷中的權謀鬥爭卻甚少了解,因此心情仍然忐忑。
“過去吧”路易說,“她喜歡的是乖巧安分、優雅美麗的類型,你只需要一個屈膝禮就足夠了。”
“是。”路易絲郡主忐忑不安,毫無自信。她缺乏與人交往的能力與經驗,可在攝政王的催促下,卻也只能硬着眉頭向鏡廳另一側的瑪麗?安託瓦內特走去。
路易目送着路易絲郡主去到瑪麗?安託瓦內特的面前,並看着她向瑪麗?安託瓦內特行屈膝禮。那是一個十分標準的禮儀,完美的無可挑剔,他能夠見到瑪麗?安託瓦內特臉上的驚訝、愣神表情。
瑪麗?安託瓦內特是否是喜歡路易絲郡主這樣的類型,路易並不清楚,但是他清楚一點,瑪麗?安託瓦內特會和他一樣,注意到路易絲郡主的身份,並且清楚應該如何對待。
路易在見到瑪麗?安託瓦內特微笑着伸出右手後,便心情愉悅地移開了目光,他知道瑪麗?安託瓦內特已經明白應該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