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跳下去了?”青年法師們面色變化,他們扒在城牆邊,就看見米爾伍德助教落地後從腰間取下一根摺疊法杖,“啪”得甩開。
“他不會是想要一個人幹掉他們全部吧?”
被剝奪了戰鬥的機會,他們沒有感到不滿,因爲這種居高臨下宛如角鬥場的場景和氛圍代替了親自上陣的刺激,血腥殺戮帶來的感官快感一絲也不會少。
他們也正好想看看法術實際運用到戰鬥中什麼樣子。
城牆下方的景象幾乎是一場屠殺。
米爾伍德助教一落地,那些盜賊就已經散開了,有弓箭的張弓準備射擊,沒有弓箭則製造噪音分散他的注意力。
這明顯不正常的下落速度已經讓他們明白自己要對付的不是平時的衛兵或是僱傭兵,而是擁有超凡力量的存在,或許是大貴族身邊纔會跟隨的巫師護衛一類的人物。
“該死,這個死胖子哪裡找來的怪物?他付得起錢嗎?”
“早知道不和那些臭烘烘的矮人爭搶這次機會了,和巫師作戰,這簡直就是找死!”
“我們各退一步怎樣?”有盜賊舉着武器試圖談判:“我們不再找海肯的執政官麻煩,你們讓我們離開。”
“不打算帶走薇拉小姐了?”米爾伍德一步一步向前走,法杖尖端凝聚出風旋,他手臂一揮,風旋拖長,旋轉的氣流吸附着地上的碎石和冰粒,形成了一條足有九英尺長的鋒利“鞭子”在空中浮動。
看到超凡現象的盜賊們更加忌憚,和他步調一致的步步後退。
“她只是我們的僱主而已,沒了她我們依舊能找到別的活計。”
盜賊們突然感到腳踝一緊,不知什麼時候地上的積雪化作手掌拖住了他們。他們才醒悟過來對方根本沒有和他們對話的意思。
如果不是爲了完成施法,米爾伍德根本不會和他們多說一句。看見所有人都落入桎梏,他只是甩動魔法長鞭便將三具人體分上下部分的切割開來,內臟泡在血液中流到地上,鮮紅色浸潤着土地,遭到打擊的盜賊上半身還能動彈,面孔因疼痛和恐懼扭曲,揮動雙手在地上奮力爬動,想要儘量遠離米爾伍德,但就他們的傷勢來看,無論做什麼救治措施都晚了。
看見鮮血噴射內臟橫流的那一瞬間,城牆上用鷹眼術觀察下方的許多年輕法師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或者不忍地閉上眼睛,他們中不止女士,男士也不例外。
雖然之前他們還想着親手殺死這些盜賊好在女士面前表現,但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認爲過於殘忍了,腦海中對於戰士互相搏殺最多隻是流多些血的美好幻想破滅,重新意識到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尤其是站在盜賊的位置,他們面對米爾伍德助教也不會好過多少,這種想法抑制了他們之前短暫萌發的嗜血慾望,讓他們恢復成平常的狀態。
剩餘的盜賊們不敢靠近,他們之中部分發生了潰逃,花力氣用武器鑿開桎梏住雙腿的冰霜然後拔腿就跑。還有些人意識到根本無法逃走,乾脆原地拿起弓箭還擊,只是箭矢飛到那個巫師面前就直接墜下,一點用處也沒有。
米爾伍德並不去管那些朝自己射箭的盜賊,只是法杖對着背對自己逃跑的盜賊一指,風旋長鞭再度延伸,鞭梢勾到他們的脖頸,高速運動的石礫冰屑直接撕碎了這一片部位,死不瞑目的腦袋滾落下來,轉動幾圈才停止,身體則多跑了幾步才倒下。
城牆上已經有人開始嘔吐了,他們能看到那些人頭的嘴巴還在開合,只是缺少肺部無法發聲。
尤埃爾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搖晃着酒瓶發出了不屑的嗤笑。翰納什也終於找回了些優越感,站在一旁欣賞學院法師的醜態。
不過令執政官遺憾的是,之前嗆過自己的小型法師雖然看起來像是女孩子,一副天真樣子,但此時的表情卻極爲平淡,不像是強裝的——資深僱傭兵都能通過儀態判斷一個人的性別,這是爲了防止在戰後收錯戰利品,不過有些人男女都不在乎就是了。
人羣中,神色如常的人除了德爾塔幾人,只有一位臉上穿着許多金屬環的健壯青年,他是死靈大師戴普莎·依柳別科的弟子卡利尼,這次跟來也是預感到可能有戰鬥發生就過來了。
卡利尼是王都最豪華角鬥場的老闆的兒子,從小就看着無數勇士在角鬥場中與同樣英勇的敵人廝殺,或是爲了獲得自由的奴隸徒手與發狂的野獸爭鬥,這類場景實在見怪不怪了。
出於業界的某些迷信,他小時候還被父親派去爲那些正規的角鬥士在賽前送水和食物,因爲生長環境和周邊氛圍的影響,他對於殺戮並無排斥,甚至非常親近,成年後第一件事就是參與了一場角鬥,其中甚至沒有使用父親傳授的法術。
來到學院的召喚科以後,他對這裡的風氣感到非常失望。雖然所有人都有着殺死其他人的想法,但卻缺乏正面敵對的勇氣,總想着暗算別人,正面發起決鬥都是不得已爲之,而其他科的人簡直都像是還沒斷奶的乖寶寶,對於學院的規章嚴格履行,即使發起決鬥也往往想的是保命爲主,而不是殺死對手。
【看看這些人,他們居然還會爲了這個嘔吐!】卡利尼簡直無法理解,他想不通和自己並列這一屆學生代表的就是這種貨色。
突然,他看見了三名勇士!
他們並列站着,看着下方的殺戮場面依舊面不改色,看得非常認真!
【好漢子!】卡利尼不免生出一點惺惺相惜的情緒,打量着德爾塔、迪亞哥和阿列克謝三人。
德爾塔雙手抱胸看着下方的斷裂肢體的血肉截面,心裡感慨:【餓死的人皮膚是發黑的,血肉也是枯槁的。這些盜賊的脂肪層卻是如此厚實,作奸犯科能如此肥壯,這對老實遵守王國法律一輩子卻餓死凍死在街上的人不公平。】
迪亞哥關注着米爾伍德助教的一舉一動,偶爾伸出手指跟着比劃:【這個法術我不會,火元素和水元素法術也沒有那麼嫺熟,不過等我可以用斥力法術直接加持軀體的力量和敏捷,額外發揮我的騎士實力,這樣在效果上也不會輸給他。】
阿列克謝的視線聚焦在那些流出腔體的內臟上分析對比:【肝臟良好,沒有染病的跡象。肺部還是粉色的,很健康。血液粘稠度適中。嗯,皮膚也非常光潔,沒有患什麼熱病。想不到這個人生前還挺會保養,至少不酗酒......】
..............
“不要,不要啊!放過我!”最後一個活着的盜賊哭喊着,他堅持的最久,承受的恐懼和壓力也是最大的。他踢動雙腿,試圖從寒冰手掌的桎梏中解脫出來,但長時間的低溫讓他的部分血肉失活,他的腿在用力後像乾柴一樣折斷了,斷口都沒怎麼流血。
米爾伍德沒有再使用法術形成的鞭子,而是解散這個法術,新凝聚了一個火球丟了過去,任由最後一人匍匐在火中掙扎。
這樣比較節省精神力。
“你的令牌。”無形的精神力量將尤埃爾之前丟下的令牌拋了回去。
尤埃爾接住令牌抱怨道:“你不能總是照看他們?”
“讓沒有接受過實戰課程的學生與敵人戰鬥違反了章程,這是不允許的。”
“不要太過在意章程,條條框框之中可沒法誕生奇蹟。”
米爾伍德助教在守衛畏懼的目光下走過城門:“批量生產的好處就是質量穩定,奇蹟只是穩定之後的次要追求,發生一兩次自然是好的,但沒有也無所謂。”
“這位先生的能力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翰納什幾分真幾分假地恭維道。
“我還以爲助教們都是負責扛設備和調試魔網線路的,或許偶爾會教導實戰課,但不會是這樣......”一位剛剛嘔吐完的青年法師有氣無力道。
有人慘白着臉爲他解釋:“學院在成爲真正的學院之前,可沒有助教這種說法啊。那時候的米爾伍德這樣的職位被分爲龍徽和蛇環兩類,都是與深淵作戰的主力。到了第四任院長才開始統一改稱‘助教’,這是爲了彰顯角色立場的變化。”
在更古老的時候,魔能更加活躍,深淵也是能輕易地反向侵入主物質位面,只不過主物質位面的環境不太適合惡魔生存,所以沒有出現惡魔大軍大舉入侵的事件。只是依舊有人爲了力量與深淵意志獻上祭品,在人間召喚高等惡魔。
那段日子裡,拜垂拉法師學院的前身——“秘銀指環”、“蛇杖菲力西歐斯”以及“龍學院”都是對抗深淵的主力軍,而且死上個把學生根本不是事。因爲那時候的施法者還穩穩地處於統治階級的位置,行業競爭非常激烈,位子不多,年輕的施法者必須在各方面都表現的足夠優秀才能晉升階級,有資格去分潤前輩們的權力。
現在時間過得久了,學院也只有施法者復興派願意去記這段老舊無用的歷史,或是有人無心在書中讀到一星半點片段........
“你們中有人考了除靈師資格證嗎?底下的靈性屬性很純粹,可不要浪費了。”尤埃爾問,不過沒抱多大指望,這些人成爲正式法師才一年,元素符文估計纔剛掌握全,何況最難的儀式魔法。
果不其然,在他的注視下,星象科的人沒站出來,召喚科的人也沒站出來。
然後德爾塔站出來了,吸引了一衆人的目光。
精靈混血沒考過試,證是他的導師赫默給辦的,爲的就是方便行事。除靈一次的價格市價是350鎊左右,成本耗費40鎊到60鎊,非常的有賺頭,所以他就託赫默幫忙搞了份證書。
貴族們也是看證書的,上面有法師所屬勢力和王室的印章、簽字,這能有效防止大膽的江湖騙子在自己面前招搖撞騙。畢竟作爲非施法者的他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分辨怨靈是否被驅散。(按法律規定,法師貴族名下不能擁有耕種用途的土地,因此這類貴族的領土往往限於幾處莊園或單獨的城鎮,不包括村莊,平時靠商業稅維持生活。)
“又是精靈的血脈。”尤埃爾咕噥了一句:“你帶了材料嗎?”
“我不需要準備外物。”德爾塔搖搖頭,雖然盜賊們死相可憐,但那些恐懼靈性不能浪費。對施法者手段的未知和無能爲力的絕望簡直將恐懼靈性催生到了極點,在他的靈視下能看到城牆下方已經蔓延了一片靈性霧氣了。
尤埃爾點了點頭,只是提醒道:“別忘了向執政官收錢。”
怎麼還要收錢?翰納什瞪大眼睛:“我以爲你說‘不會帶來麻煩’的意思是指免費處理。”
“怎麼可能?”尤埃爾和他對瞪,“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們學院給出免費的的東西了?如果有,一定是你不知道自己被拿走了什麼。而且只拿300多鎊錢,又幫你殺人,又幫你除靈,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翰納什說不出話來,他其實也覺得划算,但比起之前的預期還是不如。
“無盡奧秘啊!這是什麼?!”青年法師那裡發出一陣驚呼。
尤埃爾和翰納什轉頭看去,看到那名要除靈的法師正從城牆上一躍而下,鼓盪的袍袖中延伸出許多黑暗的觸鬚勾住城牆上磚石的縫隙進行階段性的垂直索降。那些觸鬚給尤埃爾的感覺就如同深海的海怪一樣溼冷滑膩又冷漠無情。
“這真是...出乎意料。”尤埃爾喃喃道,這種力量讓他聯想到什麼,渾濁的眼裡突然泛起一絲冷光。他問另一名前來看護的助教考爾:“他的導師是不是奎斯加·佩達夫?”
“奎斯加·佩達夫已經叛逃了。”
“我知道,我是問他是不是曾在佩達夫手下做學徒。”
“范特西法師確實曾是佩達夫的學徒,不過成爲正式法師後就轉爲克麗絲女士的學生了。可能親族的血脈讓他更親近些,也是他運氣好,及早地斷開聯繫讓他沒有收到奎斯加的牽扯,雖然主任們看在精靈血脈的份上就不太可能放棄他。”助教考爾看着精靈混血在那裡出風頭,有些懷念起自己曾經的時光了。
“我明白了。”尤埃爾眯着眼睛,“精靈血脈可不多見,你能給我講講更多的嗎?”
“范特西法師還挺會惹事的,不過他自己似乎不清楚這點。”卡爾因爲親屬也是這一屆的學生,所以對精靈混血有些瞭解,甚至還有些好奇,當下將德爾塔·范特西在學生們中流傳的各種語錄乃至謠傳都搬了出來。樁樁件件令尤埃爾咂舌不已。
“如果溫斯克爾九世活到一百二十歲,印有他頭像的硬幣因過手的無數使用者對財富和名望的渴望情緒影響,是否能累積起可作爲儀式材料使用的靈性?如果能,那麼由國王本人主導這場儀式,是否能額外增幅儀式效果?”
“傳送陣的原理是將人直接塞到另一個空間,還是先將人打碎成無數微粒傳送到另一空間,隨後再進行完美重組?你接受哪一種?如果事實是後一種,是否該停用傳送陣?”
“龍語是咒術的基礎,施展咒術的關鍵是獻祭自己的血肉,如果能利用體細胞在體外培養一團施術者的血肉,那麼是否可以利用其減免施術者的軀體損傷?還是說血肉中必須蘊含精神力和靈性的加持?”
“冥想法的作用是針對性的錘鍊精神力,使其在使用類似屬性法術時更爲契合,提升施法速度和施法威力。而冥想的階段劃分也是一段毫無阻礙,一段受到阻塞。經衆多前輩的手禮筆記表示,心情的陡然放鬆和自信對於突破冥想法階段性精神阻礙很有好處。衆所周知,便秘人羣從煎熬到暢通這段時間的心情正好與冥想法修習者遇到阻礙前後類似。那麼暢通時的情緒影響是否能增加冥想法階段性提升的機率呢?換句話說,便秘患者用了相關治療藥劑後能否藉助這段經歷幫助冥想法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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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天馬行空,根本不是一個領域的,有些很有建設性,有些則讓人想不出提問者腦子裡在想什麼。尤埃爾聽了都有些目瞪口呆。
【這人真的是奎斯加教導出來的嗎?是不是過於有些離經叛道了?不過仔細一想,和赫默·克麗絲的風格確實很像。】
想到這裡,尤埃爾的某些心思也就平復下去。【這筆債,還是得讓奎斯加·佩達夫親自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