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汪洋中,路虎行政版走在往昔寸步難行此刻卻暢通無阻的路上,像一艘孤舟。
“只要檢查每個人的銀行賬戶,就知道誰是上蒼最眷顧的子民。”顧天佑看着車窗外雨幕中的世界,腦子裡想的卻是曹旭告訴自己的關於羅老四的那些事。
這個朦朧的世界總是想辦法擋住我們的雙眼,真相藏在水面以下,而我們擁有的真相只有水面以上的部分。
曹旭說假設永盛陽光貿易投資集團的總資產爲四千億,羅老四的個人資產大約是這個數字的五倍以上。算上西海會所有成員,他能調動的資源在這個基數上還能翻五倍。最後曹旭還強調,這是最保守的估算,站得高看得遠,處在他的江湖地位能看到的真相只有這麼多。
小龍女頗爲感慨的:“真搞不懂這些人,弄那麼多錢做什麼?那麼多的錢,買鑽石當大米飯吃都夠吃一輩子了,弄了這麼多錢卻還是貪得無厭,爭啊搶啊的。”
顧天佑道:“他賺的不是錢,而是勢,這個勢涵蓋了掌控一切的快感,這種人最在乎的就是掌控別人的命運的感覺,他不是什麼獨特的生物,而是很普遍的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見識了很多像他一樣的人,其中有個人叫劉黑臉,他是個監獄長,我記得那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檢查違禁品和帶隊外出施工。”
小龍女不是很理解:“是因爲有油水可撈嗎?”
顧天佑點點頭道:“是的,但這麼說並不完全,比起罰款和賺錢,我覺着他更喜歡看那些被他發現問題後的犯人們絕望的神情和哀求的目光,還有那些面對外出勞動機會雀躍渴望的犯人,我想他是喜歡掌控別人命運的感覺。”
小龍女完全不能理解這種人,撓着頭說:“掌控別人的命運有什麼可開心的,人應該過自己的生活纔是最重要的,掌控別人,說得倒好聽,如果一個人只是爲了這麼一件事去活着,那點精氣神全用來思考怎麼掌控別人不被別人掌控了,真不知究竟是他掌控了別人的命運,還是被命運強姦了他一輩子。”
顧天佑笑了笑,說:“多複雜的哲學問題到了你嘴裡都被簡單化了,這大概就是你能活的簡單的奧秘。”
小龍女道:“咱們要不要回五教廟去?”
顧天佑嗯一聲,道:“出來兩天了,我擔心咱們會錯過一些重要的事情。”
小龍女有點擔憂道:“菲菲說這幾天都要留在她乾媽那裡幫忙,咱們兩個都是賣武的,一點唬人的把戲都不會,就這麼回去了很容易穿幫。”
顧天佑哈哈一笑,道:“你八叔公再怎麼着也是鷂子門當代傳承人,兼通百藝不敢說,沒吃過豬肉起碼見過豬跑,大江湖裡不敢說能翻浪,但這區區小河溝,還不至於離了小柺棍就不敢蹚了。”
二人回到五教廟的時候顧天佑已經易容成了南山的樣子,一下車就見那個廚子賊頭賊腦的跑來彙報,呂公子昨天下
午過來一次,打您的電話始終關機,走的時候挺生氣的樣子。說完,瞟了小龍女一眼。
顧天佑面色一沉,道:“看什麼看,這是新來的大師姐,以後住在後院。”接着又問:“呂孟陽說了什麼事沒?”
廚子道:“什麼也沒說,只是讓您一回來就給他去個電話。”
顧天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吩咐他下去吧。領着小龍女回到後院禪房。
呂孟陽來過了,可惜錯過去了,這鱉孫來找南山多半是爲了在臥龍塘的事情。戴曉樓回到秦州主持公安工作,對他們的發展太不利了。臥龍塘事件已經說明新任局長不是跟他們一路的。顧天佑心想,這傢伙捱了老子一巴掌,以他的性子肯定心有不甘,吃了虧就想找回去。鱉孫把戴曉樓看做了老子的靠山,多半會先想辦法扳倒戴曉樓。
小龍女說:“這個呂孟陽來找南山肯定是衝着你和戴局長來的,咱們現在手上已經有了人證,爲什麼不對他採取強制措施,先把他控制起來,這種貨色弄國安的審訊室裡,要不了二十分鐘什麼都交代清楚了。”
顧天佑搖頭道:“那是笨法子,你能把他弄進去,也能把他老子呂春江也弄進去嗎?就目前爲止咱們手裡頭都沒有能釘死呂春江的東西,這老小子是秦州系之首,又很可能是西海會在吳東官場裡的那顆棋子,只有收拾了他,咱們才能把秦州的局面控制在手裡,進而對許書記掌控全省也會產生關鍵作用。”
“還有羅一飛,咱們先後抓了青狐夫婦,向龍濤兩口子,可是到目前爲止卻始終沒能抓住羅一飛的小辮子,這次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機會冒充南山混進他們內部去,怎麼也得弄到點真東西,起碼要扳倒呂春江,只要弄挺了他,羅一飛在吳東官場便沒了傀儡,就算不能通過呂春江咬住他,至少也能把他暫時逼出去!”
小龍女皺眉撓頭,道:“聽着就暈了,反正我就聽你的算了,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這些官場裡的道道我怎麼也弄不明白啦,就好像你跟老孫明知道羅一飛是個大壞蛋,幹嘛不動用國安的資源直接抓了他呢?”對小丫頭而言,立場已經越來越不重要了,總之八叔公是不會錯的。
顧天佑道:“動肯定是要動的,先前老孫就暗示過了要從力家兄弟打開口子,不過處在他的位置謀略的是全局,前者羅一飛在資本市場跟國外遊資合夥已經跟國安交鋒一次,雙方互有勝負,最終獲勝的是國安,西海會在資本市場上消停了一陣子,我想這裡頭也許是存在一種交換行爲的,西海會這個組織太龐大了,只能一步步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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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鄴,雨落紛飛,十幾輛秦州牌照的轎車急匆匆駛入新落成的飛達大廈地下停車場。十五樓的五星級瑞思連鎖酒店一間會議大包裡,易容成顧問模樣的蔣菲坐在中間的主位上,看着一個個與會者魚貫而入,滿意的點點頭,人都到齊了,可以開始了。立即有外事情報局的工作人員把會議室的門關上。
所有與會者在進門的時候都已經把通訊工具交出來,個別存在僥倖心理想要錄下點聲音資料的也都被專業情報人員輕鬆識破。大家忐忑不安的看着這個新任省委書記秘書,像一羣被關入狼窩的
肥豬。表面安靜,其實早已恐懼蔓延潛流涌動。
蔣菲清了清嗓子,模仿顧天佑的聲音:“首先多謝各位賞臉,百忙當中抽身光臨,今天過來的都是處級和副廳級,屬於你們的東西相信各位已經看到了,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可以一棍子把在座各位全打翻,也可以對手裡的東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個決定權在你們自己手中。”
一個微微發福,很有派頭的中年人問道:“請問顧秘書,這次會議是省委的意思還是你個人的?”
蔣菲微微一笑:“各位久在秦州,大概沒聽說過我的一些事情,這麼說吧,我是從京城來的,這次來吳東工作就是爲幫助許書記儘快開展工作的,許書記很關心秦州,我只好勉爲其難的在這方面多下點功夫。”微微頓了頓,環視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中年人臉上:“邢部長,你是搞宣傳工作的,又是市委常委,見識肯定不凡,相信剛纔在門口我手下這些同志已經讓您見識到了什麼是專業素質,您覺着光憑我一個人可以調動這麼多資源嗎?”
邢部長面色微變,道:“這麼說來,省委已經知道了那些東西的內容?”
蔣菲點點頭,道:“是的,不過在我看來各位身上那點事兒都是可大可小的JB事兒,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今天出現在這裡的都是經過仔細甄別篩選過的,至少在工作能力和黨性良心上是站得住腳的,古人講謝家寶樹偶有黃葉,青驄駿驥,小疵難免,關鍵是看以後的態度。”
邢部長往身旁左右看了看,每個人都沉默着,在場衆人只有他這一個市委常委級別的,大家都在等他先表態。只好硬着頭皮又道:“顧秘書能否說的再明白些?”
蔣菲把身子向後一靠,道:“我相信各位都是明白人,否則再明白的話也是對牛彈琴,邢部長一定要我給個清楚明白的交代,那我只好這麼說,我這個人出現在這裡,你們各位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被紀委傳喚問話,這本身就已經是很明白的事情了,眼下的選擇權在各位手中,如果今天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那一切後果就只能由各位自己承擔了。”
在已經掌握了十分具體的線索的情況下,以外事情報局的專業素質,很容易便拿到了這些人的小辮子。今天這個局不管是鄒海波還是許慕野都不適合出面,顧天佑冒充的這個秘書一直以京城貴子的身份示人,分量夠重身份卻算不上顯赫,又足具代表性,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會議室裡安靜下來,氣氛沉凝的針落可聞。這幫人都心存顧慮,權衡得失。不聽話的後果顯而易見,烏紗帽不保還得鋃鐺入獄。可就算聽話了,也未必就有好果子吃。呂春江在秦州那麼多年,上上下下的關係錯綜複雜,貴爲省委副書記,上頭有人罩着,下面有人捧着,動不了許慕野,收拾他們卻不在話下。官場大忌之一就是隨意改換門庭,這跟走江湖頭上頂了個沒義氣的帽子差不多,一旦扣上了,今後便幾乎是寸步難行。
蔣菲猜到這些人的顧慮所在,決定再加一把火:“省委對各位的要求並不高,就是一心一意做好本職工作,在時機成熟的時候站出來,把握好個人的立場,這個決定有這麼難做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