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觀察到,正走來的孔代郡主路易絲?阿德萊德有着一頭波旁王室女性特有的金棕色捲髮,她的臉色比普通的女人要白,但白中又隱隱約約顯出一絲淡粉色的腮紅,兩相映襯之下,爲她本就算是中上的容貌加了不少分。然而,容貌再如何的天生麗質,也掩蓋不了她未成年而導致的身體缺陷。她看上去很瘦,不僅腰肢很細,連女人所必要的海拔也顯不出來,也不知道是還沒有發育,還是修道院清心寡慾的生活造就了這一缺陷。
作爲波旁公爵的妹妹,路易絲郡主在來到這位名聲不怎麼樣的花花公子面前還是恭敬地行了禮。緊接着,她又朝着波旁公爵身旁的沙特爾公爵行了禮。
區區一個屈膝禮,面對不同的人,所要求做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瑪麗?安託瓦內特雖然有諾埃萊伯爵夫人在旁指導,可也被凡爾賽繁瑣的禮節搞昏了頭腦,但這個年紀比瑪麗?安託瓦內特還要小上兩歲的郡主,卻將禮儀做得滴水不漏、恰到好處。
波旁公爵作爲路易絲郡主的哥哥,所以只是點頭致意,而“外人”沙特爾公爵則必須彎腰、屈膝回禮。待平身後,沙特爾公爵正欣喜地準備開口對路易絲郡主說話,卻沒有想到路易絲郡主居然看都不看他,朝着他側後方的路易走去。
路易最初只是欣賞着路易絲郡主的身材,而後是在欣賞她的禮儀,結果在看見她向自己走來時,措手不及地驚慌失措起來。
只見到她即有禮儀地恭敬行了屈膝禮,整個身子都蹲了下去,猶如半跪着一般。這就是面對王儲身份的人應該行禮的程度,但由於這種程度的屈膝禮難度太高,所以一般也只是在極爲隆重、正式的場合才使用,路易也因此間的並不多。只這麼看一眼,路易便不得不感嘆,路易絲郡主的禮儀已經可以比擬諾埃萊伯爵夫人了。
路易伸出右手,而後路易絲郡主也伸出了右手,便如此被慢慢攙扶了起來。路易絲郡主站起身來後,路易並沒有着急鬆開她的手,作爲回禮,他輕輕地在她的手上一吻,以吻手禮作爲回禮。這之後,才鬆開了她的手。
“你好,美麗的孔代郡主路易絲?阿德萊德。”路易微笑着和約地打招呼。
“殿下。”路易絲郡主點了點頭。
她的臉色如常,與之前對波旁公爵、沙特爾公爵沒有任何不同。路易對此有些好奇,他看慣了女人對他的嬌羞姿態,一時間對着這位心情平和的少女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小姐有什麼事嗎?”路易問道。
“殿下,我能夠榮幸地邀請您共舞一曲嗎?”路易絲郡主問。
“當然可以。”路易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但是,他內心之中卻驚訝於路易絲郡主的鎮定,心感這個女人實在是與衆不同。
隨即,路易便向路易絲郡主優雅地伸出了右手,而路易絲郡主亦立即將手放了上來,再然後,在周邊人的矚目下,他們兩人面無異色地攜手走到了鏡廳中央。
音樂響起之後,鏡廳中的數對男女便優雅自如地跳起了宮廷舞。
沙特爾公爵時而看向中央的路易和路易絲郡主,時而轉頭看看波旁公爵,焦急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不知道。”波旁公爵有些口吃了,他太驚訝了,不明白這個因爲厭惡男人而一直住在修道院的妹妹,究竟是吃了什麼藥,居然主動邀請了一個男人共舞。他更驚訝,攝政王路易居然會毫不猶豫地答應,而且眉宇間還流露出一絲感興趣的意味。
沙特爾公爵心情不好受。雖然路易絲郡主並不是他所喜歡的那種類型,而且因爲這個女人天生就厭惡男人,而爲此碰了不少壁,但是,當看到瞄準的目標再次投入了攝政王路易的懷抱時,他的心中還是難以自已地燃起了一股怒火。
“今天真是糟透了。”沙特爾公爵恨恨留下了這句話,隨即便怒氣填膺地離開了鏡廳,進而離開了凡爾賽。他要去巴黎,去讓利伯爵夫人那裡,只有在那個女人那兒,他才能夠感受到一絲男人的尊嚴。
波旁公爵接着沙特爾公爵的那句話,玩味地笑道:“今天確實糟透了。”他面對沙特爾公爵的離開無動於衷,甚至朝着沙特爾公爵的背影陰邪地笑了笑,陰狠地說:“我早就受夠你了,還有你那個潑辣的妹妹,如果不是你父親的財力和勢力的話,你以爲我會娶她嗎?現在這樣正好,別想再打我妹妹的主意。”
這一曲平凡的宮廷舞,除了沙特爾公爵和波旁公爵外,其他人都只覺普通,沒什麼特別的,即使連瑪麗?安託瓦內特見了也沒有起什麼歪心。作爲妻子,她深知丈夫並不喜歡這種“瘦瘦”類型的少女。
“你在發抖。”路易輕聲對舞伴路易絲郡主說。
雖然只有手掌相碰,但只靠這些,路易便察覺到了舞伴的不對勁。
見路易絲郡主繼續擡頭挺胸而不回答,可手上的顫抖卻越發強烈,路易急忙再問:“你沒有事吧?需要醫生嗎?”
“不,我很好。”路易絲郡主短促喘着氣說,被路易聽起來就像是連說話都在發抖。
“真的?”
“是的。”路易絲郡主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清。
路易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此時音樂還未停下,他若是突然中斷,反而顯得顯眼,於是,在明知道舞伴出現問題的情況下,他只得硬着頭皮跳下去。可是,自這之後,路易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身旁的舞伴身上,連她額頭流下的汗水,都瞧得仔仔細細。
這一切沒有太多人注意到,瑪麗?安託瓦內特也正在朗巴爾親王夫人和瑪麗?阿德萊德地帶領下忙着認識凡爾賽的貴婦,至於男性貴族們不是在高談闊論着“軍國大計”,就是在毫無顧慮地閒聊着“溫牀暖枕”中的秘辛。然而,唯有一個人注意到了攝看}}書]就來政王路易和孔代郡主路易絲的不尋常,這個人就是國王路易十五,他一直注意着這個最年長的孫子。
“您在看什麼?”杜巴麗夫人嬌笑着在路易十五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作爲國王的女人,她深知在這種場合下也只有在國王面前才能夠保持自尊,臺階下的那些貴婦們,表面上對她恭恭敬敬,其實暗地裡都在想方設法地盡力疏遠,她也陶醉於她們表面上的恭敬,而不去自討沒趣。
“沒有什麼,寶貝。”路易十五陶醉地笑着,一半是因爲杜巴麗夫人,另一邊則是因爲孫子終於開竅了。他誤會了,誤會路易對孔代家的女兒着迷了。這是他最想要看到的,他並不希望孫子將心思都放在一個奧地利女人身上,只要不是瑪麗?安託瓦內特,即使路易喜歡的是身份極爲卑賤的乞丐,他都會賜予一間凡爾賽的房間。
一曲舞畢,男女雙方行禮後正式散場。
路易絲郡主行禮之後,匆匆走到了角落窗口,大口喘着氣。
“你還好吧”路易追了上去,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卻沒有想到她“啊”地尖叫一聲,似乎極爲恐懼。
路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急忙看了看左右,發現沒有人注意後,才鬆了一口氣。
“抱歉,殿下。”路易絲郡主在見到了是攝政王路易之後,急忙爲自己的行爲道歉。
“不,沒什麼。”路易深呼了一口氣,問道,“你好像不舒服,真的不要緊嗎?”
易絲郡主別過頭,望着窗外搖了搖頭。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牽起,然後被兩團火熱的物體夾在中間。她急忙轉過頭去,只見到攝政王路易正用自己的雙手將她的右手掌捂在中間,似乎在感受着什麼。她對此沒有再尖叫,甚至產生了一絲奇怪。雖然心中仍然有一絲對男人的懼意,可同時居然也感受到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暖。
“你的手很涼,但還在正常的範疇中,應該沒有什麼病。”說完,路易便將路易絲郡主的手放了下來,然後解釋說,“我身邊有一位出色的醫生,這是他教我的方法。”
路易絲郡主將手收回,放在胸前,用另一隻手握着,猶如保護在懷,避免再次“失去”。
“如果你的身體沒有病的話,那麼應該是心理上的反應。”路易猜測道,“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麼?”
“殿下,我能求你幫我一個忙嗎?”路易絲郡主沒有回答,反而冷靜又嚴肅地反問了一個問題。
“什麼忙?”路易問。
路易絲郡主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問:“您應該聽說了沙特爾公爵正在追求我的事吧?”
“是的,我知道。”路易點着頭回答。
“我想請您幫我……”路易斯郡主頓了頓,換了口氣後說,“您能幫我解除沙特爾公爵的糾纏嗎?”
“這……”路易猶豫了,同時也驚訝了。他剛纔也已看出了路易絲郡主對沙特爾公爵似乎並不理睬,甚至還和冷漠,可沒有想到這個少女居然會有這樣的心思。在這個婦女一點地位、權利都沒有的年代,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能夠提出這樣的要求,實在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