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會兒盡力和她打成平手。”德爾塔告訴哈斯塔。
“你尊重一下對手行不行。”
“好歹是女孩子,給她留點面子。”
“你別用普通女孩的模板去套她,奧拉夫可不是普通人,他的孩子不至於輸不起,用盡全力纔是對對手的尊重。”哈斯塔堅持自己的觀點。“而且你未必打得過她,和她較量是有概率輸的,這樣勢均力敵的打鬥才能增長格鬥技巧。”
“我輸?開玩笑,我還不至於輸給這麼小的小孩子好嗎!”德爾塔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了爭勝的想法。“待會贏給你看。”
現實中,朵莉亞甩開長袍,裡面是男生一樣的褲子和襯衫,她以一副很老手的姿態捲起袖子,擺了個架勢對德爾塔道:“摔跤、拳擊還是無限制格鬥,由你選擇。”
“哈斯塔,出來代打。”德爾塔秒慫。
“誰剛剛說的贏給我看?而且,你不會真的自覺打不過她吧。”
“不是,”德爾塔否認,“我從來沒打過女孩子,還是這麼小的,不敢啊!你看她胳膊那麼細,萬一打折了怎麼辦?她老爹可在旁邊看着呢。”
哈斯塔詫異:“你是把自己想的有多強,拋開法術和精神力,我們的胳膊好像也沒比她粗多少,有點自知之明好不好。這事我不管,你自己看着辦吧。”相當絕情。
德爾塔只好將目光投向奧拉夫,希望這位能阻止自家女兒。
然而奧拉夫已經進入了專業裁判模式,彎下腰張開雙臂保持他們之間的距離,就等他們約好了格鬥方式進行戰鬥倒計時。完全沒有體現出一個父親對女兒應有的擔心。
他只好無奈地道:“無限制格鬥吧。”
“好。”朵莉亞的眼神專注起來,緊盯着德爾塔的一舉一動,又覺得哪裡不對:“你不摘圍巾嗎,這會干擾到你的動作。”
德爾塔直接扯下米色圍巾,露出脖頸上一道紅色痕跡,與她四目相對。
“三,二,一!”
奧拉夫退後一步,留出空間給他們。
在接下去的兩秒內,德爾塔就看見朵莉亞上前一步,探手抓住自己的手腕,然後比自己要強許多的力量從朵莉亞嬌小圓潤的手臂上面爆發,直接將自己狠狠掀翻在地,幸好體能訓練室的地板是木質的,不然可要遭活罪。
“結束。”奧拉夫宣佈,
德爾塔爬起來,雖然不是很疼,但心理的屈辱卻不可避免:“你也是血脈者?”
他好歹是男性,體型也比朵莉亞大那麼一些。本以爲就算對方的技巧更強,至少能在力量方面具備優勢,卻沒想到吃虧的就是這一項。
“不,她不是。”奧拉夫說,“只是從小接受她母親的指導,原先是準備去騎士學院訓練的,前年才改了決定。”
“你妻子是誰?”
“皇家獅鷲騎士團第三支隊隊長,大騎士愛蓮娜·尤希爾。”
【將門虎女!】
德爾塔用盡全力地深呼吸一次,挺直身板,右手伸到後面揉着自己的後腰:“我謝謝你們一家子,教會了我無論面對誰都不要輕敵的好習慣。”
如果沒有被朵莉亞抓住,他自信可以憑反應力過幾個回合,但速度選手一旦被力量型選手抓住,是不會有反抗的餘地的。現在這麼一想,反而更不服輸了。
奧拉夫笑容燦爛,露出兩排白牙:“不用客氣。”
朵莉亞也驕傲地揚了揚脖子。
德爾塔:“......”
哈斯塔也嘆氣道:“我低估了她,也高估了你。”
德爾塔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駁,只能感慨道:“熊貓雖然有一張好似人畜無害的圓臉,但那圓臉的底下卻是靠發達的咬合肌撐起。我再也不相信外表軟弱可欺的人就真的表裡如一了。”
“我還有事,先告辭了,下次再會。”法師打不過學徒,這件事過於丟人,他抱起自己的法師袍打算溜了。
奧拉夫卻叫住他:“等等,我有些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德爾塔才走了幾步就被叫回,只好無精打采地轉身。
“朵莉亞和幾位同學鬧得很不愉快,我聽說你認識的人很多,或許能擺平這件事。”奧拉夫着重強調了一下“很不愉快”。
“等等,父親,這件事她能擺平?!”德爾塔還沒開口,朵莉亞就指着他不敢置信道。
“我是正式法師,認識的有能力的人多一點很正常吧。”德爾塔把自己抱着的法師袍的正面抖平,展示上面的學院高塔標誌。
他作爲大法師的學生,理論成績一直高居榜首的鍊金科天才,再加上顏值不俗,具備優良的法師思維(腦洞奇大),和其他人打好關係還真是輕而易舉。
“抱歉。”朵莉亞突然臉紅了,“我還以爲正式法師至少比我高一尺。”
【確認你們是親父女了,都是一樣不會說話。】德爾塔認真道:“這是偏見,很多血脈都會改變人的外形。就像你的父親。”
朵莉亞扭頭向奧拉夫求證,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於是她臉更紅了,又一次向德爾塔道歉:“對不起,范特西小姐,是我之前無禮了。”
場面一片死寂。
精靈混血面無表情地看着奧拉夫,奧拉夫笑得更燦爛了,但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過不要緊,哈斯塔有在精神世界裡給他同步配音。
“先生,謝謝。”
“嗯,范特西先生。”
現在德爾塔和朵莉亞都很尷尬,兩個人算是扯平了,話題又回到了朵莉亞身上。
“我以爲你認得很多人,這種事情輪不到我來幫朵莉亞。”
奧拉夫雖然不是法師,但他爲學院戰鬥法師提供格鬥培訓,和很多人都有交情,要找人幫忙怎麼也不會找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
“之前或許是這樣,但近來一陣子,我認識的那些學員都不見了,其他兩位武技指導也是如此。現在來體能訓練室練習的只有新學徒或者和你同一屆的法師。你知道的,我這樣的非施法者不能進入高塔,而你又是我認識的學生中最有能量的一個......”
德爾塔滿意地輕咳一聲:“說吧,你們那些不愉快是怎麼開始的,現在又是什麼程度。他們的身份背景又是什麼,或許我能和他們在學院的哥哥姐姐聊一聊。”
朵莉亞卻有點不情願:“這件事我自己能處理好。”
“朵莉亞!”奧拉夫叫了一聲。
“好吧,只是幾個女生看我不順眼,想要把我趕走而已。我纔不在乎她們。”
“你有朋友嗎?”德爾塔問。
朵莉亞不知道這個問題和現在的話題有什麼關係,但還是回答說:“有四五個,他們都支持我。”
“那這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有朋友的支持,就不至於被擊潰,能磨練意志,還能通過團結一致對敵來磨合友情。
“怎麼會不是大問題?”奧拉夫不同意他的意見,“她們可以晚上來敲朵莉亞的房門打擾她休息,在她不在的時候往她牀上扔紙屑和食物殘渣,而我的女兒甚至不能打她們!”
從奧拉夫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如果學院允許私鬥,他甚至會親自去解決那幾個學徒。
“這麼幹是挺噁心的,非常影響學習。而且不違背學院的規章制度,她們的長輩也不會爲了這種小事管教她們。”德爾塔皺着眉頭,他原以爲會是比較靠近私鬥或者毀壞財產的衝突,這樣好解決。但朵莉亞遇到的事卻更噁心。撩撥的人起火,卻達不到學院懲處規章的範圍。
“跟導師反映過了嗎?”
朵莉亞攤了攤手:“我的導師默許這種競爭行爲。”
“他一定是個崇尚獅羣理論的人。”德爾塔對這種人嗤之以鼻,卻也拿他沒什麼辦法,也不可能拿這種小事去向主任反映。“你有試圖反擊嗎?”
“學院不讓私鬥。”
“我是指複製她們的做法,讓她們也嚐嚐被噁心的滋味。”
“她們的宿舍是相鄰的,總有一個人留下看着,往我房間扔垃圾的就是那個人。”朵莉亞說到這裡,眼眶微微溼潤。“我的朋友都不擅長和人作對,我也不想讓她們捲入爭鬥。”
【好一個奇女子!】德爾塔讚道,下定決心要幫助她。
“那她們有試圖打你嗎?”
“沒有,她們都知道私鬥的後果嚴重,不敢這麼做。”
“那是她們還不夠生氣,人一旦生氣起來,什麼理智、邏輯都會被拋棄。你有試着罵過她們嗎?激怒她們先動手。”
朵莉亞痛苦地低頭:“我試過了,沒有用。”
她算是受夠了,一個從小被教育用格鬥解決問題的人到了不準隨便動手的地方,還有人用她從來沒見過的方式噁心她,這種感覺太憋屈了。
“你都罵了些什麼?”
朵莉亞看向奧拉夫。
“不用看你的父親,就對着我說,我能承受的住。”德爾塔鼓勵道。不知怎麼的,朵莉亞竟能從他那張女性般秀氣且年幼的臉上感受到長輩的關懷。
她鼓起勇氣,大聲道:“你嗶——(消音)”
“嗶——嗶—嗶(消音)!”
“嗶嗶也沒有嗶——(消音)”
......
朵莉亞一連十幾條粗口噴出,才停下微微喘氣,情緒似乎也平靜一點了。奧拉夫站在一邊不知所措,事情越發展越離譜了,脫離了他這個軍漢的想象。
“嗯~”德爾塔細細品味:“初期暴烈如火,後續的能量卻不足,有着明顯的軍伍氣息。這些粗口言簡意賅,短短几個單詞就表現了中心思想。卻是夠粗不夠毒,罵出來平白降了自己的檔次。”
奧拉夫震驚:“還有這麼多說法。”
“那當然,不要小看了粗口啊!”德爾塔認真道。“我還在秘文科當學徒的時候,見過召喚科的人來秘文高塔搞聯合項目提取憤怒靈性。爲了讓靈性足夠純粹,就是讓人不斷罵那個靈性提供者,他越憤怒靈性越純粹,如果讓憤怒佔據了全部的心靈那簡直再好不過。我當時就有幸旁觀了全過程,受益匪淺。”
“我可以現在給你們來兩句。”德爾塔看他們不信,當即口吐芬芳:“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消音)......”
狂風驟雨一般的粗口席捲奧拉夫和朵莉亞,奧拉夫的雙拳捏緊,青筋崩起。而朵莉亞則是一副歎爲觀止的表情。
“夠了!”奧拉夫叫道,他怕自己真的上去給德爾塔一拳。“還是你們法師懂得多。”
“過獎過獎。”德爾塔見好就收,他也感知到奧拉夫的情緒在暴走的邊緣了,不敢以身試險。“朵莉亞,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朵莉亞眼裡都快放出光了。
“忘了也不要緊,只要記住一個要點。”德爾塔諄諄教誨:“侮辱對手本身是沒用的,她們不能客觀的發現自己的缺點,只會以爲你在說假話。你要否定她最珍視的東西。她對自己的頭髮引以爲傲,你就說她的頭髮像牛糞。她要是覺得自己穿着時尚,你就說這已經過時了,這樣的套路在你們這個年齡段裡百戰百勝。”
“我們男人就不會在乎這些。”奧拉夫很有底氣地說。
“這也不要緊。”德爾塔對朵莉亞說:“如果對手是男性,你大可以抨擊他的政治觀點。”
奧拉夫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所謂政治觀點這種東西,就如同針尖上沒法頂着兩粒橫排的米粒,只有贊同和反對兩個選項,是沒有折中的說法的。不過不是決生死這種程度的仇恨最好不要用這種方法,容易升級仇恨。”
“你太惡毒了!爲什麼要教我女兒這種東西?”
“因爲對她現在的情況管用。”
德爾塔回頭爲朵莉亞做總結:“你就用這種方式去激怒她們,地點最好在公共場合。她們打你一下你就跑,別甩開她們太遠,帶到有正式法師的場合差不多就可以停了,然後等待正式法師介入,提取魔眼管控室的錄像調查。”
學院條例,凡是私鬥者一律開除。德爾塔以爲這樣的懲罰用在這些喜歡噁心人、影響其他人學業的學徒身上正好,他們罪有應得。
朵莉亞現在看他好像在看人生導師,即使有之前的格鬥中輕易地擊敗了他的經歷,也無損朵莉亞現在對他的看法。
德爾塔按開懷錶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圖書館了,下次再見吧。”
“不管怎麼說,我得謝謝你。”奧拉夫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他有預感,德爾塔可能要成爲自己女兒的偶像了——憑藉髒話。
“舉手之勞,再會。”德爾塔將法師袍抱起,露出一個樸實而善意的笑容,隨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