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北疆郎氏

腳步聲一離開,蕭昇就從牀上坐起。伸手摸摸自己腦殼,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苦笑。隨即翻身下牀,推開寢室窗戶,“咻~”地鑽了出去。兩三個起落,已經掠上屋頂。

閉上眼睛,蕭昇雙掌一拍。輕叱道:“見聞色——波紋疾走!”霎時間,就有一圈無形的波紋,迅速向四面八方傳播開去,覆蓋了方圓上千米範圍。在這範圍之內,任何一草一木,也休想逃得過蕭昇的監視。小薇同樣也不能例外。

彈指剎那,小薇個人獨有的心跳聲、呼吸聲、以及肌肉摩擦聲,便清清楚楚地反映在蕭昇心裡。他不假思索,就展動身形,快速從後跟上。

自己已經被跟蹤的事,小薇自然沒有發現。她避開巡邏的侍衛,迅速離開了十王府,從側門處進入皇宮。然後迅速向皇宮東面的走去。過不多久,前方出現了一座華麗宮院。正面大門上,掛着塊朱漆匾額。正是“和寧宮”三字。

悄悄跟在後面的蕭昇,看見這三個硃紅大字,當即微微點了點頭。心裡生出一股“原來如此”的感覺。因爲他知道,和寧宮,就是寧貴妃歸居住的地方。而寧貴妃正是九王子蕭昆的親生母親,國舅爺百里昆羅的親生妹妹。

蕭昇展開雙臂,活像一頭大鳥,在黑暗夜空之上,無聲無息地滑翔而過。地面上的侍衛也罷,太監也好,都根本沒有察覺到半點蛛絲馬跡。

和寧宮是前後三重的宮院。第一重大殿,是皇帝駕臨的時候,寧貴妃率領下人迎接皇帝的地方,輕易並不使用。後面兩重,纔是寧貴妃居住的地方。

此時此刻,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站在大殿屋脊上的蕭昇,放眼遠望,立刻看見後面的偏殿裡面,仍然一片燈火通明。

蕭昇縱身幾個起落,輕飄飄落到那處偏殿屋頂。他俯身伏下,小心翼翼地揭開屋頂幾塊瓦片,向下張望。只見大殿之上,十幾名宮女分別站列左右,低眉順眼地伺候着。居中處坐着一名衣着華貴的婦人。

她看來頂多不過三十多歲年紀,雲鬢高聳,肌膚潤白如玉,胸挺腰細,相貌甚美。但眉宇之間,卻盡是一派冷冰冰,神聖不可侵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態。目光流轉,只見凌厲,不見溫婉。教人下意識就想敬而遠之。正是寧貴妃。皇宮之內,權力僅次於皇后的女人。

寧貴妃下首處,坐着一名中年漢子。這漢子臉型狹長,頭髮和鬍子都是灰白色的,雙眼轉動之際,赫然會發出熒熒綠光,看着就有幾分磣人。

旁邊左右兩側,還坐着兩人。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卻正是在皇子中排行第九的囂親王蕭昆,以及國舅爺百里昆羅。

蕭昇揭起瓦片看下來的時候,寧貴妃恰好舉起酒杯,向那名中年漢子說道:“將先生,這次你不辭勞累,遠道從北疆來到洛京,路途上辛苦了。本宮敬你一杯,爲你接風洗塵。”

那中年漢子同樣端起酒杯,沉聲道:“娘娘客氣了,將微塵不敢當。百里老侯爺當年對我們有大恩大德。將氏一族從來不敢忘記。這次娘娘既然有請,將微塵自然要前來效力的。”

“好!北疆將氏一族,果然像傳聞中一樣忠誠守信。”寧貴妃點頭道:“本宮承諾,只要將氏一族能夠幫助我兒成就大事,本宮必定不吝封賞。把北疆黃金山脈的萬里土地賜給你們將氏一族,世襲罔替。”

將微塵流露出歡喜不盡的神情,深深一揖,道:“那就多謝娘娘了。”

話聲才落,下面的囂親王已經迫不及待地大聲叫道:“將先生,成不成大事什麼的,先放下以後再說。眼前最重要的,是請你幫本皇子報仇啊!哼,老十四那該死的廢物,竟然害得我斷了一條腿,還打我的耳光。雖然將先生你已經幫我把傷腿治好了。但這口氣,我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將先生,你一定要幫我狠狠報復回來!”

“昆兒,不要衝動。”國舅爺百里昆羅在旁邊沉聲道:“老十四那個廢物,身邊有高人啊。哼,雖然我這個擾神境的宗師,是靠各種靈藥輔助,取巧才衝破關卡的。和正經自己苦練成就的宗師高手相比,稍微差了那麼一截。不過宗師始終是宗師,不是武士可以比得上的。

但是今天,我企圖用精神氣勢壓迫老十四的時候,卻竟然遭遇反擊,倒過來被傷了神魂。唉~要不是將先生出手幫助,恐怕我就要變成瘋子,又或者變成傻子了。

單憑老十四自己,他那裡有這個本事?肯定是背後有高人出手相助的緣故。

出手不露痕跡,舉重若輕,敗敵於無影無蹤之間。這絕不是擾神境宗師能夠辦得到的。只有亂神境,甚至困神境的高手,纔可能有這種修爲。昆兒,面對這種高手,絕對不能輕舉妄動啊!”

“國舅爺確實思慮周密,是老成持重的想法。”將微塵笑了笑,自信地道:“不過呢,其實也沒有必要顧忌太多。困神宗師雖然厲害,但在我看來,並不算什麼。只要找出他的真身,我要殺他,不過如殺一狗。”

“這個自然。北疆將氏一族的先祖將晨,就是五百年前,天下叱吒風雲的十大武聖之一,‘真靈玄佛智,妖魔罪血厲’當中的血君。”

寧貴妃含笑道:“雖然五百年來,世間再沒有武聖誕生。但將氏一族底蘊之深厚,仍然是別家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即使都屬於宗師境界,但將氏一族的高手,一人就足以抵得過三名同境界的高手。若非如此。本宮也不會專誠請將先生出山了。”

說話之間。忽然,一名太監急急從殿外走進來。他行到寧貴妃身邊,在寧貴妃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寧貴妃點點頭,揮手吩咐道:“把人帶上來。”那太監彎腰領命,又急急出去了。

囂親王好奇地問道:“娘,什麼事啊?”

寧貴妃淡淡道:“也沒什麼。蕭昇那廢物,居然膽敢欺負你,難道是白白欺負的麼?再加上皇后的四十大壽生辰即將到了,鳳凰卵這件寶貝,本宮也是志在必得。所以就收買了那廢物身邊的一個人,交給她一些**,讓她用藥把那廢物迷倒了,然後進那廢物的寢室去搜查看看,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如果有,那就悄悄拿回來,給本宮過目。或許可以由此查清楚蕭昇那廢物,竟突然不廢了的秘密。更或許,可以由此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把隱藏在他背後的那名高手找出來。皇兒要成就大事,就必須多多招攬人才。說不定,可以把那名高手招攬過來,爲皇兒你所用呢。”

“孃親高明。”囂親王喜滋滋地道:“如果能夠成功,那再好不過了。哼,我要這高手親自動手,去把老十四那廢物的手手腳腳也狠狠打斷,然後讓他變成一條糞坑裡的臭蟲,這輩子也只能在地上爬!”

囂親王在大廳裡說着狠話,屋頂之上的蕭昇卻神色古怪,似笑非笑,又有幾分哭笑不得,更有幾分尷尬。。

寧貴妃動作是真夠快的。上午她兒子被打斷了腿,下午她就能收買小薇,到蕭昇自己身邊來偷東西了。可是小薇偷拿到手的,是什麼東西啊?

不是神功秘籍,也不是藏寶圖之類,更和蕭昇身後那子虛烏有的高手無關。根本就只是一本縱橫想象,天馬行空想出來的閒書而已。而且,這本閒書的內容……

世俗凡人,見識淺薄,思想又早被各種東西污染,所以通常都很難透過表象,直指本質。正如某位文學藝術大家對一本千古名著的評價:“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雖然,蕭昇那本書,算不上千古名著等級,但也同樣頗有一些藝術性的。只是俗人很難理解。要是它當真落入寧貴妃手上的話,蕭昇可不相信寧貴妃能有多少藝術修養,那多半就要造成一種非常嚴重的誤會,將對自己的形象產生難以挽回的損失了。

蕭昇微微嘆了口氣。雖然自己和寧貴妃之間,已經是敵人,不可能和解。但敵人同樣有很多種。有另外一位文學大師,就曾經說過:敵人比知己更難尋。所以敵人和敵人之間,也是可以互相尊重,或者互相敬佩的嘛。

可是毫無疑問,那本閒書一旦落入寧貴妃手裡……蕭昇苦惱地搖搖頭,雙手掩住了自己的臉,不願意繼續想象下去了。

話是這樣說,可也總不能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就跳下去大開殺戒,然後把那本閒書強行搶回來吧?所以到頭來,蕭昇還是隻有趴在屋頂上,空自着急的份兒。卻什麼都不能做。

這種感覺,實在非常不好,簡直讓十四皇子度日如年啊。不過事實上,他也沒等多久。小薇就在剛纔那名太監的帶領下,走進宮殿裡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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