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克賽特奇襲戰術獲勝,前線前推四十一公里,指揮官莫西耶夫升職中將,受封昂克賽特侯爵頭銜。”
報紙上用特大號的字體標註這則新聞標題,底下的插畫則畫着一個穿着盔甲的戰士向戴王冠的老人半跪下,虔誠地接受其賜予的寶劍。
這月份的報紙幾乎沒有其他內容了,全部內容都是戰事相關。
德爾塔將煮玉米粒拌上色拉,對哈斯塔說:“局勢有所好轉啊,金苟或許會在我們從學院畢業前就和迪索恩籤停戰協議。”
“你想多了,”哈斯塔不認爲會這樣發展:“在這裡待這麼久了,你還不清楚迪索恩這羣北方佬的習性嗎?多半是賭徒心理,覺得還能贏下去攥取更多利益,便繼續開戰。金苟此時就算主動提出停戰也會被當做示弱,反而激起他們的戰爭慾望。”
在文明不曾普及的時代,寒冷地域的人民性情往往堅忍殘酷,生活在河流海域附近的人則多半狡詐機敏。
迪索恩冰天雪地且高山連綿,水脈四通八達聯繫全國,上述的兩種人幾乎遍地都是,尚武和復仇的精神深入王國人民的心中,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自古便是如此。
曾經有一次極好的機會去停戰,大雪崩戰役前,王國一直在戰爭中顯得疲勢,必須全力拿下一場勝利彰顯自己的武力,溫斯克爾九世和其他貴族據說就已經準備靠着這次威懾在戰後和談了,因爲最適宜種植的土地都在迪索恩南方,戰爭讓糧食停產了,太多人要忍受飢餓,造成不必要的動亂。
可惜王國軍隊卻在大雪崩戰役中遭到重創,最有望繼承這個國家的皇子也戰死。迪索恩人才意識到金苟人根本沒有一絲和談的可能性,他們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不斷取勝,通過掠奪來治療王國的物資缺乏症。瘋狂擴張的艦隊也確實讓這個想法得以實現。
但即使這樣,溫斯克爾九世仍不滿足,甚至爲許多私人海上武裝勢力下發了掠奪許可證,鼓勵他們劫掠金苟的船隊,減輕軍隊的壓力......
“這樣沒關係,畢竟我們現在的身份是迪索恩人,迪索恩打了勝仗對我們也是有利的,至少生活會更穩定。”
“我以爲你會反對所有戰爭。”哈斯塔覺得奇怪,德爾塔的記憶說明他一直是個非常注重道德的人,不該說出這樣的話纔對。
德爾塔先是感到疑惑地問:“爲什麼?”
他想了想,才恍然明白哈斯塔的意思,解釋自己的想法道:“我不是這裡的人,也不打算在這裡永遠待下去,那麼作爲外來者,怎麼有資格干涉這個世界的‘家事’呢?”
“家事......”哈斯塔細細品味這個詞。“原來你是這麼看待的。”
德爾塔將最後一個玉米粒塞進嘴裡:“對啊,這裡的人首先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其次是他們的領導者對他們負責,我這個外來戶口怎麼也排不上號啊。”
“有你的道理。”
早餐過後,他們打算按照固定的路線,通過懸空走廊穿過主塔,再轉一條懸空走廊前往原星象高塔,卻意外在主塔的走廊裡看到了一個非同尋常的身影。
一個穿着毛皮袍子的男性背影,腰間別了一把短刀,正穩健地朝樓梯方向走。
隨身佩戴武器不是怪事,這在學院也很常見,德爾塔也習慣帶一把匕首,用來切割藥材或者單純作爲防身武器攜帶。
真正奇怪的是這個身影的體型髮色和走路時某些細微的習慣都讓他感到似曾相識,而且手上的厚厚繭子也不像是法師會有的。
“哈斯塔,你出來看一下。”
“怎麼了?”
“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喬爾,就以前【銀索】公會的那個。”
銀索公會是揚斯克衆多盜賊公會的一個,也是勢力靠前的一個。德爾塔曾經爲了保全幾個孩子的性命不得不向生活低頭,企圖加入他們來換取活命物資,當時找的就是喬爾這條路,不過沒有成功,好在物資還是到手了。
盜賊公會的業務不只是盜竊和搶劫,還有詐騙、綁架、盜墓、販賣假貨、間諜、暗殺等一系列工作。喬爾是銀索公會盜墓賊羣體的負責人,不怎麼殺人,只是和死人打交道比較多,算是溫和派。
他能夠出現在學院也是非常有可能的,銀索公會和學院確實有合作關係,德爾塔就是被他們引薦給奎斯加的,他們的會長有一個能檢測血脈的魔法道具,檢測出德爾塔不是一個純血人類,而且血脈強度還挺高的,於是就找到了在本地雲遊的奎斯加,希望送出這個不尋常的孩子能夠加深學院和公會雙方的合作情誼。
“好像還真是,可能是銀索的地盤裡出土了什麼了不得的古代器物要護送到學院。”哈斯塔推測。
“可能公會有什麼話要和院長談,他作爲公會代表過來,不然非施法者進不了高塔。”
德爾塔看着這個人走到樓梯卻沒有站上空無一人的飄浮碟,已經徹底肯定了他的身份就是喬爾,有些感慨,卻沒有什麼相見的想法。
他這輩子也不打算和銀索公會有所交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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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羅多夫法師是一位元素使,這是個法師中曾經非常常見的職業,以破壞力著稱,他們學習的術法還有那麼一點延緩衰老的功效,只是不明顯。
隨着時代變化,元素使們參與到戰場上的例子越發少了。
這並不值得奇怪——如果一個元素使能在戰場上發揮的戰鬥價值低於他在工廠中發揮的生產價值,他的領袖也不會把他扔到戰場上去的。
第一批從精靈那裡學會魔法的先民或許是爲了戰鬥,但新時代的施法者絕不認爲自己的寶貴才智就該浪費到無意義的鬥爭中去。
獸人早已滅絕,巨龍也是,精靈們退隱在森林中,矮人混居於人羣間。
人類已經沒有外敵了,現在也不是魔能環境優良的中古時期,施法者沒法競選皇帝,所以把精力放在研究魔法的奧秘上纔是當代施法者所認爲的正途。
弗羅多夫就是這樣一個法師,他每天除了去魔網中樞進行半天的維護工作,回來就是研究法術,樸實無華且枯燥。偶爾的娛樂方式就是和同僚聊天,暢談施法者未來的發展和自己所研究領域的廣博深奧。
但今天又和往常不同,他感覺自己生病了。
“我好像生病了。”他在休息室只有兩人的時候告訴他的同僚庫魯·米歇伊維奇。
庫魯驚奇地看着這位老搭檔,據他所知,弗羅多夫的生活就像榮譽牆上那些古代法師所標榜的那樣自律,這大概是他頭次得病:“難道是痛風?”
痛風是學院法師和貴族們最常見的一種疾病,還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只能通過多吃水果來預防。
庫魯看向弗羅多夫的手,手指依舊修長完好,痛風患者可不會這樣,他們的手指會被腫塊擠到變形發紫。
“不是痛風,我感到身體發熱,並且伴隨頭疼症狀。”弗羅多夫說,他的語氣很平淡,頂多有些驚訝。因爲這種程度的不適還是他所能輕易忍受的,只是他察覺到這種狀態的不自然,從而歸咎於疾病。
“總不會是受冷發燒了吧。”庫魯看弗羅多夫輕鬆的樣子,也就知道他不是那麼痛苦,於是就有了閒心說笑。
學院法師最經典的法術就是改變溫度,每個法師的周圍環境都會因這個法術而溫暖起來。那些孱弱的非施法者可能會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凍掉肢體的一部分乃至失去性命,可法師們無論去哪兒都如同在火爐旁一般溫暖。
“或許是你說得這樣。”弗羅多夫也想不通自己爲什麼會生病。他從不外出,周圍的人也不生病,這就排除了傳染的可能性。
“那現在的你可真算是一個奇觀了。”庫魯覺得好笑:“要知道,脫離了學徒身份後第一個法術就是改變溫度,你可能是唯一一個會感冒的法師。”
“我該自豪一點嗎?”
“當然,要配得上你的稀有程度才行。”
“那一定是非常自豪了,國王都有世襲呢,而在我之前卻從沒有法師感冒。”
庫魯大笑了幾聲,隨後認真說:“你之前沒有喝過期的藥劑吧,或者和魔化生物科那些研究微生物的法師接觸過,可能還有意無意地得罪過他們?”
再怎麼樣,一個法師得感冒還是太離譜了。
弗羅多夫矢口否認:“沒有,我瘋了才這麼幹。”
“那你恐怕真的是感冒了。”庫魯建議道:“偷偷找學徒買點驅寒藥劑吧。自己去鍊金科申領,恐怕全學院都要知道你感冒這件蠢事了。”
“我想也是,那些鍊金法師們永遠管不住自己的舌頭。”弗羅多夫說。“對了,你知道我們這個工作組有誰姓莫林的嗎?”
學院有七成人都是貴族血統,但立志將終身投身魔法事業的人會隱藏捨棄自己的姓氏,或是希望一心一意地鑽研魔法,或是爲了逃避家族的債務。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誰的姓氏是這個,不過也有可能是他們藏得比較嚴。”
“那就奇怪了,我上午收到了一封信,就放在我的桌子上,信封上有標註,是寄給一位莫林先生的,火漆還是完好的。”弗羅多夫說:“興許是別人放錯了。”
“你拆開看了嗎?”庫魯問他。 ωωω ¤тt kΛn ¤¢o
“不,我想第一個看到信件的人就該是那位莫林先生。”弗羅多夫堅持這一點:“算了,下午我去和其他人說一聲,莫林先生應該會在下班後自己來拿的。”
“他可要好好感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