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我真的需要你用車用房來找我嗎？”夢瑤平靜了一下之後繼續哽咽道，“是的，我不否認，在這座大城市，有車有房能夠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安全感，但是那不是我們在一起的必須條件。我們都有手有腳，都有夢想，都在努力，這些暫時沒有的東西，以後也會一直沒有嗎？”我沉默，無言以對。“雖然我答應過你，等你有車有房了，我就會答應你，跟你重新在一起，但是其實是否跟你在一起，在你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心裡就已經有答案了。”夢瑤切了切牛排，繼續道，“在你離開之後，我也想過很多，甚至也一度掙扎過，後悔過，但是我知道，我心已經死了，再也沒法回到從前了。累，疲憊，你知道這兩個詞的意義麼？”夢瑤說的讓我無可辯駁，但是我又覺得自己真的很委屈，因爲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讓她過得更好而已，想讓她少受白眼少受非議而已，可是她卻一直誤解我！更痛苦的是，我無法解釋，而且每解釋一次，我們的距離就遙遠一次！我心裡很堵，堵得我莫名地想哭出來！
“後會無期，呵呵，多好的一個名詞。”夢瑤繼續哽咽道，“你走的不久之後，我也換了公司，換了住處，也不再接你的電話，我以爲從此我們再無交集，真的後會無期了。爲此我還暗自憂傷過。可是，你卻又找到了我，我們又有了交集，但是我們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就算可以回去，我也不會回去了……”“那我們這算什麼？夢瑤，你要知道，當初我在你面前許下的那個諾言，是真心實意的，你怎麼能把它當兒戲呢！”聽到夢瑤這番話，我真的很悲傷，那種急性子的樣子又爆發了出來，“你知道嗎，爲了實現這個諾言，爲了給你一個更好的生活，我先是隻身一人去了一個朋友也沒有的汕頭，在那裡艱苦地掙扎了數月，然後又繼續南下去了無依無靠的深圳，在那裡過得跟狗一樣，過得比在北京的時候還要悲慘十倍！要不是因爲突發疾病，被迫而回，我會一直把狗當下去，直到我實現當初給你許下的諾言！”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是這樣，從來沒變過！一直都堅守我的諾言，一直都在爲我們將來的幸福而努力！”我也是情緒上來了，止也止不住了，無比激動地繼續道，“我知道，在你面前，我一直很自卑，但是，我自卑，是因爲你真的很優秀！我很愛你，但更害怕失去你，我一直很努力，就是希望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和你一樣平等，才能一直好好地守護住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情！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執迷不悟，冥頑不化，而是我深知愛情的真諦與婚姻的本質！我是太想一直擁有，太想太想了，所以纔會暫時放手，你懂嗎！夢瑤，真的，我真的希望你能懂！如果你能懂我，那真的……該有多好！”說完，我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也溼潤了。而夢瑤，也是被我的肺腑之言，觸動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無比的悲傷。
我們又這樣傷感地沉默了很久，直到餐廳的音樂變成有些歡快的《小蘋果》，我的心情有些緩回來，我才又繼續對夢瑤道，“真的，夢瑤，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感情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也再給你自己一次機會。雖然我現在沒有實現有車有房的夢想，但是我一直在努力！現在我在福州，跟兄弟偉偉正在創業之中，雖然現在面臨一些困難，但是請相信我，一切都會變得越來越好的！我們忘了那些痛苦的過去，然後開開心心地重新開始吧！”說完，我用無比真誠的眼神深情注視悲傷的夢瑤，心裡則在無比虔誠地祈禱着，真的很希望她能夠答應我的請求。“飛陽，這世界上，不是什麼都能回去的。”可是，沉默了很久的夢瑤，突然如此回答我，“也許，回去在你看來是那麼輕易的事，但是在我看來，是一件奢侈的或者說不可能的事。也許，我們在感情上的經歷不同，導致了我們對待愛情時不太一樣的態度。
真的，我寧願孤獨一生，也不想再被傷害，我寧願我的世界清清靜靜，也不要受到雜音的干擾。我渴望感情，也害怕孤獨，但是我更怕傷害，更厭惡虛僞，更討厭那些變幻莫測的人心！你放棄吧，咱們就做好朋友，不要在感情的世界裡再有交集，也別再相互糾纏，也別再爲我做那麼多傻事！”我心一沉，都要碎了，我貌似聽懂了夢瑤的話，貌似又沒有聽懂，我只是突然想起，大二那年，我們正熱戀的時候，她突然去拜什麼佛，學什麼金剛經，弄得我雲裡霧裡、不知所措。“夢瑤，你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受一絲傷害的！”我已別無退路，信誓旦旦道，“曾經的我年少無知，曾經的我執迷不悟，曾經的我讓你失望透頂，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我了，我改變了很多，成熟了很多，你難道沒看出來嗎？真的，夢瑤，我追了你快十年了，而我們也認識快十年了，這是天賜的緣分，一旦錯過，也許這輩子都再也不會擁有了，爲何不再相信我一次，讓我們這麼多年的堅持與堅守有個美好的歸宿？”
夢瑤很有觸動，低垂下頭沉默了很久，良久才擡起頭，努力地用平靜的眼神看着我，說道，“我覺得最美好的歸宿，就是我們不要在糾纏在一起，就做一對純粹純粹的好朋友，然後永遠永遠，一輩子一輩子。”說完，夢瑤又低垂下頭，用刀叉叉了塊牛排，心不在焉地吃了起來。而我聽了這話有些心碎，因爲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在我心裡，根本沒不想跟夢瑤只做朋友，也根本做不了朋友，我在心裡一直把她當作那個會陪伴我一生的人，一直都沒有改變過。“夢瑤，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你真的放下了嗎？”我真心不甘心，用有些激動的語氣逼問夢瑤道。雖然我知道自己的語氣也許會惹惱她，但已經窮途末路的我顧不了那麼多了。而且，我突然記起了她的那個合租同事跟我說的，夢瑤還愛着我，還一直在等我，所以我確信，剛纔的那番話並不是她的真心話，她只不過是不想這麼輕易原諒我罷了。“你覺得我說的不是真心話嗎？”夢瑤果然有些不高興，帶着慍怒的情緒反問道，“飛陽，真的不要再執着了，沒用的，我不可能在回心轉意的了。有些東西，也許你這一輩子都不會理解的。”
我有些不明白，呆愣在那，半晌才緩過來，問道，“什麼不理解？我覺得我是這個世上最懂你的人。而你曾經不也這麼認爲的麼？”確實，我是最懂夢瑤的，因爲我總是能很輕易感受到她的心情，甚至能在她空間和微博裡的每個字裡洞察出她的所思所想，我也知道她缺乏安全感，懂得她是個敏感而脆弱的女孩，一直在背後小心翼翼呵護着她，一直在背後默默努力成爲她最堅實的後盾。“那是曾經。”夢瑤苦笑，悲傷地搖了搖頭，“現在的我們，已經變得很陌生很遙遠了，再也找不回曾經那種心與心緊緊相貼的溫暖感覺了。也許是你變了，也許是我變了，也許我們都沒變，只是這個世界變了……還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一句話，我們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緣分把我們拉扯到了一起。是的，我曾經相信過，距離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努力改變，我也很珍惜這份感情，一度放下女孩所有的驕傲去遷就你，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們還是把我們的感情生活過得一團糟，我真的感覺疲憊了，也沒有勇氣了……”
夢瑤也許真的爲我們的愛情很認真付出過，以至於說到這些的時候手都在忍不住地顫抖。她努力忍着眼淚，嘴巴蠕動了一下，想繼續說下去，但最終還是沒能說下去。而聽了這些的我，倍感悲傷，心更是痛到了極致，我感覺，如果我們最終散了，那還是因爲輸給了現實與時間。想想，真是覺得可悲，因爲我也知道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但我沒有因爲這樣就放棄，而是苦苦努力苦苦掙扎了這麼多年，只是命運弄人的是，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失敗，歷經滄桑歷經挫折之後我依然還是呆在原點，依然跟夢瑤還是兩個世界裡的人。“夢瑤，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會有理由反駁。我也知道，我們依然有差距，依然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遊蕩。”但我不死心，依然執着地說道，“但我想這一切都可以改變的，不是麼？我一直沒有停止過努力，一直都在爲我們的未來與幸福打拼，我也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成功的！雖然我們在不同的世界，但我們有相同的一顆心，你要相信，我這顆心，只爲你守候，這麼多年來一直未曾改變過。夢瑤，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這些年來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和傷害，但是我真的不會再讓這一切發生了，我不會再幼稚，不會再倔強，不會再執迷不悟，更不會再離開！請相信我，相信我！”
這麼動情的話，都快把我自己說哭了，但是夢瑤卻好像不爲所動，依然心不在焉地擺弄着刀叉。良久她才用有些絕望和憂傷的眼神看着我，聲音低沉地哽咽道，“飛陽，我愛過你是真的，甚至，就是現在，我在心裡也對你還有一絲眷戀，但那種眷戀，已經不再是不顧一切的愛情，而更像是對曾經美好青春的一種懷戀。你人好，對我也很好，也是我的初戀，是我曾經的信仰和依靠，但是，隨着歲月的侵蝕，隨着這些年來發生的這些，這一切都已經不復存在了……如今唯一剩下的，我想，就是一些美好的回憶和一些可以永恆的友誼吧！”
聽了這話，我真的有些徹底絕望了，心裡有萬千話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良久，我才含着悲痛，哽咽道，“夢瑤，你知道十年對我們的意義麼？”說完，我用已經含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夢瑤，多希望她能說知道，說她也想珍惜。可是，夢瑤沉默了片刻過後，卻是沒有多大感觸地迴應說，“知道，當然知道，人這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年。可是，本該無比美好的十年，不是也被無知的我們揮霍和浪費了麼？當然，我們不是沒努力過，但我們最後還是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輸得很悽慘，輸得很不甘，輸得無可挽回……”“沒輸！我們沒輸！”我絕望到了谷底，但依然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用有些掙扎的語氣嘶吼道，“如果你不放手，我們就不會輸！只要你不放手，我們就永遠不會輸！不是麼！”
夢瑤被我的執着所震撼，呆愣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看我終於是流出眼淚，才緩過神遞給我一張紙巾。我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接過她的紙巾，將眼角的淚珠狠狠擦掉。平靜了一會兒，我看着已經陷入沉思的夢瑤，趁熱打鐵道，“夢瑤，還記得我曾經給你說過的話嗎，我這輩子唯一的使命就是，要讓你幸福，永永遠遠地幸福！我們也說過，我們會結婚，然後有個寶寶，然後我們一起去海邊看日出，一起去山上看日落……十年了，我依然記得我這個年少時許下的諾言，十年了，我一直在爲這個誓言努力着奮鬥着！現在，只要你，再相信我一次，只要你，不那麼輕易地說放手，那麼我們的誓言就會實現！難道，你不願意嗎？”說完，我那已經擦乾的眼又要流出滔滔的眼淚來了，我真的好希望夢瑤在悲傷過後終於對我認真地點個頭，然後臉上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
可是，我無比幻想的這一幕，並沒有發生。夢瑤似乎也在掙扎，在猶豫，但最終她還是故作平靜地如此迴應我道，“有些東西，我也還記得，現在想起來，也還是那麼令人感動。只是，美好的東西不一定是正確的，相愛的人並不是一定能在一起的。如果我們明知道這條是錯的了還頑固地往下走，我想我們都不會過得開心，而那種憋在心裡的痛苦感受更是與幸福背道而馳，不是麼？放手是悲傷的，但錯誤的結合在一起，更是煎熬和痛苦的，我不會爲了曾經相愛過，就去忍受今後數十年的痛苦！飛陽，真的，希望你能理解！”“真的沒有任何餘地了？”我真是心碎了，聲音都快哽咽得發不出聲來了。“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我給你找個旅館，你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火車呢！”可是夢瑤沒有再給我任何多餘的回答，直接站了起來，去結賬了。
離開牛排店，我們走在大街上，彼時天色已經很晚，北京的夜風吹來十分冷，瑟瑟發抖的我看到一邊的夢瑤也是在不停顫抖。我心生疼惜之情，想把身上僅有的那件不厚的衣服脫下來給她披上，但是一看到我們之間有些遙遠的距離，我又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這讓我很難過，因爲我們真的在時光的摧殘下變得遙遠了，曾經那般心有靈犀的我們如今居然再也沒法觸摸到對方的溫柔。看着街上那一對對緊緊相擁的情侶，我的心莫名地疼，也突然是想起，大二的冬天那年，在一個有些寒冷的夜晚，我們肩並肩行走在那個南方小城的街上，在半路的時候夢瑤突然對我說她有些冷，我卻木訥得說是啊，是挺冷的。
想想，那時候真是太不解風情了，居然不知道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如今，懂得了這麼做，卻已經沒有機會了，想想覺得真是可笑。我們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着，沒有說什麼話，氣氛尷尬到讓我有時只能以咳嗽來掩飾心裡的極度不舒服。就這麼走了大概十來分鐘，夢瑤纔想起了什麼似的，終於開口說話了，問我要住在附近的旅館還是住到火車站附近的旅館。我想了想，用有些隨意的目光掃了掃這條大街，說哪裡都行，到時說吧。夢瑤說，我比較熟，你要住在附近，我帶你去找。我笑着說不用了，我都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找個旅館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說先送你回去吧，天氣這麼冷。夢瑤思忖了思忖，最後也沒堅持，而是轉過身，朝她所住的那個小區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