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生日，快樂不快樂
臨近下班的時間,凌小琦收到顏宓發來的短訊,再次提醒她要早一點回家，要跟她慶祝生日。
生日快樂，生日是應該快樂的,但生日爲什麼就要快樂？快樂和生日有什麼連繫？生日了就快樂嗎？還是快樂了就生日？好像，根本沒有這一種邏輯。
過去幾年的生日，雖然也算平淡，但總算挺快樂的。其中有一年，凌小琦與她當時的男朋友一起過,男朋友帶她到了澳洲,讓她過了第一個冬季的生日。之後不久，二人分開了，但那個生日她記憶猶新,真的很快樂。
懂得感恩，每一個出現在凌小琦生命中的人，她都會去感恩。對她好的感恩，對她壞的都感恩，每一個人每一段經歷都是爲她生命油上色彩。
但是這天的她，突然不想感恩了，突然就不快樂了。明明知道仍然在呼吸都應該要慶賀，卻在這天，一切信仰都用不着。
解釋不了，突然就有這個想法，她不快樂。
爲什麼生日要慶祝？是紀念出生，還是記錄生命的短暫？每一年的過去就是向死亡走近一步，是要慶祝離天國的日子近了嗎？凌小琦這天想了很多。
熒光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她一口氣寫了兩星期要用的專欄稿子，寫完了，情緒稍微得到抒發了。有人說，寫作是個治傷的過程，也許是真的。
駕車回家，看窗外的風景快速閃過，被她拋在後頭。
家門沒有鎖上，凌小琦輕輕一推，顏宓便跳了出來，笑着充滿朝氣地說：「生日快樂！歡迎壽星迴來！」
「謝謝。」凌小琦微笑點頭。
顏宓接過凌小琦的手提包，看來壽星有被服侍的福利。
凌小琦在心裡催眠自己，要自己寬容一點，自己不快樂，沒必要把對方也搞得不快樂。
走到飯桌前，好幾款精緻的菜色，色香已經俱全，是不知味道如何。但能做到這樣，就算是空有外表吃不得人，也算是很不錯了。要知道這世代已沒有幾個孩子會自己做飯，像顏宓這樣的小女生，會開爐火也只是少數。
「譁，都是你親自下廚的嗎？」凌小琦笑着問。
「當然囉！都是真材實料，童叟無欺！」顏宓揚起大大的笑容，提高了聲調，似乎很滿意她的作品。
凌小琦摸摸下巴，想到一個比較現實的問題，問：「也太多了吧？兩個人怎麼吃得完啊？」
「沒關係，吃不完好好保鮮，慢慢吃。」顏宓依然笑着，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面對凌小琦由衷的道謝，顏宓只懂傻笑，呆了一會兒纔想起正事。
「啊！」顏宓從背後推着凌小琦，「你先去洗澡，我還差一點點沒弄好。」
「還有啊？」凌小琦輕輕皺眉，會不會真的太多了？
「當然囉！說了是大餐，就會是大餐，我顏宓不騙人的，一言九鼎、一諾千金喔！」顏宓自信滿滿地說。
顏宓口中還差一點的，就是生日大餐的主角，生日蛋糕。生日蛋糕對她來說是個挑戰，步驟比較繁複，需要的工具也比較多，而且因爲不熟悉而很難去控制成果。
趁着凌小琦去了洗澡，顏宓把冰箱的蛋糕拿出來，作最後步驟，加上奶油、巧克力粉和水果。
裝飾都擺放好後，再把蛋糕放回冰箱裡，待會吃完晚餐再拿出來。
時間剛剛好，搞定了一切，凌小琦也洗好出來了。
「又說差一點？」凌小琦看了看桌面，沒有什麼不同啊。
「嘻嘻，已經搞定，你不用擔心，坐下來吃飯吧！」顏宓把凌小琦按到座位上。
「我還沒吹頭髮。」
顏宓從抽屜取出一條毛巾，繞到凌小琦背後，用毛巾包着她的頭髮，說：「這毛巾超級吸水，這樣包裹着，吃完飯就幹了喇。」
忽然有些東西竄進凌小琦的心裡，觸動了她的某一條神經。
「多吃點，試試這個。」顏宓夾了一塊咕嚕肉到凌小琦的碗裡。
凌小琦低下頭默默地吃着，當她的碗稍微放下，顏宓就會往她的碗裡夾菜。
其實，是應該開心的對不對？其實，凌小琦是開心的對不對？她感動啊，她是開心啊，只是高興不起來。人，爲什麼就這麼矛盾呢？
晚飯吃完了，碗碟收拾好了，顏宓才端出蛋糕來。
「生日怎麼可以少了蛋糕呢？」顏宓把蠟燭插在蛋糕上，點起來，跑去把燈關掉又跑回來，「雖然蛋糕的賣相不太好，不過心意搭夠吧！這可是我第一次做的喔！」
凌小琦有被感動得一塌糊塗，不過也只是心裡感動。這些年來，慢慢的，已經不太把情緒表現出來，內心再澎湃，外表依然如湖水般平靜。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顏宓唱着，邊唱邊拍掌打拍子。
平心而論，顏宓唱歌其實蠻好聽的。
「快許願吧！許完願吹滅蠟燭。」顏宓說。
許願？好久沒有許願了。凌小琦想了想，雙手合十，閉起眼睛，她希望身邊人都能夠身體健康、快快樂樂的。
吹滅了蠟燭，顏宓從廚房拿來兩支紅酒，酒精濃度還挺高的紅酒。
「這是我跟去大明星開的酒窖採訪時候，大明星送的喔！」顏宓搖搖手上的紅酒，得意地說。
「我不喝酒的。」凌小琦搖搖頭。
顏宓的笑容變僵，還是笑着說：「生日高興嘛，喝一點點沒關係喇，不喝醉就可以啊！」
「不行。」凌小琦再搖頭。
顏宓的臉都垮下來，撅着小嘴說：「別掃興嘛，只有我喝多沒癮啊。」
接着，又是凌小琦的拒絕。一來一回好幾次，凌小琦還是心腸軟，最終答應喝一點。
顏宓很高興，或者是遊說成功的喜悅，或者是其他，反正她很高興。
一杯喝下，顏宓又添了一杯，舉杯向凌小琦說：「小琦，我要謝謝你。」
「謝我？」凌小琦不明其意，還是禮貌地與她碰杯。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其實你大可把我趕走不理我，但你人很好，沒有這樣做，反而收留我，謝謝你。」
「也沒有不喜歡……」
「還有謝謝你能容納我，就算我向你告白，你沒有想要得到什麼好處，也沒有視我如怪物般避之則吉。你只是做回你自己，沒有因爲這件事而去改變對我的態度。」顏宓也許有點醉了，似笑非笑，看不穿她究竟開心或是失落。
「其實你很好。」凌小琦偏偏地，也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話來安慰。
「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想那麼好，如果我壞一點會得到你的青睞，那我就壞一點好了。」顏宓說到這，笑了笑，「只是我知道，你根本不在意。」
凌小琦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詞窮的，想了很久，卻只能輕聲喚一句：「顏宓……」
「今天是你生日耶！咱不說掃興的事。」顏宓把杯裡的紅酒一口氣喝光，把杯放下，拉起凌小琦，「來，我們跳舞！」
沒有音樂作背景，凌小琦隨着顏宓轉圈圈，也不是什麼正式的舞。
「我的實習期要結束了，可能，再見不到你了。」顏宓的步履不太穩，差點摔倒，被凌小琦抱住，她便順勢倒在凌小琦懷中，笑了笑，繼續說：「如果可以，也許我還能在報社做兼職。這樣，我就能繼續看見你了。」
凌小琦愣了愣，說：「累了。」
「好，我們休息一會兒再繼續。」顏宓笑，放開凌小琦徑自坐到沙發上。
凌小琦也跟着坐到沙發上，笑說：「我沒你年輕那麼有活力啊。」
「我覺得你依然很年輕！」顏宓投向凌小琦一個肯定的目光，然後爲她倆添酒。
顏宓默默地喝着，絕不是品酒，更是要把自己灌醉。
凌小琦喝了兩口，把杯放下，又阻止顏宓繼續喝，取過她的杯放下，問：「顏宓，究竟是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顏宓晃了晃腦袋，傻笑着。
「爲什麼對我那麼好？爲什麼喜歡我？」凌小琦認真地問。
顏宓凝視着凌小琦，一會兒纔回答：「感覺吧，一看就知道你就是那個人了的感覺。」
「感覺會變的。」
「感覺是最初的時候，到後來已不是感覺那麼簡單了。我喜歡你，也只會更喜歡你。」顏宓笑了笑，很有自信的口吻。
「顏宓……」凌小琦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你始終都放不下，對吧。」就像洞悉了結果一樣，顏宓淡然地說。
「我嘗試過，但沒辦法。就算可以與別人開始，不久之後也是終結，無法像愛她一樣愛別人。」
「再試一次好嗎？再試一次。」
顏宓與凌小琦對看，就像，互相捲入對方眼裡的旋渦，無法自救。
顏宓的臉慢慢貼近，帶有酒氣的呼吸打在凌小琦的臉上，凌小琦僵直了般沒有反應。
終於，吻落在脣上，帶着萎靡的氣息。
維持了大概十秒的吻，顏宓把它結束。
「跟我一起，再試一次。」顏宓握起凌小琦的手，定睛看着凌小琦好一會兒，不勝酒力倒在凌小琦懷裡。
凌小琦呆了很久纔回復正常，看着懷中很小隻的人兒，然後輕輕把她推開，讓她靠在沙發上。
「我這是在幹什麼！」凌小琦懊惱自責，沒有說出聲，心裡很難過，「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若是因爲覺得祁小姐已經消失而沒有看到最後, 這會是個遺憾…
何以我會以「吾家有隻鬼」命名? 因爲這是本文貫徹始終的主題啊!
咦! 我覺得我劇透夠多了……
「生日快樂 我怎麼快樂
放蠟燭請準確 位置讓眼淚流落
誰話 生日快樂
切餅的那幕 我自己都不覺
但我在切出一片 三角」by 黃偉文 -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