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睡,睡不着。
德爾塔煩躁地翻了兩個身,他感覺身體燥熱的很,不僅不想睡覺,還有去體能訓練室加練一個小時的衝動。
翻身坐起,這種欲睡不能的經歷讓他眼球脹痛,心緒浮動,不得不用一些極端的手法冷靜下來。
上半身從被子裡探出,用肘部撐住牀頭櫃的頂面,用手掌奮力將小窗向外推開。
原本就被大風吹的哐哐響的窗戶一打開,寒冷刺骨的,好像連靈魂的溫度都能剝奪走的冷風就衝了進來,搜刮這狹小房間裡的一切熱量。
果然冷靜下來了。
【我可真是個狠人。】德爾塔自我評價道,
之前飲用的驅寒藥劑在大自然的面前失去了效力,他用於開窗的那隻手的指尖在這一瞬間已經凍得發木,無法關窗。
“可惡,要不是導師警告我不要在學院用靈性法術......”
他裹着被子就要下牀關窗,卻聽到撲棱棱的翅膀拍打聲迅速靠近,一團黑影穿過昏暗的天色進入窗口,降落在書桌上,發出啪嗒的一聲。
這是一隻深色的貓頭鷹,它密佈體表的羽毛不停的炸起又收縮,看起來凍得不輕,只是因爲感受到附近有打開的窗戶和溫暖,就急匆匆地飛進來了。
“我警告你,進來取暖可以,敢在這裡上廁所我就把你轟出去。”德爾塔威脅着,用被子包住手,勾住窗戶把手向內拉回,總算把推窗關上了。
貓頭鷹臉上人性化地不屑,跳着腳表示抗議。
“智力倒是挺高,魔化生物?”德爾塔疑惑了。
他伸手去抓貓頭鷹,誰知那隻貓頭鷹突然身形拔高,兩腮凹陷,豐厚的羽毛下露出兩條不符合矮胖體型的細長腿向後蹭蹭後退,躲開了他的手。
【原來貓頭鷹真的是虛胖啊。】
心裡閃過這個想法,他突然看見貓頭鷹的長腿上用細絲線繫着一隻銅管。
“這麼晚給誰送信啊?是給我嗎?讓我康康!”
貓頭鷹察覺到他的意圖,瘋了一樣跳起來,也不顧外面有多冷了,就要撞開窗戶向外逃。可惜這個位置不太適合起飛,它一頭撞到窗戶上,掉回桌面,被德爾塔輕鬆捉住。
“一言不合就要逃,我看你有大秘密!”
一隻手將貓頭鷹按住,另一隻手解開絲帶,取下銅管。德爾塔將裡面捲曲的紙條抽出展開。
“這麼偷看別人的信件真的好嗎?”哈斯塔爲不知名的收信人抱屈。
“嘛,雖然這麼拆開別人的信件很不道德,但這可是信使自己送進我房間的,怎麼能叫偷看呢?”
德爾塔說這話的時候非但沒有愧疚感,臉上甚至還帶着強欺騙性的恬靜笑容。
他用貓頭鷹腿上解下的絲帶將它的兩腿綁在一起,讓它無法移動。然後從抽屜裡取出一盒火柴——這當然是自然科學的成果。
擦燃火柴點亮油燈,迪索恩的晚上比白天要長得多,從下午四點半開始,陽光就逐漸消退了。現在是五點多,點燈正好能驅散房間內昏暗
紙條上的字很小,越小的字越難看出個人風格,這讓德爾塔分不出寫紙條的人是男是女。
“我親愛的朋友,這次我們有新的需求了,聽說你們有一座高塔爆炸了,那兒的法師需要撤離到第七高塔去,你能趁着這個機會給我們搞一點硫磺嗎?大概250磅就好,這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我們知道你能辦到的。”
“250磅還不算少,這都有四個我那麼重了,可能還多一些呢。”德爾塔吐槽。
他意識到,這可能是學院某個法師在外出時被人抓到了什麼把柄,被迫盜取學院的物資,而且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的福爾摩斯之魂在顫動!
“小時候偷東西,長大了偷人。這樣的惡行,見義勇爲的德爾塔怎麼可能縱容它繼續下去?!”
“舉報,唯有舉報才能淨化這罪惡的一切!”
哈斯塔無奈道:“范特西先生,請不要給自己給自己加旁白好嗎?”
“晚餐後...不,現在就該去舉報他。”德爾塔興奮地赤着腳在不足九平方米的房間裡走來走去,被子都已經丟下了,完全不覺得冷。
“你都不知道他是誰,怎麼舉報?”
德爾塔回答道:“我是不知道,但這裡不是有一位信使嗎?”
雙腿被縛住,被平放在桌上的貓頭鷹突然停止掙扎,它感受到一絲不妙,將頭顱扭動九十度,兩腳獸姣好的面孔上,一雙碧綠的眼睛瑩瑩泛光,讓它回想起野外那些貪婪的山地狼......
恐懼在臨近.
咚咚咚,房門被打開了,迪亞哥從裡面把門打開,迷惑地看着德爾塔,不清楚他爲什麼沒有在睡覺。
“迪亞哥,我有點事,你們晚餐的時候就不用來叫我了。”德爾塔說話的時候雙手負在身後,一隻手倒提貓頭鷹,另一隻手抓着紙條,不讓迪亞哥看到。
“好的,我知道了。”迪亞哥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改變作息,但還是選擇理解。
“那麼我就沒有別的事了,晚餐見。”
“晚餐見。”
重新檢查了一下衣物是否有穿戴好,德爾塔站在飄浮碟上,樓層設定爲頂樓,他要把這件事舉報給秘文系主任!
在站在飄浮碟上等待的時間,德爾塔對哈斯塔說:“你以爲我只是爲了緩解無聊或是伸張正義纔去舉報的麼?”
“難道不是嗎?”
“錯了,這位碩鼠先生只是偷運這麼點東西的話學院根本不在乎,正如紙條裡說的,這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偷竊這種罪責,即使舉報成功他也不過是在賠償損失後被開除而已。”
“我的目的是讓主任看到我努力維護學院利益的樣子,這樣以後同樣是學院法師,比起其他人,主任對於我更信任。要是有什麼好處多的差事,選中我的機會就比別人要大。”
哈斯塔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感嘆道:“你可真是老奸巨猾。”
“這就是骯髒陰暗的大人世界啊......”德爾塔幽幽道。
飄浮碟在頂樓停下,主任的辦公室所在樓層到了。或者說,這一整層都是主任的辦公室。
環形走廊的牆壁上安裝的是條狀剔透的魔法晶燈,暖白色的光暈填滿走廊,讓人明顯感到安心和放鬆。比起學徒宿舍樓層那種昏黃色讓人看着就想瞌睡的氛圍,檔次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德爾塔站在門口,稍微有點踟躕。別看他嘴上叫得歡,其實在耍心機方面也只是見過豬跑的程度,當了幾十年老實人,吃豬肉還是第一次。
“進來。”
大法師的精神力能輕易穿透金屬和人體,他還沒敲門,秘文系主任西索·克雷夫就已經發現他了。
德爾塔低着頭走進去,有些緊張地先做了一個下位者對上位者的禮節,才擡起頭打量這位除院長外全學院權勢最大的六人之一,奎斯加不算。
秘文科系和星象科系對於腦力的考驗比起其他科系更高,因此脫髮的症狀也更爲嚴重。這位大法師也不例外,畢竟魔法實力再高也只是凡人,不能操控頭髮毛囊死而復生。
西索·克雷夫坐在格外寬敞的辦公桌後面,這個老者頭部光潔,略微下垂的眼角和深刻的法令紋讓他看起來慈眉善目,有幾分X教授的氣質。旁邊的空間被裝滿檔案的書架塞的滿滿。看起來除了工作沒有什麼比講師享受得更多。
他看起來相當疲憊,捏了捏鼻樑,對德爾塔說:“說吧,我希望你不是因爲自己的小寵物發了瘋纔來找我,呵呵.....”
顯然他的精神力也清晰掃描出了德爾塔提着的那隻貓頭鷹。這隻貓頭鷹在辦公室外的時候還在瘋狂掙扎,到了辦公室竟然也安靜下來,放棄了掙扎,像一隻死鴨子被倒提着。
“事實上,和它也有關,不過最重要的是這個。”德爾塔把紙條遞過去。
他本來也想雙手奉上,這樣顯得尊重,不過總得有一隻手提貓頭鷹,只好就此作罷。
西索·克雷夫有八十多歲,這對於大法師來說還只活了一半不到的歲數,不過因爲法師延長壽命的方式除少量傳奇魔藥外就只有將體內元素儘量恆定,恆定元素需要大法師的實力才能做到。
而成爲大法師時已經年紀不小,這讓他們的後半生雖然長,但一直是衰老的狀態。
秘文科主任戴上單片眼鏡,端詳着這張紙條上的小字,表情嚴肅起來。半晌才摘下眼鏡,對德爾塔問道:“你是怎麼得到這張紙條的?”
德爾塔如實回答:“我在打開窗口的時候,這個傢伙...”提了提裝死的貓頭鷹,“從外面飛進屋子取暖,我看到它的腿上有繫着銅管,還以爲是我的導師用這種方式給我寄信,所以就拆開看了。”
“在看到紙條內容後,我認爲這樣的行爲必須被立刻制止,但因爲不清楚這位紙條要寄給誰,不敢隨便彙報給講師,生怕收信人就在其中,只好來打擾您了。”
“在這件事上,你做的很好。”西索·克雷夫誇獎道,“無論是不是本科系的法師違反條例,他們爲學院帶來不必要損失都是不爭的事實,是必須懲處的對象。”
“你會爲此受到獎賞,不過要等到這位‘親愛的朋友’被捉住後才能領取,現在先回去吧,快要到晚餐的時候了。”
“另外,這件事暫時不要外傳。”
西索·克雷夫一招手,一旁的一個空着的櫃子自動打開,德爾塔提着的貓頭鷹被無形的牽引力帶着進去,然後櫃門合攏。
“是。”德爾塔空着手退出了辦公室,站上飄浮碟,直到下降了兩層才忍不住扯動嘴角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