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當然是安全的，這裡有三千名中位法師，還有七十餘位上位法師，繁複的法陣隱沒在地底和高塔外壁上運作。走廊裡有上千個石像武士等待激活，食堂裡的舀湯魔像也可以隨時放下勺子拿起武器。無數的偵測法術在空中來回探查異常，除了傳說中的大魔法——迷鎖沒有，這裡幾乎佈置了一切防禦措施。
國王的王宮也不會有比這更高的防衛力量了。
但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
德爾塔沒有第一時間去找導師奎斯加，因爲奎斯加也是高級講師，現在應該騎着獅鷲在星象高塔救災。
沿途吸收了一些因爲看到爆炸而產生的恐懼靈性後，靈體的融合度也沒有絲毫變化。德爾塔按照過去的作息回到宿舍自學。順便寫今天的日記。
“儘管出現了種種意外，但考試的結果還不錯，免費的學習時光還會進行下去。不過學院發生的事故讓我對這裡的安全保證失去信心。星象高塔被不知名的魔法炸掉了三分之一，連科系主任的辦公室也沒了。”
“即使星象高塔的坍塌只是一場實驗事故。這麼危險的實驗如果沒有報備，那說明院長對於學院的掌控是不夠的，大法師們不聽他的話。如果實驗者向院長報備了這麼危險的實驗要在高塔內進行，結果通過了，那麼說明院長不再適合做院長了......”
甩開筆，喝下一口驅寒藥劑，德爾塔搓了搓手。就算是隸屬夏天的六月，迪索恩這邊還是天天下雪的氣候。學院不提供供暖，只有驅寒藥劑下發給學徒。法師有都有手段調整溫度，不需要這些。
他的睡前最後一個任務是寫計劃表，但因爲明天就放假了，上午不需要上課，就有大量時間空置出來，讓人難以抉擇安排。
泡一整天的圖書館？
不妥，他對星象高塔爆炸的一幕心有餘悸，如果不是爲了上課和睡覺，短暫時間內對這種高大的建築物有心裡陰影。
還是去體能訓練室好了，之前說過要好好鍛鍊一下的。
鋼筆在表格上填寫出“健身”兩個大大的漢字。
...........
躺在牀上良久，德爾塔還是睡不着，高塔爆炸的那一聲巨響還在腦海中久久迴盪。他能感受到自己一直在分泌名爲恐懼的情緒，然後這些恐懼又被拿去提升與夢魘之靈的靈體融合度，雖然提升很細微，卻有着嚼甘蔗時纖維卡進牙齒間隙一般的充實感。
【如果我的性格再脆弱一點，被這種陰暗的要靠負面情緒才能提升的力量本質嚇到，那麼所產生的恐懼靈性再被用來提升融合度，然後我再被驚嚇......如此反覆，我是不是就成了傳說中的神秘學永動機呢？】
德爾塔的思維永遠能發散到很奇怪的地方去。
“如果你真有那麼脆弱，恐怕精神挨不過融合夢魘之靈的第一次噩夢反噬。”哈斯塔不知什麼時候出現。
“你說的也有道理。”德爾塔略顯失望。
月光透過牀頭的小窗照進，可能還如同聖典所說，帶着月神愛羅忒的意志。掌握陰影力量的他被這種蘊含剋制力量的光線照射得很不適，將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頭臉，同時側身蜷起，確定沒有月光接觸後才漸漸睡去。
.................
夢魘之靈帶來的噩夢如期而至。
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周圍是化不開的白色迷霧。
桌上是備好的鋼筆墨水和一疊厚厚的試卷。
德爾塔坐在椅子上，經過幾次的夢境拉入，他已經對於夢魘有些猜測了。
只是到現在纔有精力去證實這些猜測。
幾天前在圖書館的歷史區他借到了好幾本神話傳說和民俗書籍。他發現夢魘在各類傳說中是以趨近智慧野獸的形象出現，它不僅僅是依靠本能去尋找其它生物的弱點。是有微弱的智能存在。但是相比起它本身的能力，那麼點智能反而不如本能強。就像是給巨龍裝上了綿羊的腦子。
靈體融合的階段，夢魘應該是感受到了威脅，對德爾塔進行反擊。
第一次是夢魘之靈依靠本能發起的攻擊，最爲強大，連德爾塔的記憶都在夢境中被暫時抹去。它調動了德爾塔潛意識裡最爲恐懼的事物，各種充滿隱喻的場景像是利刃直刺他的心靈........
然後哈斯塔把德爾塔從夢境裡撈出來了。
再然後夢魘之靈就認定這樣的手段對德爾塔無效，不再使用這樣強力的手段，反而更換方式。德爾塔從外界吸收什麼靈性進來，它就剖析這縷恐懼靈性的恐懼對象，然後在夜間力量最強盛的時候把德爾塔拉入夢境，借用靈性中涵蓋的形象打擊他。
就像現在這樣。
天空的迷霧散去，德爾塔看見許多面目模糊的人影站在上空，他們的臉上只有眼睛和嘴脣是清晰的。眼睛緊盯德爾塔，嘴角則是勾起帶笑。完全是在模擬星象科考試的女監考形象，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真的是蠢透頂了。”他扶額道。心中對夢魘的最後一絲恐懼也被拔除。
一陣巨響從腳底傳來，桌椅被掀翻，地面龜裂出蜘蛛網般的裂紋，裡面隱隱透出紅光，似乎是想要重現星象塔爆炸的恐懼。
但德爾塔已經不怕它了，他害怕的只是未知，而不是一個復讀機。
除非夢魘再一次和戰場之靈共鳴，那他還是有點怕的。
“哈斯塔，你看這個夢魘啊，才入夢幾次就黔驢技窮，完全嚇不到我了，真的太遜了！”
哈斯塔心領神會附和道：“這個夢魘就是遜啦。”
德爾塔話鋒一轉：“聽你這麼說，你很勇哦？”
“開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哈斯塔得意地說。“我超會看片的啦。”
“超會看片，很勇嘛。我記憶庫裡有些好康的，，要不要一起來康康？”
“好康的？是動漫哦？”
“什麼動漫，比動漫還刺激！”德爾塔嘴角略微上勾，笑道，“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
“懂什麼嘛？”
德爾塔打了個響指，夢境中頓時出現了一小片屏幕。
這是夢魘的夢境，也是他的夢境，雖然融合度還不夠高，無法和夢魘爭奪夢境掌控權，但是投影出一塊十四英寸的屏幕還是綽綽有餘。
“來啦，來看就知道了......”
.......................
這一個晚上，德爾塔和哈斯塔在夢魘構建的夢境中惡補《神探狄仁傑》的第一季。直到夢魘在確認德爾塔絲毫沒有恐懼的情緒後，就直接關閉夢境，把他踢了出去。
德爾塔在離開夢境後就陷入了正常的沉睡，他還不能自如地創造夢境。
第二天早上，陽光明媚，空氣中的微塵在射進窗戶的強日光束照射下十分清晰。
“站立~宮門——叫小~番——！”
聲線清越如風鈴，嗓音也很飽滿。就是響的時機不對。
是哈斯塔沒錯了。
德爾塔摸過牀頭櫃的發條鬧鐘，時針才堪堪指向5點：“這麼早叫我幹什麼？”
他打了個哈欠。
“你不記得了嗎？今天是放假啊！”哈斯塔格外激動。
“所以呢？”
“所以趕緊起來學習啊！其他人都因爲放假鬆懈了，只有你孜孜不倦的努力，那一開學，你們將拉開多少差距啊！我們可是說好了要一起步入偉大的。”
【昨晚的《神探狄仁傑》是誰非要一口氣看完，發現李二的真實身份是吉利可汗後還一直大呼小叫的？】
反正不是德爾塔。
德爾塔懶洋洋的坐起來，不過不是因爲被哈斯塔說服。而是反正睡不着了，索性起牀做事。他換下睡衣，順便對着小鏡子把頭髮向上撩，量了一下自己的髮際線，烏黑如同鴉羽的頭髮們如同最忠誠的衛兵堅守崗位，堅決不後退一步。
“很好，沒有變動。”他很滿意，這精靈血統就是不一樣。
精靈血統唯一的缺陷就是壽命延長帶來的副作用——生長延緩。其他學徒都有一米六了，他還在一米四五，力氣和體質也比不上他們。
現在嘲笑他矮的人他是不會介意的，等到對方老死他也不過成長到青年期，他大可以在對方肌膚鬆弛、手腳發顫、頭髮脫落、牙齒掉得精光、說話也不利索，必須成天坐在輪椅上移動的時候跑到對方面前載歌載舞體現自己的青春活力。
“你好惡毒啊，明明嘲笑你身高的人還沒有出現，你就已經開始想着怎麼報復他們了。”哈斯塔忍不住吐槽。
“你懂什麼，這叫未雨綢繆。”德爾塔紮緊頭髮看向鏡中的自己。
上穿白色翻領襯衣，下裝深黑色馬褲。頭上馬尾乾脆爽利。好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郎！
哈斯塔及時打破美好幻象：
“你醒醒，只有一米四五的人是不會有什麼英姿的。”
德爾塔：“.........唉，我不怪你，你只是缺少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他言辭鑿鑿，彷彿看不見自己的帥氣真的是哈斯塔的過失一般。
將導師給的胸針放進口袋裡，出門用過早餐。
大概在八點的時候，德爾塔駕馭自己的影子爬了五十層樓，最後在導師奎斯加的辦公室門前停下，猶豫了一會兒才敲門。他的心底有一些猜想需要奎斯加的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