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特用右手摩挲着自己略微起皺的左手手背皮膚，這些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她在六十八歲成爲大法師，走上全大陸最頂尖的施法者序列時，就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前進動力。
或許普通的法師無法理解，但現在瑪格麗特的確對神秘側的力量提升沒有成就感。
迪索恩的女性施法者很稀少，這個現象出於月神愛羅忒也鍾愛女性的侍奉者，祂的教會會與學院爭奪那些富有天資的女孩，將她們培養成刻板而不苟言笑的修女。
施法天資優良的女性血脈者更少，因爲迪索恩的嬰兒存活率實在不高，由於地處寒冷的氣候帶，大部分地區常年零下數十度，只要稍有不慎，孱弱的嬰兒就可能因爲風寒死去。而在某些地方，隔代返祖，因異種血脈具有醜陋身體顯徵的女嬰會被當作怪物，在出生時就被愚昧的人們殺死。
同樣具有異種血脈的貴族們纔會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學院，他們相信這麼做是有回報的，
由於一些古老的傳統，在迪索恩，女性必須比男性做到的更多才能證明自己的優秀，獲得認可。但在神秘側，她們天生就比男性要強，成爲施法者的選擇正是一條康莊大道。
不過擁有施法者天資的女性並不多見，她們的體質極端的分爲兩種，一種是天生的卓越法師。另一種則終生無法提高精神力操縱魔能，刺激腦域，開發精神力的藥劑也對她們無效。
於是學院中的大多數施法者還是男性......
像瑪格麗特這樣，所有先天條件都是最高級，不超過七十歲就成爲上位法師，獲得大法師頭銜的人，在整個迪索恩都堪稱萬中無一。
有了這樣的成就，她反而有了底氣，可以更加無所顧忌地情緒化，將注意力轉移到人與人的交際之中。
在神秘側的兩次魔能濃度衰退事件後，上位法師之後的路就幾乎斷裂了，這也是她在魔法的道路上失去在進取心的一大緣由。
更上一級，可獲封傳奇職業者的冠軍級法師標準就是將身體徹底元素化，同時將人格、人性、記憶全部寄託在魔能中，以人類的意志操控無限的元素。
魔能濃度衰退後，上位法師再想要晉升傳奇，魔能粒子的惰性狀態和稀薄會干擾法師，一旦晉升成功，每一次動用法術都會喪失一部分人性和記憶，最終異化成狂暴元素領主。在造成破壞前被其他法師驅逐出現實位面是最好的結果。
“范特西的潛水服設計能夠得到軍方的肯定，克麗絲也該爲他高興。”瑪格麗特由衷地爲他們感到喜悅，擺弄機械零件的手似乎也輕快了幾分。
法師們輕神祇，蔑王侯，只有金錢能夠讓他們折一下腰。
雖然普通士兵在法師的眼裡地位很低，但當他們成爲一個集體，上面有人會爲了他們的需求向學院支付金錢時，“軍隊”這個詞就從普通士兵的集羣變成了“大客戶”的代名詞。
也是唯一的大客戶了。
作爲軍隊的武器供應商，學院的鍊金科法師對此再清楚不過了。
自從南境恩霍爾大公的家族消亡，這片土地就與溫斯克爾九世掌控的北境聯繫起來，一道道無形的鎖鏈隨着王都的任命文書發出，系在南境的每一個角落，國王的聲音在這片土地上越來越響了。
南境每消逝一個貴族名號，王都那邊總會派了一個新人取代這個位置，有些是因作戰勇猛受封的功勳貴族，這些人就被封賞了邊界靠內的土地。還有些是北境有名的傭兵團團長，被國王封了爵位，又賞了一大片“名義上屬於迪索恩，但其實被金苟軍隊佔領”的肥美土地，想要在自己的土地上徵稅，他們還得帶人把地搶回來。
不得不說，溫斯克爾九世下了一招妙棋。
涉及到了自身利益，那些新領主們果然英勇了很多。
爲了那些看得見摸不着的土地，竟有人不惜貸款也要來學院訂購附魔武器和鎧甲裝備他們的士兵，成箱的金鎊送進學院倉庫，也讓學生們的工作任務更重了幾分。
“或許再過十幾年，我可以放棄這裡的職位，只保留學院法師的身份。然後去北方、南方，無論哪裡都好，只是去看看景色，放鬆一下心情。”瑪格麗特邊工作邊思索着，在分神的情況下，精神力的細微操作卻沒有變形。
“又或者回察那津，關心一下亞夏拉的孩子的教育情況，那時候她也應該結婚了。”
亞夏拉是她的孫女，卻沒有激發血脈，只是一個具備施法資質的普通人，瑪格麗特沒有讓她成爲法師的打算，而是尊重亞夏拉自己的想法，動用渠道將她送進了國內某知名騎士團接受培養。
有一個大法師庇護家族就足夠，沒必要把其他道路都侷限住。
瑪格麗特的兒子很早就離開學院，前往沿海的以造船業出名的察那津發展事業，併成立家庭。數十年來，他每兩個月會寄來一封書信問候母親，從不間斷。
瑪格麗特的丈夫也是一位法師，不過在七年前就因爲疾病死去了——法師們還不能治療所有的疾病，他們在面對罕見而惡性的疾病時基本束手無策。只有成爲上位法師，提升生命本質，才能免除病魔的威脅。
“到時候可以邀請克麗絲一起，她在這裡可沒有家人，學生也會有新晉的講師帶。與其待在學院面對其他人刻板的臉，不如陪我去察那津度假。聽說那裡造出了有着更多桅杆的大帆船，一次性可以載上千人，速度能達到十四節，沒有魔法的痕跡，完全是普通人設計出來的，她一定會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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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赫默·克麗絲目瞪口呆地看着德爾塔搬進她辦公室的花盆，裡面種着一顆完全失去刺葉的深淵仙人掌，頭頂上寄生了許多小小的，細細的其他植物，它們五顏六色的莖葉紛紛垂下，有的還串着果實，看起來像是這顆仙人掌梳了頭非主流髒辮。
她知道自己的學生行動力還蠻高的，但沒想到纔講解完魔植師考覈可能的出題思路，這個孩子就立刻去了異位面種植園一趟，把他的那顆“腓特烈一世”分了一截帶回來，而且長相實在不敢恭維。
“這是我三個月的成果。”德爾塔自豪地介紹道，這些寄生植物的種子都是他在胡椒俱樂部託人買的，每一種習性都有略微不同，需要花時間一個個照料。
赫默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根垂下的細小藤蔓，上面結了一連串的迷你墨綠色果實，看起來似乎是葡萄的近親。她用纖細的手指稍微用力掐了一下，所有果實都感受到疼痛，光滑的緊繃表皮皺了起來，幾乎被裡面的果肉漲破。藤蔓本身更是瘋狂甩動，抽打到旁邊的嫁接鄰居，引起一陣連鎖反應。
赤紅色深淵仙人掌頭頂的各種魔植幼體一同發作，有一些甚至要把自己拔出來。遠看就像一顆剝了皮的人頭上，蛇發蠕動狂舞，不少半透明粘液從蛇髮根部流出，彷彿膿瘡破裂。
“孩子，或許這麼說有些傷人，”赫默很照顧德爾塔的情緒，先說了半句，看到他臉色沒有變化才繼續說，“你的成果可能會因爲造型扣分。”
言下之意：這玩意兒太醜了！
精神世界裡，哈斯塔埋怨道：“當初我就說醜，你不聽，非要按自己那一套來培育。現在組合魔植醜的都要扣分了，你說說怎麼辦？”
他總覺得德爾塔在審美方面有什麼問題，無論做什麼作品，打什麼比方，總帶着一股詭異的畫風。
最關鍵的是，哈斯塔現在時常要頂替德爾塔的身份行動，德爾塔乾的事情和身份標籤也會算在他頭上，包括這種迷之審美和時不時創造新詞彙（將地球詞彙翻譯成貝林沃大陸人類通用語）的屬性，整一個怪咖。
真是糟蹋了這副好相貌了。
“別慌，豬長的也不好看，但肉好吃啊。我們以功能性取勝。”德爾塔安撫他，免得這孩子不肯出來工作了。向這種不要錢，只要每天泡四十分鐘熱水澡就肯頂替他完成三個課時和每日冥想任務的存在可不好找。
現實中，赫默·克麗絲繼續評價：“它們太容易打起來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把它們種在一起的，但平和的局面不會持久，更多的會是眼前這副樣子，互相撕打，從嫁接的主體上逃跑。”
“真正的魔植師該考慮自己離開後，別人該如何接手魔植的管理，防止一切失去控制。你這樣的管理就太混亂了，只有你自己才能處理好。”
半精靈挑了幾處錯誤，德爾塔都虛心稱是。他平時是用靈能觸手干涉魔植的思維，強制它們和平生長，只是這樣取巧還稱不上合格的魔植師，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你之前說過，自己的作品價值非常全面，現在，向我展示它有什麼特點吧。”赫默終於問道。
最好不要是單純的魔植大亂燉，這樣她會失望的。
德爾塔等的就是這句，他翻手從袖子裡抽出一柄匕首，從仙人掌的莖幹上剮下一塊，遞給自己的導師：“請品嚐。”
赫默·克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