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入口。
兵馬排列布陣,宦官宮女交錯。
他們在等待始皇帝自華山歸來,繼續巡行九州江山。
各式各樣的旌旗招展,舉的最高,旗面最大的是玄鳥旗,形如一隻大燕子的玄鳥迎風舞動,翱翔在低空。
其後黑龍、綵鳳、三頭鳥、孔雀等,皆在玄鳥羽翼下搖曳。
足有三千人的隊伍駐紮在此,飛鳥聞人聲而不敢現,猛獸察危險而不敢來。
本來想登華山打獵,砍柴的黔首,遠遠望見華山入山口有這麼多軍士,皆默默退去,不做打擾。
自軍伍駐紮在華山入口,可謂鳥獸絕跡,人煙不見。
三個時辰後,夕陽西下,餘暉溫暖。
五個時辰後,天徹底黑了下來。
一人腳步輕盈,走路似緩實快,望着星星點點的火光,向着那密密麻麻的火把靠近。
“何人來此!”
來人沒有掩飾身影蹤跡,輕易便被駐守秦軍發現,秦軍橫戈喝問,盡皆一臉警惕神情。
荒郊野嶺,又是在最爲危險的夜晚,正值護衛始皇帝安危之際,忽然遇到一個要上山的人。
[刺客!]
最前方的一什秦軍盡皆做好戰鬥準備,只要來人一個沒答好,他們隨時都能掣劍在手,結軍陣,殺刺客。
“我乃終南山修行之人,觀天象,熒惑守心,風聞皇帝於此,特來拜見。”
來人止步,一說話聲音猶如打雷,直震得樹葉簌簌下落。
夜色太暗,守軍既看不到來人面目,也看不到來人服飾,模模糊糊只能看個大概體型。但問話的守軍完全沒有獨自舉火把湊上前,看個仔細的意思。
太危險了。
終南山與華山同屬於秦嶺山脈,二山相距不足二百九十里。
始皇帝出了咸陽沒有耽擱,一路行至此處。除了咸陽民衆,和這一路上看到始皇帝車隊的黔首,理應無人知道始皇帝出行的消息。
而眼前此人自稱是終南山修行之人。
若是撒謊,便是別有用心。
若是沒有撒謊,那來人是如何在二百九十里外的終南山得知始皇帝出行的?
太多疑點了。
來人可疑,來人說的話也可疑。
獨自靠近這個可疑者,尤其是能夠在山林間的黑夜獨行的可疑者。
秦軍是勇猛,不是沒腦子。
敢在夜間山林穿行,必然有降虎伏熊之力,不然早就被野獸當作點心吃掉了,哪裡還能出現在這裡。
問話守軍立刻凌厲異常,握緊手中秦劍,側目看向什長,什長眼神不知何時變得和他一樣凌厲。
什長沒有說一句話,扭頭,將這一什秦軍的注意力都集中起來。
眼神傳遞的同時,手掌放在脖子上,橫拉,比了一個割頭的動作。
殺!
爲了始皇帝的安危,爲了他們自身的生命,寧殺錯,無放過!
“近前來!”
問話守軍高聲道。
這一什秦軍都握住了劍柄,只待來人湊上前來,便要將其大卸八塊。
在黑暗中的來人感受到了濃郁的殺意,不知自己哪句話招來了殺身之禍。
他雙目微闔,似看非看。
明明是看向眼前那些火光,眼中卻沒有一絲焦距。
很快,他的眼中模模糊糊出現了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猶如雲霧一般的事物。
他喃喃自語,聲如悶雷,讓所有駐守秦軍皆是臉色一變!
“原來皇帝並不在此。”
什長察覺不對勁,手抽腰間秦劍,沉默着,當先衝鋒而上!
一什秦軍也是如他們什長一樣沉默,緊跟什長身影,各歸其位,錯落有致,在行進途中已是結成了一個軍陣。
能夠對話,他們與來人的距離已是很近,不足二十米。
這下突然全力衝鋒,二十米距離眨眼便過。
然而,等他們到了來人所站方位時,卻是不見人影。
吼~
一聲巨大虎吼驟然響起,持續不斷,就好似在衆人耳邊似的!
直吼的這一什秦軍持有秦劍,背靠着背聚在一起,滿臉警惕!
直吼的所有甲士面容嚴肅,不由自主握緊手邊能抓到的武器!
宦官面色煞白,宮女花容失色。
秦軍不是沒有聽過虎吼,但是沒有聽過穿透力這麼強,聲音這麼大的虎吼!
虎吼還在繼續,這聲虎吼如山脈般漫長,綿延。這頭百獸之王的氣極長,一聲虎吼吼了十息仍沒有頹勢。
“走了!”
打雷般的聲音響起,虎嘯聲驟然而止。
嘩啦啦~
這一什秦軍剛剛急速奔行,奔跑時帶起的風吹滅了他們的火把。
他們藉着剛點上的火把光芒,隱隱約約看到一條通體漆黑,粗壯異常,直徑有他們巴掌粗的尾巴,消失在叢林中。
沒有晚風,那處叢林卻是搖晃不已,久久停不下來。
什長向前查看,舉起火把尋蹤索跡,看到這裡足有一丈半的草木被壓的趴伏在地上,不能回彈。
他彎腰撿起一撮黑毛,放在鼻尖嗅了嗅。
雙目瞬間睜大,一臉後怕之色。
這是猛虎的味道。
此地距離來人落腳地不足四米,也就是他們不足五米。但看草木被壓狀況,這頭不常見的黑色猛虎剛纔就趴在這裡,且身長至少在一丈半!
黑色猛虎和他們的距離,還沒有黑色猛虎身子長!
這麼短的距離,要是黑色猛虎撲他,他必死無疑。
什長拿着黑色虎毛迴轉。
今夜的事太詭異了,他要上報,要始皇帝小心。
一頭至少一丈半的黑虎,還有一個自稱在終南山修行,夜觀天象,發現熒惑守心,疑似能控制黑虎的人。
華山之內,駟馬王車。
始皇帝面沉似水。
“你要朕殺成𫊸?”
徐福低着頭,聲音中沒有一絲退縮之意。
“臣只是如大陰陽師子韋一般,與陛下解讀熒惑守心之象,何以解決熒惑守心之亂。”
嬴成𫊸拍拍始皇帝肩膀,笑着道:
“爲大秦帝國,陛下可殺我成𫊸。我身爲嬴氏一族,大秦長安君,也願爲大秦而死。
“但我只有一個要求,若我死後,熒惑守心天象乃去,完事皆安,自是大好。但若熒惑守心天象不去。”
嬴成𫊸獰笑一聲。
“那就夷你徐福三族與我陪葬!如何啊?”
徐福大駭!
他得到的卦象是今日死不了,不是一直死不了!
他集中注意力聽始皇帝言語,只要始皇帝不支持,便不作數。
“回答成𫊸。”
始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徐福心間恐懼瘋狂滋生。
他叩首,身顫。
“臣,不敢。”
嬴成𫊸呵呵一笑。
“你看,拿命做賭,你就慫了。
“大陰陽師子韋敢對宋景公說:‘若所算不對,願舍性命。’
“你這都不敢,憑什麼自比子韋?你的話,又憑什麼讓陛下相信。
“對了,我問你好幾遍了,你是不是楚”
正待嬴成𫊸要問徐福是不是楚人時,一聲比驚雷還大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以神骨重重敲打夔牛皮做成的大鼓所發出的鼓聲!
“終南山練氣士趙公明!求見秦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