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奧迪車飛馳在公路上,顧天佑在老耿吃驚的目光注視下,閒庭信步般把車速開到了極致。前邊秦州監獄巨大的輪廓出現在地平線上。
“我要探視西區丁字號孟繁榮。”
填表,登記,顧天佑輕車熟路的完成相應手續,回家似的一路跟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打着招呼走進探監室。
“秦州線上的壩頭跟你是本家?”
探視窗的一端,顧天佑舉着電話問道。
另一端是個矮個子中年男人,聞聽此言,神情一頓,接着便要掛斷通話器。
“老孟,你敢掛斷,我保證你活不過今晚!”顧天佑的聲音不帶半點溫度。
“你人在外面,能把我怎樣?”孟繁榮嘴巴挺硬,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把獨眼熊調到西區丁字號,你覺着怎樣?”顧天佑手指間擺弄這一根香菸,翻上翻下,時隱時現,宛如魔術。緊接着又道:“或者我換個法子,把你調到東區給苗世凡作伴去,又或者什麼都不做,就找西區老苟打個招呼,從此讓你夜夜做新娘,天天啪啪啪,好不好?”
孟繁榮整個人僵在那裡。他知道在這個地方,香菸就代表了財富和權利。更知道整個秦州監獄,連管理幹部們抽的都是顧天佑的煙。
“別,千萬別,顧少爺,啊不,顧祖宗行不,我求求你了,換個問題吧,我一定知無不言。”
顧天佑不爲所動:“那人跟你有瓜葛?”
孟繁榮抵賴不過:“論輩分是我本家侄子。”
“兩個小時前,他帶了個孩子走,打算取招子,知道去哪能找到他嗎?”
“我進來這麼多年,外頭都不知道變成什麼養了,真不知道。”
“我聽說那是個挺漂亮的小女孩兒,老孟,我這麼告訴你吧,如果因爲你不說實話,那個小女孩兒的一對兒招子被毀了,我一定讓你跟她受一樣的罪。”顧天佑說着,就要掛斷電話。
“等一等!”老孟忽然叫住天佑,遲疑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才道:“顧少,我孟繁榮不是沒義氣的人,也不是怕了你,我這輩子罪孽深重,反正死活都在這裡頭了,就算是爲了贖罪吧,火車站北老火旅館後院有一間手術室。”說罷,閉上眼掛斷電話,頭也不回的走出探視室。
顧天佑風一般的速度鑽進車裡,衝着老耿吩咐道:“火車站北的老火旅館,能開多快就開多快!”
奧迪A8比風更快的速度衝了出去,十五分鐘後,風馳電掣般來到距離監獄四十公里的老火旅館外。不等車停穩,顧天佑便開門跳下車,火急火燎的推開旅館大門衝了進去。
顧天佑快,老耿卻更快!一陣風兒似的跑進後院,憑着多年前練就的技巧,很快就鎖定了靠南邊那間掛着窗簾卻隱隱可見光線的房子。
在這間散發着腥臭味道的小屋子裡,一共有三個男人,屋頂掛着白熾燈,照在中間的一張臺子上。一個大概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躺在上面,像一隻待宰的羔羊。臺子旁邊,戴眼鏡的青年身穿白大褂,手裡舉着手術刀。在他身後,矮胖子中年人正不斷催促,“磨嘰什麼呢?你們這些假斯文就是麻煩,不麻醉就不能下手嗎?”
矮胖子中年人身邊坐着個男人,腰桿筆挺如標槍般,神情冷峻如冰,在他手旁邊放着小型保溫箱。
“麻醉效果不好,手術動到一半兒,她醒過來叫出聲來很容易惹麻煩。”戴眼鏡青年神色不變,冷冰冰道:“再說萬一她亂動起來,手術失敗了,短時間內你去哪再找這麼一雙讓客人滿意的漂亮眼睛?”
砰地一聲!門從外面被踢開,老耿一頭衝了進來,屋內情景一目瞭然,他第一時間飛身跳到眼鏡男面前,一腳正中咽喉
,眼鏡男吭都沒吭一聲便萎靡倒下。
顧天佑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中年胖子驚叫一聲後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剛要提醒老耿注意,卻見刀光一閃,一柄手術刀長了眼睛似的從老耿手中飛出,正中胖子的咽喉。同樣是吭都沒吭就倒下了。而這時,屋子裡第三個男人也已起身,他沒有衝向老耿,反而一頭奔着顧天佑衝過來。
“躲開!”老耿一聲大喝:“你不是他對手!”
男人手裡多了一柄三棱.軍刺,毒蛇一般刺向顧天佑的心臟。顧天佑橫在門口,男人知道闖出去的機會只有這一瞬,這一刺,他已拼上了全力。本以爲只是個簡單任務,卻做夢也沒想到會遇上二十多年前的故人。他知道老耿的厲害,完全沒把握取勝,這才決定要迅速逃離。
三棱.軍刺因爲速度太快,甚至發出了破風之聲。顧天佑似乎呆在當場,對此毫無反應。老耿又急又怒,卻只來得及將隨手從桌上拿起的一把剪刀丟向那人。然而,就在軍刺幾乎刺在皮膚的瞬間,顧天佑忽然扭了一下腰,動作精準的如同一部運轉的瑞士手錶,同時,藉着這一扭之力,右邊的肩膀狠狠撞在對方的胸口上。
刺啦一聲,天佑的衣服被劃開,精健的胸肌上泛起一道血紅。與此同時,那個男人被天佑這一下撞的踉蹌而出,竟幸運的避過了後心要害,老耿的剪子只刺中了他的肩胛骨。這人吃痛,三棱.軍刺掉落在地,他絲毫不敢停留,直奔西邊大牆,飛身一縱雙手借力,敏捷的躍了過去。顧天佑和老耿追擊過去到牆根下的時候,聽到了外面摩托車轟鳴遠去的聲音。
“操!”顧天佑爲軍刺扎過來的瞬間自己的怯懦感到憤怒,一拳砸在牆上,登時砸出個半指深的拳窩。老耿看了一眼,暗吃一驚,什麼也沒說,心裡頭卻在想,阿凡說的對,這小子的一言一行都不能完全相信。
兩個人回到屋子裡,臺子上的小女孩身子不能動,意識卻還清醒,此刻雖然不能講話,兩隻大眼睛裡卻已噙滿了淚花。老耿走過去將她抱下來。
“老耿,那人你認識?”
“嗯。”老耿應了一聲,“二十八年前在南疆,有一次執行實驗機殘骸回收任務,這小子所在的部隊也去了,我們一起跟對面的部隊打了一場遭遇戰,這老小子當時似乎還是個新兵蛋.子,他的班長被南疆鄰國的軍隊打死了,他當時嚇懵了,是我救了他,後來還把他招到我們部隊。”
“你帶着孩子先回臥龍塘吧,我要聯繫戴曉樓處理善後的事情。”
“一下子死了兩個人,又沒誰能證明什麼,我若是把這孩子帶走,怕你不好交代吧。”
“交代什麼?人是那個人殺的,我收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被那人的軍刺劃傷,見義勇爲不犯法吧。”顧天佑看了看已開始陷入麻醉昏迷的小女孩兒,皺眉道:“麻醉劑的藥量好像不對,你趕快把她抱走先送醫院吧。”
老耿不懂醫學,聞言頓時着急起來,不再多說什麼,抱着小女孩匆匆離去。
十幾分鍾後,外面響起警笛,戴曉樓單槍匹馬衝了進來。顧天佑搬了把椅子坐在當院,目送他急火火跑進屋子又急火火跑出來,瞪着自己,質問:“一個活口都沒有?”
“裡頭的血跡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顧天佑鎮靜自若的:“我來晚了一步,正遇上那個人把屋子裡這二位給滅了口,要不是我身手敏捷,那人又着急逃走,差點連我也交代在這兒。”說着,一指自己受傷的胸口。
戴曉樓盯着天佑左胸上淺淡的血痕看了一會兒,又看看地上那柄並不常見的軍刺,低聲問道:“孩子呢?”
“什麼孩子?”顧天佑裝傻充愣。
戴曉樓冷哼一聲:“裡邊有麻醉包,手術刀
和死了的外科醫生,還有一個空的保溫箱,你覺着我會怎麼聯想?他們三個在這裡過家家殺人玩兒?”
“不愧是秦州神探,可惜我真幫不了你。”顧天佑站起身,指着地上的三棱.軍刺,道:“刀把上有指紋,可以判定是屬於第三個人的,那倆死鬼肯定也是有名有姓的,對你來說這些都是順藤摸瓜的線索,我認爲你不需要更多情報了。”
“顧天佑!”戴曉樓的聲音陡然提高:“你無權這麼幹!”
“戴隊長!”顧天佑冷靜的看着他,輕輕笑了笑:“我來的時候是中午,旅館裡沒什麼人,跟案子有關的不是跑了就是死了,旅館裡的監控錄像我已經查看過,爲了不留下證據,那玩意就是聾子的耳朵,所以,你想要證明你的推斷,唯一的線索就是我的嘴巴。”頓了頓,又道:“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戴曉樓面沉似水,低頭看了一眼手錶,道:“你要說什麼最好快點。”
“其實很簡單,一個小女孩兒落到了柺子手裡,經歷了一系列非常可怕的遭遇,精神上可能已經或者接近崩潰,就在她快要被徹底摧毀的時候,來了救星把她救走了,你認爲這個小女孩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是一羣陌生成年人無休止的盤問?還是安靜的修養然後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回到父母的懷抱?又或者,你覺得這樣一個小女孩兒能給你想要的答案嗎?”
顧天佑的話語犀利,如鞭子般無情抽打過來。戴曉樓默默聆聽,低頭沉吟不語,片刻後忽然擡頭問道:“你身邊不是有個保鏢兼司機嗎?人哪去了?”
“是啊,人哪去了?”顧天佑繼續裝傻充愣:“我也奇了怪了,這是什麼保鏢啊,關鍵時刻看不到人了,害我差點被歹徒刺死。”
“時間還早,不如我也說個假設的故事吧。”戴曉樓毫不理會天佑的表演,輕哼了一聲,不緊不慢說道。
“還是算了吧,我沒興趣聽。”顧天佑略約猜到他要說什麼,索性耍起無賴來。
“不想聽也得聽!”戴曉樓一把將椅子拉過來,一屁股坐下。
“也是一個小女孩被拐子帶到了可怕的地方,同樣是生死關頭遇到了救星,不過她遇到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身手極爲可怕,一拳就打碎了別人的喉骨甚至連同脊椎都打斷了,另一個人取出手槍想對這人不利的時候,這人順手拿起手術刀,回身一刀就把另一個人給扎死,同樣是咽喉要害,這次是動脈血管,血流入肺,中刀者活活被憋死,然後還有一個人本來帶着保溫箱等着取貨的,他見來人厲害便想逃走,在逃跑的過程中遭遇了同來的另一個人,於是舉刀就刺,卻沒想到這個人的身手也不弱••••••”
“其實弱的很。”顧天佑嘿嘿一笑,打斷他的話:“另外我覺得你的故事裡應該這樣編,第一人丟飛刀的時候根本沒回身,這樣才更具震撼力。”
戴曉樓:“有這樣身手的人可不多。”
顧天佑:“這樣的人多半都只存在於故事裡。”
戴曉樓:“你的故事跟我的故事其實差不多,但我覺着我的更接近真實。”
顧天佑:“真實的故事總缺少美麗的結局,還是我的故事更好些。”
戴曉樓:“但你的故事裡破綻太多。”
顧天佑:“所以需要你來幫着完善。”
戴曉樓:“你憑什麼認定我會幫你?”
顧天佑:“就憑我在你的故事裡保住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戴曉樓沉默良久,道:“這件事之後,我要親眼見一見那雙美麗的大眼睛。”
PS:今天是母親節,祝願所有母親健康快樂,一大早就要回去看老媽,所以提前上傳第一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