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拉肯特院長指的“趕緊結束”不是讓他們立刻放下手頭的事回去,而是指做出一份可以闡述這次惡性事件發生經過的報告,可以讓他交差的程度就差不多了。
但現在三位大法師還是沒能弄明白吸血鬼到底是通過什麼渠道進入丹契斯的,那種不尋常的傳送方式又是怎麼做到的。
這些統統不知道,報告該怎麼寫?
大法師也不能隨便敷衍了事,這些報告不止是內部流通,這次事情這麼大,肯定會有其他魔法組織的人過來交流情況,爲了凸顯重視,過來交流的人員肯定也是大法師級別,報告有問題一眼就能看出來。
如果被捉住的那隻吸血鬼能夠自己招供,那三位大法師也不必查到現在了。
不朽者級別的吸血鬼已經沒有痛覺這個概念,不是嚴刑逼供可以套出信息的,他們在夜裡試了很多辦法,包括但不限於對哈欽鬆施加疼痛詛咒,用高溫分離出源血、打爛身軀用從商會收繳的強效粘合劑攪拌在一起......
最後的成果就是,現在再用類似手段拷問,這個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吸血鬼可能就直接死了,一點挽回的餘地也沒有。
作爲全世界不死性最強的怪物,但在學院三位大法師手裡卻要被擔心會不會暴斃,這實在是個笑話。
會議一直持續到中午,學院和丹契斯雙方敲定了鍋由誰背,安撫死者家屬的一百種(並沒有那麼多)方式,警衛法師是否能夠成爲城防部門的公職,城內守衛間快速傳令示警的旗號煙號的制訂......
德爾塔在漫長的等待中重新接管了身體,然後在飢餓的折磨下趴在桌上進入僞冬眠狀態。
議政大廳不提供食物,只有水和菸草提供。
比起在這地方乾坐着,他更希望自己在高塔裡,和朋友們在一起讀書記筆記。
這鬼地方真是太危險了,他纔出門幾天就差點死掉,好不容易改掉的宅病又蠢蠢欲動了。
“哈斯塔,我們以後成爲大法師再出門吧。”
“那得等多久啊?”哈斯塔覺得德爾塔真是個沒有用的大人。
“你是冥想天才嘛,應該很快的,”德爾塔扳着指頭推測,“二十年、三十年...這樣?”
哈斯塔嫌棄道:“太慢了,那時候都成中年人了。”
“可我們是精靈混血啊,二三十年後正是風姿綽約的少年模樣,外出不像現在這樣尷尬。魔法和武技上也正好有充足的提升,遇到危險時,無論戰鬥和逃跑都能自己選擇了。”
德爾塔想起自己被割喉的那一剎那,彷彿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涌出黑暗將自己淹沒,雖然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安全了,但仍是心有餘悸。
“異世界太危險了,神秘側的兇手能用各種你想象不到的手法犯案跑路,就像那些吸血鬼的同夥,他們的去向連大法師也弄不清楚,大魔法都用出來了,可查了半個晚上了還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是福爾摩斯、波洛還有馬普爾小姐這樣的名偵探轉生到這裡,恐怕也是無能爲力。”
“是啊,”這麼說哈斯塔倒有了同感,應和道,“這個查拉馬斯只是瘋了以後赤着個膊,居然還和詛咒扯上了關係,這誰能想得到嘛?”
德爾塔:“...誰也想不到。”
咚咚咚!
一陣刺耳的椅子拖動聲從桌面傳導進緊貼着的耳朵,把他嚇得瞬間坐直,左右四顧才發現會議已經結束了。
衣飾鮮麗的議員們逐漸散去,他們帶來的僕人也隨之離開,只剩下學院的幾位和整理會議記錄的書記員。
西索·克雷夫叫他的名字:“德爾塔·范特西,我們待會讓人送你回學院,這次的事情先不要向其他人說,等院長來處置。別人問你情況,你就說自己到了丹契斯,就在奎斯加的朋友辛迪森議員家做客,關於其他學生的情況一概不知。這件事讓院長來公佈比較好。”
“還有那個地下建築的賠款,因爲項目參與人員只有你和奎斯加兩個,奎斯加現在又不在,我就讓他們賠給你了,過幾天會把錢寄到學院。這些賠款你就先自己拿着,用在任何用途都是你的事。”
德爾塔乖巧點頭,半邊臉上還有趴桌子壓出來的紅印。
馬上就要回學院了,他突然就感到一陣安心。
旁邊胡安揉了揉自己頭顱側面,他也準備好回學院了。這次就屬他付出最大,在沒有半神器輔助的情況下不斷透支精神力和生命力占卜,現在暫時失去了施法能力,不得不回學院修養。
梳了濃密大背頭的克萊麥·巴爾和沒有頭髮的西索·克雷夫對視着嘆了一口氣,他們還是要留在這裡,不斷研究吸血鬼蹤跡出現的那幾處地方,琢磨這一次的報告怎麼寫。
希望這些不幸死去的學生家屬能在看到報告後不那麼激動。
大法師們從小就在其中生活學習的拜垂拉法師學院堪稱他們第二個家。
雖然他們在大陸上去哪都能混的好好的,也不畏懼貴族的權勢,但學院在法理上卻並不屬於他們的產業,如果貴族們要因爲學院觸犯法律或者失職投票解散學院,他們是沒有理由去反對的。
一代代培養出來的榮譽感早已銘刻進血脈,令拜垂拉法師學院的法師在面對其他魔法組織時自豪不已。
七角王冠的標誌在迪索恩就是是智慧與先進的象徵。
他們可不能讓學院爲這一次事件蒙上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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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在丹契斯的大法師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還想着保密一段時間的時候,學院主塔頂層的院長辦公室已經被人堵滿了。
普拉肯特院長坐在辦公桌後,優雅的中年人形象一去不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羣穿着黑色法袍紅色披肩的講師涌進來,臉上是肅穆或憂愁的神情。還有一個穿着綠的不同尋常衣服的半精靈女子混在裡面,好似深淵那充滿毒素和腐骨的黑紅色土壤中突然長出一顆大蔥。
【要死,辦公室裡的魔眼忘記屏蔽了,魔眼管控室那裡把之前的經過全記錄下來,估計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丹契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好控制了。】
他院長雖然職位高,但外出巡遊學生全部死亡這樣慘烈的事情既然已經披露出來,那就一點壓下去的可能也沒有。
“院長,你能解釋一下這個嗎?”一個老年男性講師走上前,把一顆水晶球砸在辦公桌上,桌上凹下去一個坑。
水晶球滾出一段距離停住,向上投影出彩色畫面,正是普拉肯特在閱讀外出三位大法師傳給他有關丹契斯學生現狀信息的信紙畫面。
白色紙張上黑墨水十分清晰:“我們趕到時,慘劇已然發生,除秘文科學生德爾塔·范特西外,其餘外出人員全部死亡......經過胡安多次占卜,我們終於發現了目標....它們掌握了奇異的傳送能力,我們只捕捉到一隻吸血鬼中的不朽者可供審訊,現在請求下一步指示。”
果然...不出普拉肯特的所料,正是這件事。
他有些頭疼:“很不幸,這都是真的,你們想要我解釋什麼呢?”
院長的身份是學院裡最平等的一個人。
因爲職位太高所以和身爲大法師的主任們平等對話,因爲實力只有中位法師被普通講師當作自己人。但大法師在面對普通講師時大可以居高臨下,而能吩咐大法師做這做那的院長有時候還要被普通講師懟。
這個關係真是混亂的很。
【大不了我就去辭職。】普拉肯特暗下決心,本來院長的職位工作量就很大,現在一樁樁麻煩事交替着來,高塔爆炸,學生受襲,深淵軍備和王國軍軍備的兩方面籌備,吸血鬼出現在了不到三十公里範圍的丹契斯......
現在每天都只睡兩個小時,中位法師也受不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他很有可能在某一天猝死。
“我不是想要您解釋什麼。”那個來勢洶洶的講師突然捂着臉,淚水從指間流淌下來,劃過帶着衰老氣息的皮膚皺褶,抽噎着道:“我只是想要確認...確認我的孫子是死是活,或許他只是失蹤了......”
他背後的數十個講師也沉默着,少數幾個紅了眼眶,肅穆的衣着顏色進一步令氣氛低沉。他們是第二次巡遊名單上學生的導師,他們並沒有和那些死去的學生有太親近的感情,最多隻是遠方叔侄、舅侄或者是朋友的孩子這樣的關係,只有少部分是把學徒當孩子養,也爲此來院長辦公室尋求一絲希望。
其餘人放棄上課來院長辦公室就是爲了弄清楚自己學徒到底怎麼死的。
還有到底是哪一方勢力敢在學院門口的丹契斯鬧事?
人的悲喜並不共通,這位講師哭的傷感,普拉肯特卻覺得煩躁,他近期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壓力,待會還要就三位大法師繞過丹契斯議會先斬後奏封鎖城門一事向溫斯克爾九世寫信,處理公務就沒停過。
【人又不是我殺的,你在我面前哭什麼?】他心裡腹誹。
“事實就像影像中一樣,無法更改,而且連屍體都已經不存在這世界上了,我已經寫信給教會讓他們接手對這類超凡怪物的討伐事宜,學院雖然做不到讓這些死去的學生復活,但復仇還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