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相對,眼眸中是同樣的平靜。若是隻看兩人對視,恐怕猜測不到這是一場賊與捉賊的戲碼。
任苒首先移開了視線,看向外面越發明亮的天色。佛門弟子每日都是有功課的,坐禪、唸經是他們每日功課中的一部分,很能夠訓練人的耐心。無嗔身爲佛門的佛子,能夠在佛門潛修多年而不在外界露面,不可能太過浮躁。如果真的比起耐心來,任苒不覺得自己會輸。但是,現在可不是比耐心的時候。
藏經閣在少林寺很是重要,不過大部分內門弟子,都是可以上藏經閣二層的。少林的方丈和一些長輩,有資格踏上藏經閣的三層。她無法預料明日是否有人會登上這藏經閣第三層。
如今她面對的只有佛子無嗔,若是繼續呆下去,說不定要面對的就是整個少林寺了。少林寺之中的無嗔是個高手,卻不一定沒有其他的高手。連無嗔一個人她都無法以武力相對,若是再碰上其他人,恐怕更沒有逃脫的可能。面上的黑色紗布,到時怕是也無法掩蓋她的面容。
少林寺比起其他的武林名門正派來說,不會主動去追名逐利。但是一個魔教護法都已經欺上了山門,他們也不可能沒有什麼反應。到時候引起正道中人討~伐魔教的人就不是‘華夢琪’,而是‘月凌霜’。她必須要想辦法脫身。
“大師是守護這藏經閣之人?”任苒放在衣襟之中的手掌不經意的動了動,一個瓷瓶滑落到她的掌心。手掌上的‘洗髓經’剛好遮擋住了瓷瓶,讓人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下~藥的手段不怎麼光明正大,可以說有幾分下~流。只要能達到目的,她並不在意用了什麼手段。
將瓶蓋不着痕跡的打開,她的呼吸頻率沒有任何變動。習武者都是的十分敏感的,如果突然緊張起開,難免不會被無嗔察覺。
無嗔似乎恍然未覺,“小僧近日在藏經閣潛修。”
無嗔並不是專門看守藏經閣的人,往日看守藏經閣的人身份和修爲也不低。不過多是少林寺的長輩,而不是讓‘佛子’看守。少林寺對無嗔十分看重,不會用雜事來打擾他的修行。只是近日~無嗔武學遇到了瓶頸,故在藏經閣之中修習。想要從各種秘籍和經書之中,尋找突破的契機。
守護藏經閣的師叔、師祖對無嗔十分信任,近日也就不再整日整夜的呆在藏經閣中,去處理了其他事情。此時也算是無嗔在守護藏經閣的經書。
“原來如此。不知大師如何稱呼?!”任苒繼續開口詢問了一句,她那放在書籍下的手掌卻是握緊了瓷瓶。
她手中的迷~藥可以與空氣結合,無色無味,若是被人呼吸進入身體,就能夠發揮效應。如果她稍微用內力催動一番,瞬間便能夠發揮藥效,卻也可能會在一瞬間被無嗔察覺。雖然他很可能只會清醒一瞬,卻很有可能在僅有的清醒時間裡喚來其他僧人。
若是靠藥效自身揮發,速度有些慢,卻是勝在安全。任苒她自然是儘可能的拖延時間,隨意的找幾個話題說上幾句。
少林寺向來喜歡爲世人解惑,應該不會在意耽擱這麼一小會兒的時間。
“小僧法號無嗔。”無嗔很是客氣的迴應,看起來似乎對月凌霜沒什麼防備。
“原來是無嗔大師,‘佛子’之名,小女子在外界也是早有耳聞。”任苒點了點頭。在武林之中倒是真聽說過‘佛子’。這個世界,人們對神佛十分尊敬。不說其他,只說這男人生來額間帶有蓮花印記便會引起不少人的矚目。他的天資十分卓越,少林寺內寺外,都將他當作是真正的‘佛子’,甚至說他是真佛轉世,渡衆生脫離苦海……
“不敢當。”無嗔說完這句話後,向前邁了一步。
無嗔的動作讓任苒不由的擡頭重新對上了他的眼眸,看到他眼眸之中的精芒,任苒隱約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女施主,小僧失禮了。”
任苒只聽到這句,她便感覺到了明顯的暈眩感。這樣的暈眩感實在是讓任苒有些驚訝。月凌霜在魔教可是做過抗毒訓練的,訓練的方法可以說是殘忍。月凌霜卻是堅持了下來,身體對大部分毒~藥都有很強的抗性,說是百毒不侵也不爲過。
冥月教的迷~藥的確很好,‘月凌霜’的身體並不能完全扛下來。少林寺是正道門派,不可能用殘忍的方式給弟子進行藥性訓練。一個經歷過藥性訓練,一個完全沒有經歷過藥性訓練的人。無論如何,先倒下的都不應該是她!
任苒正是憑藉着這個優勢,她纔會使用毒~藥。結果卻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無嗔明顯沒有失去意識,她卻已經無法保持清明。這是算計失誤了?!劇情中沒有說‘佛子’的抗藥性,會這般高。
任苒儘可能的抵制着藥性,身體卻依舊失去了控制。最後的知覺是,她的腰~肢撞上了一條手臂,將她的身體支撐了起來。怪不得無嗔會開口說‘失禮’。
無嗔在任苒倒下之前便伸手接住了她的身體,雙手碰觸到女子的身軀。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樣的距離也太近了。而且他還是個出家之人,忍不住的唸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無嗔一手支撐着月凌霜的身體,另一隻手將她手中的‘洗髓經’拿了過來。隨手翻看了幾頁,他便知道經書並沒有被調包。無嗔在少林寺修行多年,大部分藏經閣的書籍他都已經爛熟於心。這‘洗髓經’更是他修習的功法,有沒有錯誤,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將經書小心的放回書架,無嗔伸手將月凌霜抱起來,往樓下走。快要走到門前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從房門上,已經能夠看到守門僧人的影像。
並不是沒有人來藏經閣盜竊書籍,相反,因爲少林寺名聲極盛,有不少的人想要盜竊經書。尤其是‘易筋經’和‘洗髓經’這兩部經書。更是許多人下手的對象。無嗔發現了盜書者,都會直接將人交給那些僧侶們處理。
無嗔轉身重新上樓,打開了樓上的窗戶,直接從藏經閣中跳了出去。他這麼多年行~事一向是光明正大,不走門跳窗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第一次做,倒也做的乾脆利落。
將人安置在自己禪房之後,無嗔又回到了藏經閣中,從藏經閣門前走出去。
“師兄,您已經修行完了?是否有突破?!”守門的僧侶看到無嗔走出來,面色也是一喜。他看向無嗔的視線帶着明顯的崇敬,比起看向少林寺方丈的時候還要敬重。
“佛祖眷顧,小有所成。”無嗔的確已經突破,在那女子進入藏經閣的時候,他心下突然便有了領悟。彷彿那瓶頸從未存在過一般,讓他輕而易舉的突破。往日爲突破瓶頸作出的準備,似乎都比不上女子進入藏經閣弄出來的細微聲響。他沒有第一時間出面,一是穩固自己的修爲,二是觀察她的目的。
直到發現她的目的是佛門重寶‘洗髓經’的時候,他纔出手。無嗔想要勸阻女子放棄‘洗髓經’,結果女子執迷不悟,想要用藥。他便順水推舟讓女子自食其果。
無嗔的身體自小對藥物免疫,他自然是不懼藥性的。不過這一點,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知曉。他不懼藥性,自然不需要有任何防備。甚至無嗔還用內力加快了藥物催化的速度,讓女子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昏迷。
想到女子此時一個人在禪房之中,無嗔看了一眼身邊的兩位僧侶。“快要到早課時間了。”
“師兄,您儘快去做早課!這裡有我們守着,不會有什麼問題。已經有人去稟報幾位師叔了,他們馬上就過來。”僧侶連忙開口。
“如此就勞煩諸位了。”無嗔點了點頭向着藏經閣外走,他腳下彷彿帶風一般。看着走的十分緩慢,速度卻是極快,彷彿一瞬間就出現在了遠方。
“阿彌陀佛,師兄天資卓越,尚且如此勤奮修行,我等萬不可放鬆!”一位僧侶看着快速遠去的身影開口感慨了一句。
“不可放鬆!”他身邊的另一位僧侶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無嗔進入禪房之後,隨手將禪房的房門關閉。看到躺在他牀~榻上的女子,他心下也是有幾分複雜。少林寺中,女施主向來是不被允許進入內門的,他不僅將人留在了內門,還是安置在了自己的禪房之中。這個女子的目的,還是來少林寺中盜竊經書。
“阿彌陀佛。”無嗔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境似乎還有些不穩。因爲這女子出現的時機恰當,讓他成功突破,便將人帶到了禪房之中,掩飾下了她之前的行徑。盜竊‘洗髓經’的罪名,哪怕是慈悲如佛,也會金剛怒目。就算不至於傷人性命,她這一身功力怕是不保。
無嗔伸手抓住月凌霜的手腕,內力已經進入她的身體。原本想要封住她的內力,在察覺到她體內的內力狀況之後,卻是徒然鬆手,面上帶着幾分怒意。
放下她的手掌,撥動着手中的念珠。無嗔再次看向月凌霜的時候,面上少了許多糾結。他乾脆的直接坐在她身邊進行早課,等待她從‘睡夢’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