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給小女孩的感受如何?”哈斯塔調侃道。
“我可以把身體借你,你自己找她比試。”德爾塔將圍巾重新纏上,那個傷口雖然已經癒合,但留下的痕跡像是鎖鏈勒出來的一樣,有礙觀瞻——主要是哈斯塔這麼覺得。
“算了吧,人家不知道是我,只會讓你丟雙份的臉。”哈斯塔感到可惜:“要不是查看你的記憶庫只能看到文字描述而非感同身受的那種......”
“得了吧,光是暴露回憶就是我的極限了,要是能讓你連我回憶中的情緒變化都能親身體驗,呵,看到走廊對面那扇窗了嗎?我直接從那裡跳出去和你同歸於盡!”
“......”
圖書館的氛圍待得人昏昏欲睡。到處都是來借閱或還書的法師,德爾塔在書架和人體間擠來擠去,好不容易纔把需要的書借到手。
他想要借的正是《深淵魔化植物圖鑑》,深淵仙人掌在水槽中的異變讓他困惑。這種魔植其實在這個世界的正式名稱是【尖刺血護腕】,和他爲了懷舊而起的“仙人掌”稱謂一點關係也沒有,習性也不盡相同。
當然,比起《深淵魔化植物圖鑑》這種非專業的書籍,他更想看看學院最大社團深淵守望的第一手資料,那會比放在低權限區的圖書內容更詳細。
不過他權限不夠,這些書籍要四年級才能借取,只能遺憾作罷。
中午用餐過後,他選擇前往胡椒俱樂部進行聚會。
這個社團名字起得不怎麼樣,成員倒是這一屆中的好學者,腦洞和行動力都是一流。
去年德爾塔在那裡提出了“半人馬吃人奶還是馬奶”的問題。由於半人馬已經滅絕,相關文字記載也失傳,難以找生者查證。他本以爲這個問題會掛個幾十年,但不過半個月,就有人在一件古老的獸人彩繪陶罐上找到了小半人馬喝馬奶的圖畫,有力證實了馬奶派的觀點,行動力不可謂不強。
等他抵達主塔的胡椒俱樂部時,他的朋友還沒來,俱樂部裡也只有寥寥幾人在看書。他把破譯懸賞的任務貼在公告板上,將那本書留在櫃子裡。然後看起自己借來的書打發時間,不知不覺就入了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德爾塔的肩膀上被猛地拍了一下。他回頭,向上擡頭,兩條對稱捲曲的焦黃色鬍子映入眼簾,再往上,竟是安佩羅姆的臉。其他朋友也跟在旁邊圍觀自己,臉上笑盈盈的,好像要看他表現。
“看什麼那麼認真?”安佩羅姆問。
德爾塔沒有回答他,而是指着他的臉不可思議道:“你,不,這.....”
精靈混血有些語無倫次了,質問道:“我才一個月沒來啊!你怎麼鬍子都長出來了?還這麼多!濃密得就像塔倫多甜卷裡裹着的肉鬆一樣!”
“這是什麼形容啊!不應該覺得很漂亮嗎?”安佩羅姆吐槽道,他的鬍子慢慢融化,隨着最後一個字吐出,那兩條鬍子徹底消失不見。
“幻術?”
“不,”安佩羅姆伸出手指在嘴脣上方一抹,一些淡黃色幾不能見的粉末留在了他的手指上,他展示給德爾塔看:“幻術是不需要施法材料的,我這個需要。”
“那也很了不起了。”德爾塔真心稱讚道,那鬍子幾乎能以假亂真,他看過去的時候纖毫畢現,沒有不和諧的地方。
其他人紛紛落座,迪亞哥笑着把手搭在桌上:“我們之前還在賭你能不能在十秒內看出來。”
“我賭贏了。”梭法掩飾不住嘴角的弧度。
貝克把自己要抄的卷軸從包裡拿出來,輕輕嘆氣:“我和迪亞哥都賭輸了,這次舞會上我們要共舞一曲。”
迪亞哥笑着搖頭,但不是否認的意思。
德爾塔:“......”
“不對,哪來的舞會?”他反應過來。學院的生活就是把昨天的枯燥放在今天重演一遍,學徒還有時間搞娛樂,正式法師可不行。
“你們鍊金科沒有的。舞會是我們星象科和秘文科聯合的宮廷禮儀課程延伸,”梭法說,手一直放在懷裡安撫狐狸羅密歐。“據說是有人在外面出醜了,還是在某位侯爵的生日宴會上,現在圈子裡傳的沸沸揚揚。克雷夫主任覺得很沒面子,就讓我們在這方面加強學習。”
“那其他科就沒有舞會了?”
“除了我們是聯合舉辦,其他科有的只是普通的禮儀課而已。你們的禮儀課就沒那麼有趣了,跳的交際舞和學徒時期差不多,可能只增加了一兩種動作。這事克麗絲女士沒跟你說嗎?”迪亞哥問,他以爲有一個大法師當導師會消息靈通一點。
“我最近忙着搞項目,沒聽說這件事。”德爾塔嘆氣,“而且她可不關心學院的活動,除非有人主動叫她。”
“其實你也可以來參加我們的舞會,我們的舞會在週日舉辦,而且在規章中屬於公開課程。”安佩羅姆擠眉弄眼,他的皮膚特別白,顯得兩條焦黃色的眉毛好像活過來,也要跳舞似的。
德爾塔沒好氣道:“我的身高該找誰當舞伴?那些十歲出頭一點的學徒嗎?”
安佩羅姆和幾位朋友都是一臉憐憫:“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不說這些掃興的了。”安佩羅姆向前俯身,手臂佔據了桌面好大一部分空間,“我週二終於學會了人生中第一個幻術,然後快速學會了同一系列的另兩個相關幻術。”
“恭喜!”所有人驚喜地祝賀道,動靜把其他桌的人都吸引到了。
幻術是各項法術中最難學的一樣,要求對魔力的操縱十分精細,一般法師要學四年到五年才能入門。不易學而且難精,可學成後實用性很高,純近戰職業被天克。同等級的施法者可以用精神力屏蔽,低一級的普通施法者除了服藥免疫根本沒有其他手段,只有血脈者才能在低階階段稍作抗衡。
“你也藏得夠嚴實的,上午在圖書館的時候都沒跟我說。”梭法捶了他一拳。
安佩羅姆不閃不避地捱了這一下,笑着說:“這不是想等大家到齊了再說嘛。所以你們有誰想試試中幻術的感覺?”
迪亞哥舉起手來:“保險起見,你待會會施展什麼幻術?我可不想一會兒被迷惑後,在這裡提前開舞會。”
“還好,一個讓人歡笑的小法術,戲法師的常用把式。”
“我可以第一個試嗎?”德爾塔自告奮勇道,他對於一切沒有嚴重後患的法術效果都有興趣嘗試。
“當然。讓我先準備一下。”安佩羅姆深吸一口氣,開始做施法手勢,德爾塔能感應到周圍的魔能和靈性在聚合。“不會持續太久的,我會在半分鐘後爲你解咒。”
德爾塔有點緊張地搓手,他知道,幻術和普通人的想象不一樣,其威能絕不是普通戲法可以比擬的。
幻術以魔能反向刺激精神體,再以靈能做輔助,能夠矇蔽人的感官、思維。它的施法難度由低到高分爲三個層次:
第一層次,是讓人們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
第二層次,讓人們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東西。
第三層次,讓人們看見施術者想讓他們看到的東西。
幻術之所以非常bug,就是因爲人的思維是混沌的,他們難以判斷什麼是自己想看到的。
正如告誡自己不要想起粉色的北極熊的例子,假設一個膽小的男人獨自走在夜路上,周圍環境陰森。突然有了點風吹草動,他這時候害怕地想,附近該不會有鬼怪吧。
雖然男人本身對“附近可能有鬼怪”這個猜測轉變爲現實是排斥的,但這個想法在幻術領域則被判定爲該男子想要見到鬼怪,於是本該屬於第二層次的幻術施法難度降低爲第一層次,更容易讓幻術起效。
德爾塔現在就是不知道這個幻術是怎樣讓自己歡笑,他希望中一次吃吃教訓。有了這個體驗,以後中了幻術也可以快速警醒。
“我已經施術完了。”安佩羅姆宣佈。
半透明的法術模型在眼前一晃而過,德爾塔卻沒有感受到任何變化,眨了眨眼,依舊沒發現有什麼改變了。
“它真的有在起效嗎,我怎麼什麼也感覺不到?”
一直在關注德爾塔反應的其餘三人嘁了一聲。
“不可能啊。”安佩羅姆一頭霧水,他週二才從導師沙利文那裡通過幻術考覈,怎麼今天就不靈驗了呢?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施法步驟,發現並沒有出錯:“你等等,可能是你的血脈對幻術有抗性。我施展一下進階版的狂笑咒,你不要用精神力對抗,看看這次能不能起效。”
“行。”
更復雜、更迅疾的施法手勢被打出。幻術雖然手勢繁多,但幾乎都是無聲咒,潛行時不容易被察覺。
德爾塔一怔,眼前的世界似乎色彩鮮明了不少,不知怎麼的,旁邊一桌的人說話的口音好像充滿咖喱味,讓他想笑,安佩羅姆那張臉上的兩條濃眉也讓他聯想到青蛙蹦跳時的兩條腿,十分滑稽。莫名想要笑出聲的慾望從喉嚨涌上,即將刺激聲帶進入下一步動作。
就在這時,他的眉心突然一陣刺痛,兩年多來雖然吸收不了,但覺得可能會有用,所以用面板收集的非恐懼靈性突然活躍起來了,它們被這個幻術的法術模型吸引,開始向外逸散。
白白損失靈性的他卻感到十分高興,好像甩脫了累贅。只是理智告訴他,這事不太妙。德爾塔遵從理智,強忍住笑意,瞬間把哈斯塔拽出來囑咐道:“哈斯塔,你先裝一會兒我。”
“怎麼了。”
“我要用面板權限處理個意外,一會兒回來。”
“行。”
哈斯塔睜開眼,看見安佩羅姆期盼地看着自己:“起效了嗎?”
剛剛被從精神世界拉出來的哈斯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搜索記憶庫也是要時間的,看安佩羅姆的表情又覺得似乎很要緊,便順着這個語境回答:“起效了。”
【老兄,你剛剛中了我一個狂笑咒!】安佩羅姆看着一臉平靜的哈斯塔,陷入了自我懷疑。
“安佩羅姆,你真的學會幻術了嗎?”梭法表示懷疑,他代表了其他人的想法。
“我考試的時候明明用出來了......”安佩羅姆底氣越發不足。
哈斯塔花了幾秒鐘,終於理清了前因後果,趕緊補救:“其實我不太擅長表達情緒,別看我表情冷淡,其實心理高興得很。”
安佩羅姆:“......”
“真的嗎?”貝克表示懷疑,“上次安佩羅姆彈奏你那把琉特琴的時候,雖然我們也在笑,但你可是笑得最大聲的。”
迪亞哥在旁邊嚴肅點頭,安佩羅姆彈奏樂器的本事只能用非同凡響來形容,不是普通人享受的了的,大概高等惡魔纔會欣賞這種音樂。
貝克這一疑問有理有據,而且正中當事人,效果拔羣。
“那你要不試試看別的吧。或許就只有這兩個咒對我不起效。”哈斯塔建議道。
“那再試試最後一個。”既然之前的幻術都不起效,那麼正好省的解咒了。安佩羅姆搓了個法印,這次他是全力而發:“沉睡咒!”
沉睡咒屬於強效單體魔咒,靠的越近起效越快,效用越強。大家都坐同一張桌子,等級又是一樣。在這麼短的距離內不抵抗的情況下,單憑精靈血脈是不可能抵消沉睡咒的咒力的。
哈斯塔只感到眼前一片迷糊,思維昏沉,精神體逐漸陷入休眠狀態。
“我回來了。”主賬戶德爾塔重新登錄,收回了身體操縱權限,將哈斯塔送回精神世界。他這次借用面板處理靈性逸散大有收穫,不僅摸透了一般幻術原理,還可以利用平時收集的各類靈性製作心靈護壁,預防幻術襲擊,不過已經中了幻術就沒什麼辦法了。
就在德爾塔的精神體和身體連接的一瞬間,之前糾纏在精神體上的狂笑咒咒力也擴散開來,繼續施行,發揮自己的效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精神飽滿,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安佩羅姆:“......”
梭法:“......”
貝克:“......”
迪亞哥:“......”
沉睡咒不僅沒有讓他睡着,還起到反效果!
安佩羅姆黑着臉打出幾個施法手勢,爲他解咒,五六秒後,德爾塔才停止下來。
好不容易想顯擺一下,結果一直在出岔子。安佩羅姆長嘆一聲,他是真的累了。
“我下週就去找導師申請重修幻術。”
“不,你的幻術確實有效果。”
“不要再安慰我了。”
“是真的,只是...我的延遲有點高......”
安佩羅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