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
十一月，冬天的氣息愈來愈濃，這是個乾燥、寒冷而寂寞的季節。
慢慢地，祁筱涵又開始習慣只有自己一個的生活，縱使總會想起那一張笑臉，想起她的好。
思念之所以猖狂，不是因爲失去了，是因爲得不到。得不到的，總是那樣美好。
只要有一點相關，便會冷不防被思念擊倒。作詞人姚若龍說過，愛情最折磨的不是別離，而是感動的回憶讓人很容易站在原地，以爲還回得去。即便她們沒有實質的愛情，但彼此共同擁有的回憶卻是騙不了人。
有時候，祁筱涵會想，如果她還生存，會有多好。但是，她又清楚知道，如果她沒有死，根本不會遇上凌小琦。即使真的遇上了，凌小琦所認識的祁筱涵也將會變得不一樣，絕不會是現在的祁筱涵。
或者，能遇上就該感恩，遇上就是種緣份，已死的人，還能奢求太多嗎？
本以爲，就這樣獨自一個過活，直至忽然想起死因投胎，或是灰飛煙滅。安靜的，一隻鬼，悄悄的等待她的末日。
誰知道，沒見面半個多月的凌小琦，又一次闖進她的平靜。
凌小琦用鑰匙開門，放下手裡的行李，關上門，在客廳憑直覺往某方向禮貌地鞠躬，直覺還真正確，那方向直是祁筱涵站着的位置。
祁筱涵對於凌小琦的來臨顯得有點不安，怕再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和衝動。沒見一陣子的凌小琦，似乎回覆了往日的朝氣，祁筱涵極力地壓抑着，且看凌小琦想要幹什麼。
「您好，我是今天新搬進來的，請多多指教。我叫凌小琦，可以叫我小琦。」凌小琦稍微點頭，帶着爽朗的笑容，「希望我搬進來居住不會爲你帶來困擾，更希望我們可以和平相處，我會是很好的合住人，或許可以成爲你的好朋友。」
祁筱涵懵了，搞不懂凌小琦的意圖。想要靜觀其變，卻發現，凌小琦隻立在原地，像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給予迴應。
「你想幹嘛？」帶着無奈，祁筱涵只好開口說話。
「我的自我介紹不夠完善？沒關係，我再說詳細一點便是。」凌小琦得到迴應後表現雀躍，笑容得弧度加深，再一次介紹說：「我叫凌小琦，剛過十九歲不久，是大一工商管理系學生，逢星期五、六、日會到酒吧當侍應，平日會接一些出版社的校對工作。沒有什麼特別興趣，比較悶的一個人，沒事就多窩在家裡。從今天起，我會是你的合住人，請多多指教。」
「你……」祁筱涵頓覺自己詞彙貧乏，想不出適當的說話來。
凌小琦完全漠視祁筱涵的反應，身體稍稍轉向祁筱涵發出聲音的位置，問：「你呢？你叫什麼？」
「重新認識啊！你叫什麼？我可以怎樣稱呼你？」凌小琦笑着，瞇起了眼睛。
忘記嗎？不，她說是重新認識。是想把以前的一切都抹去嗎？
「我說了，我們不是朋友。」祁筱涵語氣強硬。
「當然不是朋友，我們還沒有認識對方呢！」凌小琦笑起來，笑得沒心沒肺，
「在！」瞬間立正報告。
「你……」祁筱涵看到眼前的凌小琦，真的哭笑不得。不可以說她完全改變，只能說她就像頭腦短路一樣，怪怪的，而且臉皮變厚了。
「你還沒回答我，我應該怎樣稱呼你？」
「……」看着眼前笑得無知到像個天使的凌小琦，祁筱涵也不願把笑容摧毀，「祁筱涵。」
「祁筱涵您好，很高興認識你。」又笑起來了，似乎每一次得到迴應，就讓凌小琦有笑得更燦爛的理由，即使祁筱涵並沒有現身。
新的同居生活正式展開，十幾天下來，大部分時間都是凌小琦的獨腳戲。一個人對着空氣發問，得不到迴應便自己回答，像是自言自語。
「祁筱涵，你喜歡什麼顏色？」凌小琦看着窗外的藍天，沒等到迴應，便說：「我喜歡藍色，天藍色，很有希望的感覺。」
又一天，凌小琦在翻電影雜誌，打算把關於研究電影營銷手法的報告完成。做到一半的時候，又問：「祁筱涵，你喜歡什麼電影？」沒有迴應，凌小琦看着雜誌介紹的新上映愛情片，笑了笑，「你一定喜歡浪漫愛情片吧！我卻喜歡劇情片，令人陷入故事之中，爲戲裡的角色緊張、快樂。」
凌小琦對吃的要求並不高，反正不太難放進口的，她都會吃，但她知道祁筱涵不是。
「祁筱涵，你喜歡吃什麼？」凌小琦歪着頭想了想，「一定有很多東西你愛吃吧！真羨慕你，吃那麼多都維持到苗條的身材，是天生的吧！我愛吃鹹的，但吃鹹很容易水腫，我已經沒什麼身材了，再水腫就不得了。所以，就算再喜歡，我都不敢吃太多，節制點還是比較好啊！」
下課回家，凌小琦會把課堂的事跟祁筱涵分享，即使沒有迴應。
「祁筱涵，你喜歡哪個品牌？今天夏旋，就是我的朋友，她跟我說香奈兒新出的包包很好看，我對名牌是沒什麼概念，不過你可能會喜歡那個包包，真的挺好看。」
看着電視，凌小琦又想到新問題，漫不經心地問：「祁筱涵，你喜歡看什麼節目？」理所當然地，又是她自己回答，「我知道了，一定是綜藝節目，你常看康熙來了的。」
都十幾天了，說凌小琦沒有過灰心的時刻也是騙人的，只是她更相信努力會有回報。
「祁筱涵，我今天聽到幾個冷笑話，我說給你聽吧！小明叫了一碗牛肉麪外賣，打開後發現沒有牛肉，於是找店家理論。店家回答，『難道你買老婆餅會給你一個老婆？』」凌小琦說完，自己先笑了出來，「還有，有兩個人掉到陷阱裡了，死的人叫死人，活人叫什麼？」
話說完了，氣氛又變回沉靜，獨腳戲其實真的很辛苦。
「你就回我一次嘛，憋住不好的。」凌小琦撅着嘴道。
良久，才聽到祁筱涵的迴應：「活人叫救命。」
「全中！祁筱涵，你好聰明喔！」凌小琦像是獲得前所未有的勝利一樣，高興地笑着，隨後更不停誇獎祁筱涵的厲害。
說到底，祁筱涵都不是一隻硬心腸的鬼，凌小琦這樣的鍥而不捨，委實很打動她。她不知道她究竟何德何能，叫凌小琦對她那麼好，但她真的不想成爲扼殺凌小琦純真笑容的兇手。也許，愛人之餘，她仍是有點自愛的，不想成爲兇手。
這樣不溫不文的過了一個月，祁筱涵雖然現身讓凌小琦看到她的存在，但已變得不多話，因爲她不想自己太深陷其中，也不想自己主動把凌小琦深陷其中。
她倆就像交換了性格，凌小琦變得多話，盼望祁筱涵的回覆，祁筱涵卻沉默寡言，就像每一句話都得深思熟慮。
或者如小舞所說，簡單點，會比較快樂。想得太複雜，祁筱涵也負荷不了。
「祁筱涵，快要到聖誕節了，要慶祝嗎？」凌小琦一臉期待的看着祁筱涵，說實話，她一直都不甚重視過節日，但這次，想爲了祁筱涵重視一下。
「隨便你。」祁筱涵別過頭，迴避凌小琦灼熱的目光。
沒有拒絕，也沒有說不可，凌小琦便當是許可。使出了渾身的法寶，才請得祁筱涵於晚上一起出外看燈飾。
路經服裝店的櫥窗，凌小琦捕捉到祁筱涵的細微反應，裝作不經意地說：「這件衣服你穿起來一定很好看。」
祁筱涵搖搖頭，沒有說話。衣服再好看，也是給人穿，不是給鬼穿的。
「其實，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如像洞悉了祁筱涵心中的疑惑，凌小琦交出一個可以讓祁筱涵快樂一點的答案。
祁筱涵的眼神充滿懷疑，果然小舞沒有教到她這方面。凌小琦笑了笑，把從陌珀那裡聽回來的方法轉述一次。祁筱涵跟着試做，第一次失敗，第二次便成功了。久違了的笑容再次掛在祁筱涵的臉上，縱然當祁筱涵意識到後便立刻收起笑容，但也夠凌小琦滿足。
這趟是慶祝活動，出外除了看燈飾，還要吃飯慶祝。
凌小琦把決定權交到祁筱涵手上，祁筱涵想也不想便指着前方的食店。
朝手指方向看去，凌小琦愣了愣，問：「麻辣火鍋？」
「嗯。」祁筱涵點點頭。
面部有些抽搐，嘴角似乎在抖動，最後深呼出一口氣，緩緩地說：「麻辣火鍋好，冬天吃更好。」
捨命陪君子就是這樣，一切你喜歡便好，我好不好都沒關係。
「加辣湯底。」祁筱涵突然主動說話。
「加辣湯底？」雖然聽到祁筱涵主動說話是很大的鼓舞，但說話內容卻不怎麼值得凌小琦高興。
「不好嗎？」祁筱涵反問。
「好，非常好。」凌小琦笑了笑，怕辣吃辣死不了就還好。
晚飯吃過後，當祁筱涵離開凌小琦的身體，凌小琦仍然處於持續冒汗和渴水狀態，有夠辣的。
走了好一段路，凌小琦的狀態才稍爲回覆正常。
乘升降機的時候，凌小琦說：「祁筱涵，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已經在問了。」
「祁筱涵，我們是朋友嗎？」凌小琦看着祁筱涵，一臉期盼，「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嗯……」凌小琦爲自己付出了那麼多，若然繼續打擊她，祁筱涵也會瞧不起自己。
「謝謝你。」凌小琦瞇眼笑了起來。
這大概是凌小琦近期笑得最多、最快樂的一天，彷佛看到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前進。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承認關係，沒有說破關係，關係依然持續的，不是嗎？
大概永恆的愛戀也像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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