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聽從了他的話,果斷中止了對“時光飛逝”誕生過程的描述,只是遺憾道:“它在完整的一瞬間反饋了很多信息,只可惜我只能抓住其中一部分,本來選擇保留它的誕生歷史是認爲你會覺得這段歷史重要。”
德爾塔沉着臉說:“我不是覺得它不重要,只是你的遣詞造句好像在針對我。”
“人啊,要接受自己的過去。”夢魘輕飄飄道,“刪除自己的記憶沒有意義,你以爲這種方法能保全自己的人格不被污染,實則在我看來,只是向生活付出了代價,卻又將以此換來的智慧拋棄。買櫝還珠不過如此。”
“我樂意!”
“那我也不能說什麼了。”夢魘嘆氣。
“不要廢話了,我現在只想知道這件半神器到底有多重要。”
“我就這麼說吧,有了‘時光飛逝’,你的自保能力至少上升幾十倍。殘缺的它只能夠刺激血脈加速力量的壯大,但有失控的風險。完整的‘時光飛逝’卻能平衡血脈者體內異種血脈和人類血脈的間隙,乃至替換掉一種,實現種族的永久性更改。”
“它能讓騾變成驢?”
“......是這個意思沒錯...它可以讓你成爲真正的精靈。”
精靈的典型的高魔種族,甚至不需要刻意鍛鍊精神力就能就職法師,上位法師也只是他們生長過程的一個階段,精靈語本身就蘊含魔力,相當於一種強大的言靈。以至於人類施法者學習精靈的語言並將其作爲魔咒中最爲宏大的一個體系。
學者們認爲,如果不是精靈對權力沒有任何追求,恐怕人類會被他們世代奴役,不會有反抗的機會。
正常人都想成爲精靈陣營的一員,可惜穿越者不算正常人。
“切~”德爾塔嗤之以鼻:“你是想讓我成爲所有人的焦點嗎?變成精靈,那別人豈不是都知道我有個寶貝能影響血脈了。”
“時機不會是現在,轉變種族沒那麼容易。”與他共生的怪物說;“在我的估計下,至少十年後,別人才能看出你的耳朵變尖了。”
“那也夠醒目的。”德爾塔坐到浴池的邊緣,翹起腿來看那件名爲‘時光飛逝’的半神器。因爲停水,浴池乾燥的很,躺進去都沒什麼問題。“鬼知道精靈什麼解除隱居狀態,就算是十年後成爲精靈,對比他們未來重新與人類接觸的時間可能也過早了。到時候被人發現我成了純血精靈,那簡直是惹火燒身。”
“我現在只是精靈混血,雖然精靈混血的同族稀少,但在迪索恩也有百來個,算是不小的羣體可以讓我倚靠。可我如果成了精靈,拋棄了這個羣體,又不再是人類的身份。一個離羣的精靈——這得有多少人生出非分之想。我不可能一輩子躲在克麗絲的羽翼下。”
德爾塔是精靈混血沒錯,人類也畏懼精靈沒錯,但他們害怕的是一個種羣的報復。現在精靈歸隱森林不理世事,他就算變成精靈也是個無組織的野生精靈。
就算學院支持他也沒用,迪索恩可不是拜垂拉法師學院一家獨大。
風暴修道院、觀星塔、河谷、野派死靈術士、宮廷法師、乃至某些古代巫師的流散派系。他們有的是人想解剖一具精靈的軀體,即便研究不出來什麼,抽乾血嘗試做人工血脈移植,剩下的軀體做成標本放到地下室觀賞也是極好的。
雖然他很想永遠宅在學院過平靜的生活,但想要了解自己原本的世界會不會和某個異位面有所聯通,是否能找到回家的路都需要外出調查。上述幾個勢力都是掌握了多個異位面的,這就需要他親身前往。如果他成了精靈,那就是給人下手的理由和機會。
“確實是這樣。”夢魘承認他說得對,“不過這是爲了防止更大的危險出現。”
“還能有什麼危險比全國超過百分之五十的施法者一起針對我更可怕?”
“更可怕的是精靈族——你靠山的靠山會動手來清除你。”
“你說什麼?”德爾塔把翹起來的腿放下,坐直了身子,臉上寫滿了驚訝和迷惑。“他們和我有什麼衝突,幹嘛要清除我?”
“沒有衝突。我當年也是這麼認爲的,然後被他們殺了好幾次。”夢魘依舊平和,不像在討論自己的事,“你不會以爲我必須依靠活人連貫的記憶灌輸才能覺醒自己的意識吧?我好歹活過幾千歲了,那麼多死者的記憶碎片,就算殘破不堪,花上幾百年拼出個有自我意識的人格可不算難。”
“那是爲什麼你當初......”德爾塔想起前導師奎斯加引誘夢魘出現的操作,只是打通靈界後,用幾種匹配靈屬性的鍊金材料就把它勾引出來。
他無比確信,那時候的夢魘根本談不上具備智慧,它所擁有的只是本能而已。
“精靈每隔三百年到四百年就會到靈界找到我,幹掉我一次,把我的意識洗掉,確保我在短時間內不會重新復甦。而在五十年前,也就是退居維塔之森前,明明沒有到期限,他們還是特意清除了一遍。消磨了我超過八成的力量,否則奎斯加可抓不住我。而且不止是我......”
夢魘停頓了一小會兒,才繼續道:“地球上的宗教有天啓四騎士的說法,瘟疫、饑荒、戰爭、死亡。這個世界的靈界也有匹配這些概念的存在,不過更多了一個獸災。我是其中戰爭的代表,我受到的待遇,其他四位也都經歷過。而你一旦與我徹底融合,就坐到了戰爭的位置上,你說他們會不會也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消滅你一次呢?那樣的話,你的人格記憶可也是要被順帶清除的。”
“還真特麼有可能!”德爾塔臉都白了,他開始後悔沒有在奎斯加還在學院的時候做逆轉儀式剝離夢魘。
當時不知道有這種情況,現在也晚了,他們的關係密不可分,強行斷開會讓他心智受損。
而且吸血鬼入侵丹契斯時,沒有這個能力他也早死了,現在的後悔也只是馬後炮。
“所以啊,我就在想。如果你在成爲真正的靈界生物後,不選擇拋棄軀殼,以純血精靈的身份去見他們,他們會不會因爲同族的身份就放你一馬呢?”夢魘做出假設。
“所以你是在爲我着想?”德爾塔不敢全信它,夢魘可不是人,而且它的意識就要被自己消化了,和死沒兩樣,其言也善的特性可不符合它的作風。
“是爲我們着想。”夢魘糾正他:“你有一個秘密,一個不輸於半神器的秘密。它能爲你抵擋負面靈性的干擾,刪除和修改自身的記憶。我的探查始終無法發現它,但它確實存在,這和靈界生物的一部分能力很相似。它能保護你不被戰爭概念的附庸靈性干擾,卻也阻止你成爲我。”
“可如果你離開這個世界,那麼戰爭的位置上還殘留你的部分靈性、記憶,卻失去了屏蔽戰爭靈能干涉的能力,我就會以此作爲基礎,結合這兩者重新以夢魘的身份復活。到時候,無論我再怎麼猖獗,也和抵達另一個世界的你無關了吧?”
這個解釋還算合理,德爾塔姑且信了它,但還是有所疑惑:“那精靈後續的定期清除你又該如何抵禦?如果他們真的那麼強大的話。”
夢魘大笑,竟有幾分灑脫:“蜉蝣朝生暮死,它們有在乎過這些嗎?只是趁着還有時間做自己想做的而已。”
“這我就不信了。”
“我也不需要你信,你只要知道我在這件事上不會害你就對了?”
“在這件事上...難道你還在別的事上坑過我?”
“不錯。”
【居然大膽的承認了!】德爾塔詫異,他本意只是隨口找個茬。
夢魘藉着坦白道:“之前那個女術士,我很早就注意到她了,就在賽歐思死後。她身上半神器帶來的靈能波動和賽歐思房子裡殘留的味道一模一樣,或許能騙過人類,但我卻看得很清楚。之後,她和她的同伴都在我的監控之中。”
“後來她的同伴似乎查到了和你相關的信息,似乎要對你不利。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恰好她也在這座高塔,一次你們恰好路過靠近的時候我就藉助入夢的能力暗中干擾她的思維,讓她變得莽撞急躁。增加了她以後和你起衝突的可能性。本來只是想讓她給你下毒,然後我主動出來解救,再提醒你人心可畏,教你用各種法子暗中殺她鍛鍊意志,但沒想到魔網突然故障,讓她直接上門來找你了。”
“我說了這麼多,你該相信我的誠意了吧?”
德爾塔想要爆粗口了,他拳頭攥緊了再鬆開,反覆三次:“算了,反正那個女術士本來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算罪有應得。不過那個男的又怎麼算?!”
“不必困擾,他正在籌劃一次犯罪,可能會牽扯到上百人,算不上無辜,你殺他正好讓犯罪中止。”
德爾塔瞪着自己的影子好一會兒,突然就沒了脾氣。“或許我該讓哈斯塔來和你聊的。”
“這沒有區別,而且他也同意不插進這次談話中。”夢魘淡淡道,“你還有別的疑惑麼?”
“暫時沒有了。”
“那就來決定‘時光飛逝’的新形態吧,半神器在靈界藏久了可是會被同化吸收的,還是放在現實穩妥,卻也不能讓別人隨便看出來。”
陰影杯中的液體沸騰不止,德爾塔將手伸進去,感受到的卻是一片冰涼:“我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