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及時行樂
幾天過去,腦掃瞄檢查完成,祁筱涵被許爸許媽帶回家靜待檢查結果,在祁筱涵堅持下,許爸許媽同意祁筱涵如常上學,祁筱涵再一次當回學生。
當然,上學是假,真正要做的是與凌小琦和夏旋,以及陌琥、陌珀分頭行事,找尋許樂堯散落了的魂魄。三魂七魄,如今尚差二魂三魄,幾天下來只找回一半,而且大家都知道,愈找會愈加困難,成果必然是遞減的,這樣下去,許樂堯被找回的機會就變得渺茫了。
凌小琦腳傷初愈,走路仍是不太自然,卻每天不停走走走,祁筱涵真怕凌小琦舊患未好,新患又來。
「幾乎都是要你在場,我們纔會找得到,可是許媽又把你看得緊緊的。」夏旋在電話中抱怨,沒有了祁筱涵,她與凌小琦再努力地找,都幾近徒然。
祁筱涵頹然地垂下頭,找尋許樂堯嗎?是決定了這麼做,但每每一有成果之時,都不知該歡笑還是難過,是高興還是失落。猶如在大海中掙扎,求存或是成全?
「喂,還在嗎?」
「啊…在。」祁筱涵回過神來。
「我來跟許媽說說。你現在去洗澡,十五分鐘後我會打電話到你家去。」夏旋說。
掛了電話,祁筱涵依夏旋指示去辦。抱着屬於許樂堯的衣服,走到浴室。
脫下衣服,鏡中反映的不是自己。祁筱涵看着鏡中的許樂堯,思緒又飄到很遠很遠。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事,就像把幾年要發生的事都濃縮在這幾天,太多的掙扎,太多的徘徊。
借來的幸福,總有一天要歸還。這個家,爸爸和媽媽,這副身體,這個人生……
開了花灑,冷水灑在臉上,眼裡的暖流溢出,與冷水融合,是淚是水,誰分得清?
慾望是會令人沉溺,這樣的家庭溫暖,這樣的實實在在,這樣的小溫馨小幸福,多令祁筱涵沉醉其中。
還有她的笑、她的溫度、她的味道……
洗澡時候分神,也是會出意外的。伸手拿肥皂的時候不小心被旁邊的刮鬍刀割傷手指,小小的刮鬍刀就能指人皮破血流,血肉之軀就是這般脆弱。可是,脆弱的身軀卻是那麼叫人留戀。忽地,想好好記住這種痛楚,珍惜這脆弱的時刻。
再稀鬆平常的事,也是難能可貴。
花灑的水聲蓋過浴室外發生的一切,電話響起來,許媽接聽。
「堯堯在洗澡,有什麼事嗎?我讓她待會回你電話。」許媽感到奇怪,平日甚少有人致電許樂堯,這是自從升上大學後的第一次。
許媽不知道原來許樂堯不敢把家裡的電話號碼給別人,不知道原來許樂堯不喜歡父母干預她交朋友的自由。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初中幾段要萌芽的愛戀,被父母在電話中扼殺了。到後來,許樂堯已經習慣把事情收在心裡,她永遠是慰藉人的天使,那總是掛着淡淡微笑的快樂天使,但天使快樂嗎?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想問一下,確定她明天會不會出席學生會的訓練營而已,因此她曾經表示很希望可以一同參與這個活動。」夏旋在電話的另一頭得逞地笑了笑,從生會申請表中找來的電話號碼沒白廢,她很有信心許媽會同意的。
外交手腕嘛,夏旋已經訓練有素了,別家學校的校長都給她搞定,就不相信搞不定許媽。
浴室的水聲停止了,手指頭的傷口也早已止血,祁筱涵手心翼翼的貼好膠布,始終身體不屬於自己,她要代替許樂堯好好保護。
毛巾摟着頭髮,邊揉邊踏出浴室,想返回房間,卻看見許媽在廳中向她招手。
祁筱涵纔想起夏旋說的話,緩緩地走到許媽旁邊的位置坐下。
「堯堯,」許媽按停祁筱涵的動作,伸手溫柔地幫她抹乾頭髮,「怎麼沒聽你提起過學生會的訓練營?」
「我......」訓練營?祁筱涵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支吾其詞。
「傻女,想去就跟我說啊。是怕我不同意嗎?」許媽的手輕輕覆上祁筱涵的臉蛋,「現在媽媽知道你長大了,媽相信你有獨立的能力,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管制你了。所以,以後有什麼想做、想參與的,直接跟媽媽說,知道嗎?」
祁筱涵看着許媽,試探問:「所以,你讓我參加?」
「嗯,但一定要小心,尤其要小心不要再碰電了。」許媽笑着說。
「謝謝你。」祁筱涵笑,她覺得許媽許爸都是很不錯的人。
許媽繼續爲祁筱涵抹頭髮,帶着感慨道:「一家人有什麼好感謝呢?爸爸跟媽媽以前可能做得不好,以後會改善。你亦已經長大了,又懂事了,我們也不該管教得太嚴苛。讓你辛苦了,不要怪爸媽,以後把我們當成你的朋友,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們說。」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祁筱涵突然覺得,那翻譯系洋娃娃藏了很多心事。許媽說的話,她並不能完全明白,但試着理解,就是說以前的管教很嚴苛,洋娃娃是在壓抑中成長。
這麼想着,祁筱涵更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猶豫、這樣搖擺不定,她更要努力找回許樂堯,讓許樂堯可以回到這個家中,慢慢敞開緊閉了的心,重新適應如何與父母相處。許樂堯是值得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生活,這是本是就屬於她的,祁筱涵無權奪走,對自己殘忍,總比對別人殘忍好。
寧天下人負我,莫我負天下人,祁筱涵忽然想起這句話。
翌日,祁筱涵收拾好裝備,許媽在門前送別,叮囑萬事小心。
祁筱涵笑說:「幾天後,我會平安回來的。」
許爸在祁筱涵出門不久後,也來電叮嚀。祁筱涵覺得好笑,更多的是溫暖。又不是離開香港,只是幾天不回家而已。看來,翻譯系洋娃娃沒試過外宿啊,祁筱涵笑了笑。
訓練營是假的,祁筱涵去的是她和凌小琦的家。
「來了囉?夏旋在茶餐廳等我們。」
祁筱涵笑,聽見凌小琦的聲音真好,那不是動人的嗓音,可祁筱涵就是愛聽。
幾天沒回來,似乎家裡也沒有什麼改變,放下了行裝,凌小琦輕輕拉着她出發。
來到茶餐廳的時候,夏旋已經在吃了。
「你不等人啊。」凌小琦拉着祁筱涵坐下來,對夏旋抱怨。
「昆哥等你們就行啊!」夏旋召召手,昆哥便帶着笑臉走過來。
「多帶美女過來,我這小生意就能變大生意了。」昆哥看着許樂堯外表的祁筱涵說。
凌小琦不以爲然,如果是祁筱涵真身,纔是真正的大美女。
「昆哥小心昆嫂聽到不高興喔!」夏旋笑說,順便拍了拍昆哥愈來愈大的啤酒肚。
「昆哥,我們要一份沙拉,兩個菠蘿油,一杯咖啡一杯可樂。」凌小琦說。
昆哥下單後便離開,倒是夏旋饒有興致的盯着凌小琦。
盯得凌小琦開始窘迫,夏旋才無厘頭的問:「你是獅子座嗎?」
「我?我處女座啊……」凌小琦莫名其妙。
「大女人主義,還以爲你轉了獅子座呢。人家祁小姐都沒說要什麼,你就給人家點了。」夏旋愛調侃,更愛調侃不會反擊的凌小琦。
有時候,凌小琦也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和善了呢?但通常反思到最後,結果都是人善天不欺,善良沒有錯。於是,繼續和善下去。
祁筱涵爲凌小琦完場,說:「沒有喇,我喜歡吃沙拉啊,也喜歡菠蘿油……」
「也喜歡可樂。」祁筱涵還沒說完就被夏旋打斷,夏旋吃吃奸笑着,「咱家小琦琦怕肥,戒喝可樂,改喝咖啡去水腫啊。」
凌小琦更是窘迫,怎麼就把自己的秘密曝光了呢?
祁筱涵笑了笑,難怪夏旋愛調侃凌小琦,凌小琦窘迫了的樣子真的很好笑。
凌小琦餘光看見祁筱涵在笑,真叫她情何以堪,在祁筱涵面前都沒形象、沒面子了。
「咳,」凌小琦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經轉移話題道,「快吃完,早點開始找尋吧。」
「我在吃啊,是你們的還沒有來。」夏旋壞笑,把切好了的西多士放進嘴裡,還一副滋味無窮的樣子。
凌小琦瞪了她一眼,跟夏旋愈熟,就愈容易被她揶揄,當她的朋友真不容易。
祁筱涵在旁看着她們,會心一笑,很懷念以前與朋友嬉鬧的時光。看着她們,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恍如隔世的事。
祁筱涵不禁想到,當有一天她真的要離開了,也至少不用太擔心凌小琦,有夏旋這樣的朋友,還有這副暫借而來的身體的主人,有她們的照顧,凌小琦一定會好好的。
好像又想得太遠了,自從當了鬼,安全感和樂觀感節節下跌,喜歡凌小琦之後情況更爲嚴重。從前事事樂觀的她,怎麼會變成憂慮的她?
凌小琦輕輕拍了拍祁筱涵的大腿,笑着說:「筱涵,發什麼呆?趕快吃。」
祁筱涵回過神來,點的食物都已擺在眼前了,對上凌小琦瞇起來的眼睛,依然是寵愛的眼神,心又暖了。
活在當下吧,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幾百年前古人就懂的道理,幾百年後的現代人還在參透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很喜歡李白及時行樂的人生觀,瀟灑而撇脫,能像他一樣,自我點又何妨?問題是,你究竟能不能真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