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以後還怎麼拿劇本、攝影機，怎麼抱他們的孩子，她根本連最基本的照顧都給不了寶寶。
……
她會慢慢地……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什麼事情都不能自理。
殷小沫眼眶酸澀極了，拼命拿涼水潑自己的臉，她不能哭，不可以哭……
鳳炎鳴爲了她這幾天做的事不少了，她不能再讓他擔心，不能，絕對不能。
“殷小沫！勇敢點！沒什麼的！”
殷小沫盯着鏡中的自己說道，她還沒癱下來，還沒到最後絕望的時候，只要找到解毒劑，她還有救的……
上天還沒對她宣判死刑。
鳳炎鳴一定會替她找到解毒劑的……一定會的。眼淚還是淌了下來，滑落進嘴裡的味道苦不堪言，殷小沫低下頭拼命地捧水潑自己的臉，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她還是接受不了。
她在鳳炎鳴面前裝得再好也改變不了她接受不了的事實……
她無法想象自己無法正常生活後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像個廢人一樣，每天戴着假髮躺在牀~上……虛弱地望着別人健健康康地走來走去。
……
那是怎樣一種煎熬。
她還有好多事沒做，她和鳳炎鳴的孩子還沒出世，她還沒看着孩子長大，她還沒正式做上導演，沒拍過一部真正屬於自己的作品。
最重要的……她，還想和鳳炎鳴一直一起走下去。
她不要自己變成一個廢人……不要……
淚水洶涌地掉下來，殷小沫慢慢從洗手檯前彎下了腰，癱坐在地上，無法控制地哭着……
是不是她殷小沫就不配擁有平靜的日子？從小變成孤兒，受盡了所有的苦，現在又染上H1BV12？爲什麼……到底爲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只想努力積極地生活罷了，是不是連這樣也不可以……
殷小沫癱坐在地上，雙手所着膝蓋痛哭流涕，被她鎖上的洗手間門被狠狠地拍了兩下，“殷小沫！出來！”
是鳳炎鳴的吼聲。
殷小沫急忙從地上站起來，胡亂地抹掉眼淚，鳳炎鳴的聲音含着擔憂，“殷小沫，你再不出來我進去了！”
到底怎麼了？
難道出事了？！
“砰砰砰——”
鳳炎鳴越想越焦急，聲音還是不受控制的大吼起來，“殷小沫，殷小沫！”
手開始拼命地砸門，一聲比一聲砸得響亮。
殷小沫深吸了兩口氣，清了清嗓子忙大聲道，“我馬上出來了。”
殷小沫拿水再一次潑向自己的臉，用紙巾飛快地擦乾淨，用力地拍着臉頰，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些。
不可以在鳳炎鳴面前掉眼淚……殷小沫盯着鏡中的自己暗暗告誡着。
雙眼雖然有些紅腫，但是卻並不是那麼明顯。
打開門，鳳炎鳴已經在做一個踹門的動作，見她出來，高大的人驀地僵在那兒，眼底盡是焦急憂心。
那種神情……她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過……
她所看過的，大多是他冰冷、不近人情，偶爾也會出現被她氣的氣急敗壞的樣子……
殷小沫不禁笑了出來，“你在做什麼？”
鳳炎鳴有些尷尬地收回腳，理了下身上的大衣，輕咳一聲後冷冷地道，“你再不出來我準備把這洗手間砸了！”
“爲什麼？”殷小沫睜着一雙杏目，裡邊有着柔柔的光。
“看這個門不舒服行不行？！”鳳炎鳴冷哼一聲。
殷小沫只是靜靜地看着他，鳳炎鳴的一雙眸眸色極深，被她這麼盯了半晌，聲音艱難地從鳳炎鳴的喉嚨裡滾出來，“我擔心你出事。”
“我沒事，你會找到解毒劑的，是嗎？”殷小沫笑盈盈地說道，彷彿完全不擔心也沒有負擔一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到他身上。
“當然。”
鳳炎鳴發現自己還沒她開朗，也許真的是他把她想得太脆弱了。
這女人的抗壓能力不小的。
“抱抱。”
殷小沫笑着衝他張開雙臂，鳳炎鳴像看到什麼怪物一樣，“殷小沫！你在撒嬌嗎？！”
說着，鳳炎鳴拉過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抱住。
他的懷抱很溫暖，暖得有些燙……足以溶化她所有的冰冷。
從研究院出來，殷小沫被鳳炎鳴牽着手走向車，腦海裡還在想着褚喬井然的話。
……
“如果沒有解毒劑，我離徹底不能生活自理還有多長時間？”
“這個要看個人的抵抗力，差的人六個月左右就會連站都沒辦法站了，好的人可以延長到十到十三個月左右。”
“那我的寶寶……”
“孩子沒有問題的，放心，如果擔心身體負荷能力，可以提前取出孩子。千萬不用爲孩子的事擔心。”
……
她構劃了很多寶寶出世以後的事情，現在也許……她連抱孩子的能力都沒有了，她會慢慢變成一個廢人……
十年……
十年裡，她有九年多的時間都癱在牀~上的話，鳳炎鳴能管她多久……她又願意讓他照顧自己多久？
天天面對一個吃喝拉撒全在牀上的女人，任何一個男人都忍受不了吧，哪怕他再愛你，也抵抗不住現實的殘忍。
時間會把愛慢慢的磨光……
她真得不想做廢人……
殷小沫擡頭看向鳳炎鳴的側臉，心突然很疼很疼……
“鳳炎鳴，生下這個孩子陪着你，你會比較開心嗎？”殷小沫忽然認真地問道。
鳳炎鳴握着她的手一顫，轉頭瞪向她，聲音近乎冰冷的地吼道，“什麼意思？你剛纔還說相信我不會讓你出事！”
這女人……一定說這種跟交待後事的話才行？！
“我相信啊。”殷小沫微笑着，眉眼彎彎，“我只是說萬一，萬一沒有解毒劑，我就沒有能力照顧孩子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
“沒有萬一！”鳳炎鳴直直地瞪着她，一個字一個字道，“殷小沫，你給我聽着。你，我要；孩子，我也要！”
鳳炎鳴的眼裡很堅定，帶着她從未見過的光彩……
殷小沫的心顫動着，脣緊抿着，生怕自己一張嘴便會哭出來，只能無聲地點着頭。
她也不想離開他！
“我們今天不回去了，帶你去出去玩一天。”鳳炎鳴說道。
殷小沫還是點頭。
很久以前，殷小沫看過一本書，那本書說，如果你有一天知道自己得了絕症，你難過之後要想的……是怎樣不讓自己身邊的人更加難過。
當你難過時，你身邊愛你的人會比你更難過，你只有開心，他們纔會不那麼傷心，儘量把笑容多留下一些，眼淚少留下一些，不留遺憾，纔是最應該做的事情。
一旦你走了，什麼都沒有了，那些繼續活下去的每當想到你時，不僅是痛哭流涕還應該有些美好的回憶。
被關心的人不痛苦，痛苦的永遠都是失去已經可以關心的……
……
可殷小沫不知道她現在這樣算什麼，她不是隻剩下幾個月的生命，而是要煎熬十年……她還會清清楚楚地看到鳳炎鳴爲她所受到怎樣的折磨。
她會親眼看着，他們之間的愛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失……
一年……兩年……三年……
那樣的日子，她能忍受多久，鳳炎鳴又能忍受多久……
他們的愛情……又經得起幾年？
也許這個比絕症遠遠還要可怕，可怕得讓她連想像都想像不到……
這裡離市區很遠，鳳炎鳴在附近找了一個相對於豪華一點的總統套房。
殷小沫坐在浴缸裡想了很多很多，能想到的都是些她害怕去面對的未來……她茫然得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眼淚淌過面頰，殷小沫擦去一次，眼淚又放肆地淌下來……
不能再哭了，再哭會被鳳炎鳴察覺的。
殷小沫坐在浴缸裡仰着頭，溫熱的水漫過她的脖子，乳白色的霧氣在浴室裡氤氳着，香薰的味道在浴室裡擴散着……
很久，殷小沫才從浴缸裡走出來，明明纔剛剛在熱水裡泡過，但她卻覺得冷得厲害。
裹上浴巾，殷小沫拿起吹風筒吹頭髮，鏡中的自己眼眶紅紅的，臉色帶着蒼白，不能讓鳳炎鳴發現才行。殷小沫一邊吹頭髮一邊對着鏡子扯出一抹弧度，練習着微笑自然一些。
驀地，殷小沫撥着長髮用吹風筒吹着，手指輕易地扯下一縷長髮……
呼吸瞬間凝視。
吹風筒從手裡掉了下去……
殷小沫完全呆住了。
……
H1BV12 會在人體有一段短暫的潛伏期，其後的主要症狀是……嗜睡、脫髮、痠痛無力，無法正常生活。
……
殷小沫呆呆地看着手心裡的長髮，她這麼快就開始掉頭髮了？那她是不是屬於體質特別差的那一類，不到六個月……就會連站都站不了了？
不到六個月……
不到六個月……
不可能，不可能的……
殷小沫不肯相信地去理自己的長髮，完全不用用力，兩撮長髮自然而然地跟着手指掉下來……
殷小沫差點失聲叫出來，急忙咬住了脣制止住自己。
殷小沫不敢置信地盯着手心裡的長髮，雙脣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