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洛陽宮殿化爲烽

偌大的華音閣隱在黑暗中,顯示出極爲詭異的寧靜。

——天羅教兵臨城下,閣中仍然如此寧靜,這的確很不尋常。

難道,華音閣已被攻克?

衆人不敢出聲,各自展開輕功,迅捷無倫地向前奔突着。在郭敖的指點之下,他們迅速通過了布在華音閣周圍的四天勝陣。

陣中悄無聲息,一切如常,似乎根本未被觸動。

難道琴言是在說謊?難道是天羅教的實力太過強勁,在瞬息之間就讓華音閣失去了抵抗之力?

這又如何可能?

郭敖與楊逸之一言不發,但他們的眉頭卻一齊皺了起來。

華音閣的大門就在面前,那黑暗卻彷彿更重了起來,覆壓整個華音閣。郭敖心中朕兆忽起,就聽一人道:“諸位且請留步。”

一道火光轟然竄升天際,紛紛落了下來,立時化作幾十道巨大的火龍,將周圍映得一片通明。那火龍也不知是何物燒成,烈烈燃燒着,火勢絲毫不見減少。

正道羣豪都不禁心頭一凜,紛紛住步,就見崇軒微笑揹負雙手,站在華音閣大門之前。丹真依舊一襲白衣,一張斗笠,陪在他身旁。

他們身後,左邊,是幾百名黑衣打扮的武者,衆人一望便知是天羅教教徒。右邊,坐着三百多人,赫然乃是華音閣的弟子。步劍塵臉色平靜站在他們中間,旁邊是柏雍與李清愁、韓青主諸人。

郭敖的瞳孔驟然收縮起來!

華音閣居然與天羅教相安無事,這實在太驚人了!

正道羣豪心下迷惘,一齊目注郭敖,等着他發號施令。

郭敖臉色陰沉,望着步劍塵,第一句話竟然是:“姬雲裳呢?”

步劍塵搖了搖頭:“仲君傷勢過重,已帶着秋璇,暫回曼荼羅教去了。此後閣中之事,暫由我全權負責。”

由他負責,言下之意,郭敖已經不是他們的閣主了。

郭敖似乎並沒有聽出這等言外之意,依舊擁着那襲極其寬大的繡金紅袍,傲然四顧着。

步劍塵望着他,心底卻長長嘆息了一聲。是他苦勸姬雲裳離開的,因爲,他實在不願意看着郭敖死在她手上。即便如此,她留下的那個詛咒,也遲早會有實現的一天。

千山萬水,我必斬你於劍下。

她的誓言,從未落空過,他極力安排,也不過希望這一天來得晚一點罷了!

郭敖全然不明白他的苦心,整了整衣袖,冷笑道:“她人雖走了,但叛變的心卻留了下來……”他霍然擡頭,盯住步劍塵:“結果連你也受了感染,一起投敵了麼?”

步劍塵面容淡淡的,並不生氣,也不置辯。彷彿是心中有愧,又彷彿是根本不值得爭辯。

郭敖瞧在眼中,心中怒氣更增,他銳利的雙眸突然射向崇軒,冷道:“想不到我還是低估了你。”

崇軒微微一笑,道:“華音閣名垂百年,一草一木都已沾染靈氣,受兵戈不祥。我們不如在此決戰,如何?”

郭敖冷笑,他那完全擴散的瞳孔立成森黑一片,緊緊盯着崇軒,卻忽然破顏一笑,道:“人言天羅教主崇軒從未將任何人放在眼裡,想不到現在卻爲了我費這麼大的周折,我又該如何報答呢?”

崇軒臉上閃過一絲黯然之色,道:“我只悔自己不慎,至令抱鶴枉死……”

郭敖微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去陪他?”

他臉色陡然一寒,揚聲道:“金冠王蛇之毒中摻雜了丹頂紅,一時三刻若得不到解藥,則毒性攻心而死。於今只有一個時辰了!”

正道羣豪各各心驚,不知誰大喊一聲:“砍了他們這羣王八蛋!”

衆人一齊大聲呼喊,紅着眼衝了上去。

楊逸之正要阻攔,卻被郭敖攔住。他含着笑容,先指了指楊逸之,又指了指柏雍,冷冷道:“我今日所說的話不想有任何人反對,你們最好嚴格按照我的話來做。”

柏雍、楊逸之、李清愁盡皆默然,天羅教的黑衣教衆與正道羣豪已然打了個難分難解。郭敖緊緊盯住崇軒,凌厲的劍氣飆發激盪,崇軒雖然不懼,但也暗暗驚心,不敢輕易妄動。喊殺聲越來越緊,郭敖突然揚聲道:“能帶華音閣弟子頭顱回來的,一樣換解藥!”

步劍塵臉色驟然一變,急聲道:“結波若陣!”

但卻哪裡來得及?正道羣豪殺紅了眼,一聞郭敖的命令,立即潮水一般衝了過來。正道羣豪佔了個人多,華音閣與天羅教武功稍高。但戰到後來,殺紅了眼,華音閣與天羅教也互相攻殺了起來。

殺聲震天,只有不遠處的華音閣,還保持着靜寂。

楊逸之臉色變幻,眼看着正道羣豪人數雖多,但除了同門同派的弟子之外,相互之間的配合極差,往往一人對一人不落下風,但兩人對兩人就稍有遜色,而三人四人以上的陣法戰,就頗有不如了。幸好有少林派的羅漢陣與武當派的真武劍陣將羣豪護住,這才殺了個旗鼓相當。看了不多一會,正道羣豪就死了三四十人。

楊逸之心頭極爲不忍,數度想出手,郭敖冷冷道:“你的風月劍法只能出手一度,能救得了幾個人?”

楊逸之一窒。

郭敖注視着一千餘人誓死血戰,雙目中忽然怔怔地流下淚來。他抽噎道:“你們兩位難道不覺得感動麼?”

他喃喃道:“你看這些江湖好男兒,爲了對抗邪魔外道,拋頭顱灑熱血,橫屍神州大地,爲自己的子孫們謀一處永福。我們應該敬重他們!”

他忽然跪下來,向血戰的人羣拜了幾拜。

李清愁臉色一變,柏雍與楊逸之臉上都閃過疑惑之容,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

忽然,一縷輕音鑽入了他兩人的耳中:“隨我一齊出劍,只要殺了崇軒,其餘諸魔都不足爲懼!”

柏雍與楊逸之都是一凜,知道郭敖說的並沒有錯。天羅教乃是當今武林的公敵,此次若再戰敗華音閣,只怕天下再無可與之抗衡。眼見黑衣教衆行動整齊劃一,漸漸取得了上風,而華音閣卻似早已與天羅教沆瀣一氣,無心抵抗。柏雍與楊逸之對望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決斷。

崇軒當殺!

柏雍沉吟之色終於決然,道:“你如果真的要殺崇軒,就要聽我的安排。”

郭敖臉上浮起一絲微笑:“當然。普天之下,就數你的智謀最高了。我留你到現在不殺,便是想借助你的這顆靈心。”

柏雍苦笑頷首道:“如此甚好。你安排正道羣豪與天羅教先交手,死傷這麼多人,本是爲了最大限度地激發出自己的飛血劍法,使搏殺崇軒時更多一分把握。但你卻不知道崇軒修習的乃是血魔搜魂大法,也是因血成威,配合他身上所穿的上古秘寶血鷹衣,威力比飛血劍法更高!死屍血氣越多,他的威力越大,咱們的勝算就越小!”

楊逸之忍不住動容道:“血鷹衣竟然在崇軒身上?”

柏雍苦笑點頭。

血鷹衣,傳說是青鳥魔族長老心頭之血染成,能將血魔搜魂之術發揮到極至,頃刻擊殺武功高於自己數倍的高手。

血鷹衣,因血而生,無堅不摧,傳說出世之時,連天上的神明都可以擊落。

郭敖卻並不擔心,微笑道:“你自然是有辦法的,是不是?”

柏雍收起了永掛在他臉上的嘻頑之色,肅然道:“要殺崇軒,須要先殺丹真!”

郭敖沉吟點頭,道:“你說的很對,丹真雖然未顯露過武功,但詭異之術層出不窮,出其不意施展出來,往往能收奇效。我同意先殺她。”

柏雍笑了笑,道:“你若是同意,那就好辦多了。一會我們一起出手,殂殺崇軒,丹真一定會阻止。等她出手之時,我們便轉攻向她,一舉先殺了她,再趁着崇軒心神激盪之時,一招必殺!記住,絕不能讓崇軒的血鷹衣出手。”

郭敖擊掌道:“果然是好法子!相信咱們三人聯手,天下再無人能擋得住!”

楊逸之眉目間蘊含一絲猶豫,遲疑道:“但是……”

柏雍微笑道:“楊盟主武功特異,只能出手一次,不過不須擔心,這一次就已足夠了!”

楊逸之注視着柏雍,柏雍臉上的微笑顯得那麼自信而安定。楊逸之終於緩緩點了點頭,嘆息道:“可惜這麼多大好男兒!”

郭敖大笑道:“死得其所,又有何憾!”

劍氣如虹,猝然自郭敖跪伏的身上衝天而起,華音閣前溼重的血腥之氣被這股劍氣衝激,化作一層淡色的紅霧,籠罩在郭敖身上。郭敖倏然立起身來!

他那寬大的繡金紅袍臨風鼓涌,此時更如頂天立地的魔神一般,卷繞着一天紅霧,踏四極而立!

激戰中的三方都感受到一股凌厲霸猛的殺氣在場中轟然怒卷着,心頭不禁興起一股強烈的衝動,雙目盡皆赤紅!

同時,一個宛如厲梟般的銳吼聲曳空響起:“崇——軒——”

恍惚之中一道紅影裂開了長空,帶着淬厲的鋒芒,越過千萬激鬥中的人羣,向崇軒怒飆而去!那是裹在紅中的亮,亮的正中間,卻是一點傷,傷心的傷。

這一劍,足以驚天動地!

郭敖才一動,楊逸之與柏雍同時出手!

漫天交攪在一起的月光與紅光齊齊一暗,跟着陡然明亮起來!所有的光都彷彿聚攏在一處,就隨着楊逸之衣袖緩擺,似劍似鋒,向崇軒襲來。那是一抹光,在影中沉淪浮動的光,但比之郭敖那沾滿血色中的狂烈之傷,卻絕不遑多讓!

風月之劍,聚合了楊逸之所有修爲的劍法,一劍既出,他本人便弱如孺子。可想而知這一劍是多麼可怕!

柏雍的武器不是劍,而是他這個人。隨着郭敖的劍心訣、楊逸之的風月之劍,他整個人都竄了起來,向崇軒撲了過去。

這是柏雍第一次施展武功,卻是如此怪異。

但這一撲之下,崇軒的瞳孔驟然收縮,彷彿是橫行天下的巨獸突然看到了天敵!

因爲柏雍這一撲,恰好將郭敖與楊逸之的空隙完全填滿。劍心訣與風月之劍本是絕不相干的武功,郭敖與楊逸之雖然聯手,但他們的武功相差太大,絕不可能心靈相合,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來的。陣法,本就是很深奧的學問,只有經常性的練習,才能夠如意施展。

但柏雍這一動,格局便立即不同。他雙手斜引,撲出的姿勢極爲怪異,但左手牽着舞陽劍,右手引着風月之劍,兩股完全相左,一霸猛一清遠的劍意,卻在他的牽引下絲絲入扣,化作一道沛然不可擋的強烈劍氣,湛然狂涌而至!

這纔是真正天下無敵的劍法,就算是崇軒,也絕難抵擋!

崇軒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他想不到這三人竟然用這種奇異的方法聯手,他也想不到從未出手過的柏雍,居然能施展出如此高明的功夫來!

崇軒急退!

他的輕功竟出奇地好,足尖才動,身子已然退開八尺!但劍心訣傷的是心,風月之劍如風如月,兩種劍法都彷彿不受距離的影響,倏然就點到了他的胸前!

嘹亮的鷹啼聲沖天而起,崇軒彷彿知道自己無法再躲,身子倏然頓住,他的衣襟霍然張開!

一人嬌聲呼道:“不可!”

一輪明月驟然閃現,懸在了崇軒身前。

柏雍心神忽地一蕩,恍惚之間,就見沈清悒飄身而下,一劍向他刺了過來。

柏雍嘴角凝起一絲冷笑——丹真果然忍不住出手!

這樣的攝心術已無法再讓柏雍心靈動搖,他左手牽,右手引,融合得絲絲入扣的劍心訣與風月之劍立即化成一道森寒的光流,向幻化爲沈青悒的丹真轟卷而去!

這一招,的確是天下無敵的劍法,不但殺得了崇軒,而且一定能殺得了丹真。這一點,柏雍有着十足的信心!

但猝然只聞一聲怒喝,舞陽劍寒光陡盛,迅捷無倫地跳了起來,向崇軒刺去。

柏雍大驚,他的牽引之術本就需要三股力道相合相符,同心協力才行。但此刻的郭敖竟然忘記了先攻丹真的約定,劍心訣強行脫離控制,獨戰崇軒!

登時一道凌厲的反噬之力強攻心頭,柏雍如受重擊,不由嘔出了一口鮮血。

丹真手中的這團明光,正是天羅十寶中的波若鏡,善能制御心神的波若鏡!在丹真修習的光明成就法的驅使下,波若鏡雖不足以控制郭敖這樣的高手,但足以干擾他的心神瞬息!

郭敖心神被波羅鏡擾亂,投身獨鬥崇軒,三人合擊之勢瞬間已破!柏雍心底涌起一陣嘆息,看來苦戰已是免不了了,事情緊急,已容不得他多想,只得全力運轉牽引之術,帶着楊逸之的風月之劍,向那團明光灼去。

明鏡之後,是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那輪明鏡之後的臉向他看了一眼,忽然嘆了口氣。明鏡倏然大放光明,一道冷電皎若月色,向柏雍疾飆而至!

柏雍只覺一股莫名的狂怒從心底升起,彷彿明鏡對面,就是自己生生世世的仇敵!

盛怒中,柏雍只覺全身的真氣都彷彿在一瞬間受到了巨大的牽引,向那明鏡宣泄而出!

他望着明鏡中的笑臉,全身骨骼都禁不住咯咯作響。彷彿食皮寢肉,不足以化解他的狂怒,夙世輪迴,不足以消弭他的深仇。

這種仇恨,他一生中從未有過,也絕不該有!

柏雍猛然驚覺,奮起全部的勁力,想要將真氣收回,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全力的一擊化爲無邊金色波浪,向鏡中卷涌而去!

就在這一瞬間,他眼前出現了一道光。

這道光初看不是很強,但瞬間已經破碎了虛空,直插入他的金波之中。

柏雍知道不妙,正要側身讓開,但那道劍光來得太快太狠,他的身形才動,就覺一股深重的疼痛自骨髓中裂出,迅速爬滿了全身。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飛跌而出。

楊逸之驚呼道:“小心!”他急忙收手,卻已來不及,擊傷柏雍的,正是他所發出的風月之劍!

這枚邪異的鏡子,竟將同時勾動兩人的全力一擊,又將這兩股足以毀滅天地的力量牽引開去,化爲互相殘殺!

楊逸之怒不可遏,但他已完全沒有了再出一招的力氣。

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輕柔道:“你修煉的武功奇特,只能出一劍,卻可惜了波若鏡。”

那面明鏡上發出了一聲龍吟似的裂響,忽然碎成了千片萬片。

丹真一襲白衣,站在鏡後,眼中有些惋惜:“你們一定還不明白,爲什麼你們絕高的武功,會被這一面鏡子牽引?”

楊逸之和柏雍看着對方,默然不答。

爲什麼?爲什麼這兩個初次謀面的人,會瞬間涌起如此大的恨意?爲什麼,那驚天動地的兩招,會突然不由自主地被牽引到一起?

丹真淡淡笑了,她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際:“只因爲,你們修習的都是梵天寶卷,而在一個世界上,只能有一位梵天寶卷的修習者,因此你們註定了要彼此殘殺,方死方休!”

柏雍和楊逸之都有些愕然——梵天寶卷?

丹真微微冷笑:“梵天寶卷本有正副二卷,你們各執其一,都從中領悟了無上的武功。然而,就連你們也不知道,梵天寶卷並不僅僅是一部武功秘笈,還蘊含了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註定了,在你們之中只能有一個人能存活,你們即便今天不死,日後也會繼續對決下去,這是你們的宿命!”

她遙望遠天的皓月,似乎也在爲這宿命而悲哀:“更何況,梵天寶卷之間的對決,力量連天地都能崩崔,極有可能引起莫大的災難,讓整個世界變得不再安寧。因此,我曾盡了一切力量,阻止你們相見,然而這一天還是來到了,因爲——”她的聲音無比堅決:“我寧願違抗神的旨意,也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她猝然住口,目光卻投向崇軒,月色下,她縹緲的白衣也顯得有些悽清。

柏雍看着她,眼中漸漸透出憐憫。

梵天寶卷的擁有者註定了將要對決。傳說那一天到來之時,天地變易,星河崩崔,大地都將變爲赤紅。她看到了這個未來,因此尋找到波羅鏡,讓他們的對決發生在鏡中——一個虛幻的世界,並以它徹底破碎爲代價,換來俗世暫時的安寧。

但這一切,並不是她出手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只是,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崇軒,在他們三人的合擊之下,施展出血鷹衣。

血鷹一旦出世,施用者必定筋骨俱碎,永遠失去武功。

而失去武功對於崇軒而言,也等於失去了實現信念的機會。

於是,她寧願破碎波羅鏡,寧願中斷自己尋覓的緣,也寧願接受神的懲罰。

柏雍和楊逸之默然不語。這個永遠流浪人間,尋覓不可知的“緣”的白衣空行母,曾幾何時,她自己也化爲了緣的一部分,受着命運永恆的捉弄與折磨。

柏雍捂住鮮血不斷奔涌的傷口,嘴角又浮起了那熟悉的笑意。血影四亂!

繡金紅袍宛如魔鬼的羽翼,覆蓋了整個夜空。劍光錯動,舞陽劍頃刻間劃出了十餘招!

波羅鏡引導的,是梵天寶卷之間的對決,是以對郭敖無效!

每出一劍,郭敖瞳孔中的赤紅就濃一分,因爲他的劍並不只是對着崇軒,所有近他身邊八尺內的人,不管是天羅教華音閣還是正道,全都被他一劍穿心,鮮血吸噬到劍身上,化作獰厲的劍氣,增長着他霸絕天下的殺意!

殺意已幾乎成型,與那道紅霧糾纏在一起,宛如神魔的羽翼,在郭敖身周狂舞。他的每一劍出,都彷彿伴隨着冤魂的嘶嘯與怨怒,殺生奪魂。

每一劍都是一道傷。

劍心訣與飛血劍法在他手下完美地統合在一起,他的劍術已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在這等魔劍的催逼下,崇軒再也無法保留什麼。

他的身形閃電般在劍光中穿梭着,甚至無法反擊!

點點血霧散開,就宛如盛開在暗夜裡的妖蓮,卻預示着生命的凋謝。

郭敖大笑:“崇軒,我知道你始終留着最後一手,但在我的劍下,你還能施展出來麼?”

他狂笑,劍卻出得更快:“我讓你作繭自縛,至死都施展不出這一招來!”

崇軒冷笑道:“你以爲我真的施展不出來?”

他飛舞的身子倏然停住,手指急速在舞陽劍上一彈,豐沛的勁力運處,郭敖的長劍不由得微微一窒。便趁此片刻的空裕,崇軒身形沖天而起!

嘹亮的鷹唳聲貫穿了整個蒼穹,隨着崇軒的身形越攀越高,唳聲也越轉清厲,到後來幾乎鋪天蓋地,鎮海陵嶽!

崇軒身前的衣襟忽地全部爆開,一團濃重的血紅奔涌而出,結成一隻血紅的鷹狀,合着他傲視天下的英姿,向郭敖猛衝下來!

但崇軒的臉上卻透出濃重的悲涼。

這一招,本是禁忌,不應該出現於世間。

儘管它堪稱天下無敵。

郭敖臉上涌起了一陣慌亂,他清楚地感受到那團血紅所產生的威壓!

那是席捲一切的,踐踏撕碎一切的威壓!更邪異的是,血紅之中隱藏滾動着極強烈的噬血氣息,隱隱牽動着郭敖的心神,讓他不由自主地聳身上去,去跟那血紅合爲一體。

那飛揚的血鷹,不是索魂的惡魔,而彷彿是救贖的神明。

郭敖臉色慘變,顯然他感到了這一招的可怕!他揚起了舞陽劍,劍光沖天,卻被那團血紅映得那麼慘淡。

暴猛的血色氣旋轟然怒起,凌空閃爍,閣前劇鬥所釋放的血氣盡數被它吸攝乾淨,膨脹無比巨大的龍捲,幾乎將整個月色全都遮住,奔發出雪山洪崩一般的巨聲,就要向郭敖凌空捲來!

丹真臉色猝變,厲聲道:“不!”她上前一步,單薄的身影宛如一朵白色的幽蓮,靜靜的開在夜色中,要將滿空的血影擋住。

一個同樣的聲音自郭敖身邊響起,李清愁也猛地衝了上來,護住郭敖,大叫道:“不!不要殺他!”

崇軒一怔,全力撤手!

一聲哀厲的嘶鳴傳來,血鷹還未成型,就已消失在月色之中。赤龍一般的血芒也在郭敖的舞陽劍尖堪堪凝住。

丹真緊緊握住崇軒的衣袖,臉上一片驚恐。

崇軒對她一笑,似乎是要告訴她,不必擔心,然而胸口血氣卻一陣狂涌,突一低頭,鮮血嘔出,沾染在他有些蒼白的下顎上。

千鈞一髮之際,他強行將即將出世的血鷹收回,血氣反噬之強,無異於一位絕頂高手臨身搏擊,即使他的血魔搜魂術已練到隨心所欲的地步,一時卻也絕難承受。

丹真扶住他,默默不語。

李清愁一面擋在郭敖身前,一面扭頭回望着郭敖浴血的臉,叫道:“我一直相信,這不是真正的郭敖,我一定能醫好他的!”

郭敖慘笑:“你醫好我?我沒有病!”

他眼中閃過一陣狂烈,嘶聲道:“我就是我,我沒有病!”

李清愁哀傷地看着他,輕輕道:“那你還能記起來,什麼是朋友麼?”

郭敖身子震了震,他彷彿突然陷入了極大的困惑,甚至顧不上再揮舞他的劍。

李清愁望向崇軒,哀懇道:“不要殺他,給我一刻鐘的時間……只要那個人到了,我就一定能治好他!”

崇軒擡手拭去血痕,緩緩點了點頭。

郭敖仰天狂笑,道:“治好我?什麼人居然有這麼大的本領?”

李清愁不答,只是憂急的望着山下。看來,他真的是在等人。

什麼人居然有這麼大的本領?衆人心中充滿了和郭敖一樣的疑惑。

郭敖一陣大笑,他臉上的狂亂中也透出些許悲哀:“沒用的,你的情蠱治不好我,你的友情也治不好我!”

燈火煌煌,山下人影微動,李清愁面上一喜,終於長長鬆了口氣,微笑道:“那親情呢?你的母親呢?”

突然,一個驚喜的,忐忑的,慌亂的,卻又帶點慈和的聲音傳了過來:“世寧,真的是你麼?”

郭敖一聞見這個聲音,如受雷轟電掣,身子突然僵硬,似是想要轉過身來看一眼,但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殘殺着的武林羣豪,虎視眈眈的崇軒丹真,傷重待救的戰友同盟,全都不再重要。漫天夜風忽然散去,一切有聲的全歸寂靜。

全天下就只剩下那一個聲音,彷彿帶着積年的慈愛,輕輕呼喚他:世寧,真的是你麼?

倏忽之間,郭敖彷彿再看到了那棟小樓,於是往事宛如劍心訣的傷,倏然穿透了他的心。

那是悲歡的往事,幾乎已將他破碎的心鈐印滿,反倒不敢記起了。

他顫抖着轉過身,慘白的月光下,他看到的是一張憔悴的,蒼老的臉。

他身子不由得劇震,難道母親已經蒼老到如此了麼?

他細細地瞅着那張臉,是的,那是他的母親,是脖頸上抵着劍,逼迫他離開那個罪惡的家的母親。

郭敖不由得愴然落淚,叫道:“娘!”

他奔過去,扶住了鳳姨。

鳳姨哭道:“孩子,果然是你。娘現在走投無路了,你肯收留娘麼?”

她沒有說謊,她的確已經走投無路。

就在一月前,嚴嵩貪墨之事已然暴露,被處抄家流放之罪。世態炎涼,當年權頃朝野的宰相如今竟無立錐之地,甚至找不到一碗飯吃,只得沿街乞討。當年的同僚們指指點點,幸災樂禍,有人甚至說起,嚴嵩少年時,就有年相士斷定他餓紋入口,最終將餓死街頭,這個看似不可思議的預言似乎就要實現了,卻沒有任何人同情他們——人們眼中只有仇恨,鄙視。

嚴府侍妾或被罰沒,或四散逃走,唯有鳳姨還跟在他們兩父子左右。並不是因爲有什麼感情,而是她早已習慣了做他們的奴隸,何況如今的她,也實在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然而,嚴嵩父子卻絲毫不曾感念她的忠貞,而是暗自謀算着,將她賣爲奴僕,換得一頓飽餐。

就在這時,李清愁託人找到了她。

鳳姨這纔想起,原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早就離家出走、浪跡江湖的世寧,如今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於是,李清愁託人將他們接到此地,希望她能用母子之情,將郭敖心中的最後一點良知喚醒。然而此刻的郭敖,是否還能記得鳳姨,記得那份親情?

李清愁心中,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月華大盛,流水一般從衆人身上淌過。

鳳姨期待地看着郭敖,心中卻有一些恐懼——他的變化實在太大,再也不像當年那個承歡膝下的孩子了。

郭敖的目光在她臉上凝注良久,終於笑了,他的聲音也清朗起來:“如何不肯收留?你是我的娘啊,無論走到天涯海角,只剩下一口飯,我也要娘先吃!”

鳳姨明顯鬆了口氣,撫摸着郭敖的臉:“孩子,你這些年在江湖上漂泊,沒受什麼辛苦吧?”

郭敖道:“沒有什麼辛苦!交了幾個很好的朋友,還做了天下第一大閣的閣主,娘,以後再沒有人能欺負你了。”

鳳姨嘆道:“只要你好好活着,娘就放心了。娘聽說你生了病,可該讓大夫好好看看。”

郭敖大聲道:“我沒有病!不需要看什麼大夫。”

鳳姨見他發怒,登時住聲,畏畏縮縮地看了郭敖一眼,低下了頭。

郭敖看在眼裡,良爲不忍,他輕輕道:“娘,你不用爲我擔心,等江湖事了,我們找個無人的山林歸隱,我耕田養牛,撫養您終老。”

鳳姨垂淚道:“好,你不肯丟下娘,娘已經很欣慰了。”

郭敖一笑,心下甚感溫暖。無論如何,娘總是肯原諒自己的兒子的。那就趕快了解這一切,和孃親一起歸隱山林吧。

他的笑容忽然凝住,因爲他看到了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也是他無論如何都忘記不了的!他甚至還清晰地記得他們用鞭子在自己身上烙下的痕跡,那是永生難以忘記的痛。

郭敖冷笑道:“想不到你們兩人還有臉來見我?”

世蕃已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公子了,他畏縮地看了郭敖一眼,強笑道:“六童,哥哥來看你了……”

郭敖怒喝道:“住嘴!你是誰的哥哥?我跟你仇深似海,今日看你還能以娘要挾我麼?”

劍光倏閃,化作一道蓬勃的亮光,濺射到世蕃的身前!世蕃雖然也學過武功,但跟郭敖相比,卻是天差地遠,不由一聲尖叫:“別殺我!”

鳳姨一把將郭敖的手拖住,哀求道:“六童,今日我們娘倆相會,乃是天大的喜事,就……就放了他吧。”

郭敖胸口起伏,道:“娘說的有理,我就放了他。但這個老奸賊……”

他的劍再度擡起,厲聲道:“嚴嵩!你這個老奸賊,禍亂天下,霸佔我娘,今日落到我手下,卻是無論如何都放不過你!我郭敖做了不少錯事,就殺了你,贖回一些罪孽!”

他鋼牙緊咬,對此人痛惡到了極點,這一劍刺出,再也不留半點情面!

嚴嵩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人到難處,果然連親子都絕情。你刺吧,但你就算殺了我,也仍然是我的兒子!”

郭敖狂笑道:“我的父親是大俠於長空,看來你這老賊還不知道!”

嚴嵩臉上變色,郭敖的劍刺到了他的胸前。突然,他的手被狠狠撞了一下,郭敖猛然轉頭,就見鳳姨使勁抱住他的手,竟似無論如何都不肯放一般。

郭敖臉上閃過一陣驚訝:“娘,你爲何不讓我殺這老賊?”

鳳姨不敢看他,低聲道:“你不要多問了,娘不想在此多呆,我們快走吧!”

郭敖心下疑竇大起,他知道娘對這老賊恨之入骨,絕無感情可言,那又爲何護着老賊呢?他看着嚴嵩,只覺心中越來越憎惡,似乎這老賊就是他所受一切苦的來源,冷笑道:“我殺了這老賊就走,很快的!”

劍光猛起,插入了嚴嵩的身體。鳳姨不知從哪裡衝出的一股力氣,猛然使勁撞向郭敖,竟將他撞得踉蹌後退。郭敖大感意外,叫道:“娘!”

鳳姨披頭散髮,嘶聲哭道:“孩子,難道你還不明白麼,娘不能讓你背上一世的罵名啊!”

郭敖笑道:“殺了這老賊,天下人只會覺得快意,只會說我大義滅親,怎會罵我呢?他又不是我親爹!”

鳳姨臉上顯出濃濃的悲傷,身子劇烈地抖動起來,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

郭敖臉色逐漸變了,他忍不住抓住鳳姨的雙臂:“娘,他不是我的親爹的,是不是?”

鳳姨的淚水終於流出:“孩子,他就是你的親爹啊!”

郭敖大叫道:“不!我的爹是於長空!”

鳳姨低聲哭道:“那是我騙你的,也是騙他的!他當年離開時,我未有有孕,卻爲了能讓他回來看我,編造了那個謊言。後來他果真找上門來,我也只好隱瞞到底,暗中也希望他能傳你絕世武功,讓你從此不再受人欺負,我……我都是爲你好!”

她霍然擡頭,蒼老的臉上滿是淚痕:“弒殺生父,是會遭天遣的啊!”

天遣!

這不祥的咒語又一次響起,郭敖面沉如水,一言不發,劍光倏然竄出。

嚴嵩一聲慘叫,一截手指飛出,郭敖咬破自己的手指,鮮血點點滴下,跟嚴嵩的血混合在一起。

他的臉色冰冷得可怕,怔怔地看着那兩股鮮血融合在一起,就宛如親暱的一家人。

一點笑容自郭敖的臉上升起:“原來是爲我好……”

他突然狂笑起來,笑得身子打跌,笑得瘋狂地在地上打滾。

突然,他飛身而起,抓住步劍塵,大聲道:“聽到了沒有?我能做上閣主,不是於長空的功勞,他不是我親爹!”

他淒厲地看着步劍塵,狂嘯:“我沒有犯下逆亂之罪,因爲於長空不是我的爹,姬雲裳不是我繼母,秋璇也不是我的妹妹!”

郭敖仰望夜空,整個心似乎都要裂爲碎屑。於長空,姬雲裳,秋璇,步劍塵,華音閣……原來他們都與他無關啊。

全無關係。

這個念頭宛如巨錘一般敲打在他的心頭,將那些碎屑一起震飛,郭敖頓時如被抽空了靈魂,整個身子都變得輕了起來,彷彿脫出了形體,在暗夜的上空哀哀遊蕩。

全無關係,那麼你所謂的理想,信念,勇氣、擔當呢?

爲了這些理想,這些信念,他不惜與天下人爲敵,不惜被所有人誤解,不惜背上重重罪名,不惜將自己隔絕在滿屋金玉里,在寂寞中瑟瑟發抖。

他寂寞,痛苦,但也驕傲着,憧憬着。

因爲他覺得,自己是在爲了父親的榮譽、爲了華音閣的未來、爲了武林、爲了世人而奮鬥。哪怕受一點誤解又有什麼關係,這不過是實現信念時的挫折罷了。

如今,白髮蒼蒼的母親卻用一句話將他的世界粉碎。

原來,這些信念、責任都不是他的。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你的事業,威望,成就……卻也不過是一場騙局!

從這一刻,他將一無所有。他將是揹負着劍神之名的小丑,他將是剽奪舞陽劍的江湖敗類,他將是無故擾亂了別人秩序的惡棍!

一切都是騙局。

郭敖笑聲拍天動地,卻又漸漸消沉下去,他低着頭,喃喃道:“爲什麼……爲什麼總是要騙我?爲什麼害我還不夠,還要揉碎我的心呢……”

鳳姨猶豫着走過去,她有些害怕此時的郭敖,但這畢竟是她的兒子,是她此後的依靠。她想將郭敖拉起來:“孩子,我們走吧……”

她的笑容忽然梗住,郭敖倏然擡頭,他的雙眸中閃耀着無邊的紅光,已經看不到眼白,那紅光充斥了整個眼珠,彷彿是地獄的熱火,又彷彿是神佛的慈光。

鳳姨身子劇烈顫動着,終於靜靜地垂下了首。

郭敖柔聲道:“娘,你還記得這首兒歌麼?你告訴我,痛的時候,唱一下,就不會痛了……”

輕柔的歌聲慢慢響起,他扶着鳳姨,將她摟在自己的懷裡,大顆的淚滴紛紛落下,將鳳姨消瘦,蒼白的身軀染滿。

歌聲紛紛飛舞,卷滿整個蒼涼的夜色。

唱一下,就不會痛了……

可是我現在,好痛,好痛……娘,你又在騙我了。

郭敖慘然一笑,身子騰起,宛如夜空翔舞的惡魔,穿過無盡的虛空。

嚴嵩與世蕃臉上忽然閃過了一絲痛楚,他們的身形再也不會動了。兩股鮮血破空濺起,在沉沉的夜色中盛開了兩朵傷花。

李清愁不由發出一聲厲嘯,心骨俱裂,他沒想到,自己千辛萬苦,爲郭敖尋回了母親,卻是這般結局。

弒父殺母的罪過,足以另任何一個人墮入地獄,永不超生。

難道他已註定,要淪入魔道麼?

夜空無言。

歌聲若有若無,卻又悽豔哀婉,宛如一個孩子絕望的啼哭。在深深的夜色中,流曳出無盡的哀傷。郭敖身形追逐着那點哀傷,飛快地劃過夜色殘留的痕跡。

十八位正道高手臉上忽然也露出了傷心之色,他們的心,已被郭敖一爪掏空!緊接着,天羅教黑衣人的血,濺到了他們臉上。他們與他們的敵人死在了一起。

只有郭敖還在翔舞着,飛翔永無盡頭的黑暗。

歌聲繚繞,只有死亡,才能平復那覆滅的傷痛。

世人盡該死。

第二章 丹書千載玉塵封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五章、脈脈碧血照澄塘第六章 流雲孤月總相逢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二章、四勝乾坤萬法藏第二章 丹書千載玉塵封第五章、脈脈碧血照澄塘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二章 深山清愁疊翠蘿第二章 丹書千載玉塵封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六章 緣覓三生今若何第六章 緣覓三生今若何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十章 秋華暗凋流韶容第四章 欲訴芳心幾蹉跎第三章 欲借修羅擊碧鍾第二章 深山清愁疊翠蘿第五章 報君九死未辭多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三章 欲借修羅擊碧鍾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四章 欲訴芳心幾蹉跎第三章 欲借修羅擊碧鍾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十二章 洛陽宮殿化爲烽第七章 血啼長空動天戈第十章 秋華暗凋流韶容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六章 流雲孤月總相逢第二章 深山清愁疊翠蘿第十二章 洛陽宮殿化爲烽第三章、雲中相望水苰香第二章、四勝乾坤萬法藏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二章、四勝乾坤萬法藏第七章 血啼長空動天戈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五章、脈脈碧血照澄塘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八章 踏花歸去白雲歌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三章、雲中相望水苰香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一章 玉閣風霜高九重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十二章 洛陽宮殿化爲烽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五章 旨酒高歌狂意濃第五章 報君九死未辭多第六章 流雲孤月總相逢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五章 報君九死未辭多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五章 旨酒高歌狂意濃第十章 秋華暗凋流韶容第四章 欲訴芳心幾蹉跎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三章、雲中相望水苰香第七章、一世魔魘起彷徨第六章、紫府仙蕭來鳳凰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
第二章 丹書千載玉塵封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五章、脈脈碧血照澄塘第六章 流雲孤月總相逢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二章、四勝乾坤萬法藏第二章 丹書千載玉塵封第五章、脈脈碧血照澄塘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二章 深山清愁疊翠蘿第二章 丹書千載玉塵封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六章 緣覓三生今若何第六章 緣覓三生今若何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十章 秋華暗凋流韶容第四章 欲訴芳心幾蹉跎第三章 欲借修羅擊碧鍾第二章 深山清愁疊翠蘿第五章 報君九死未辭多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三章 欲借修羅擊碧鍾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四章 欲訴芳心幾蹉跎第三章 欲借修羅擊碧鍾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十二章 洛陽宮殿化爲烽第七章 血啼長空動天戈第十章 秋華暗凋流韶容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七章 嗆然生平塊壘胸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六章 流雲孤月總相逢第二章 深山清愁疊翠蘿第十二章 洛陽宮殿化爲烽第三章、雲中相望水苰香第二章、四勝乾坤萬法藏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二章、四勝乾坤萬法藏第七章 血啼長空動天戈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五章、脈脈碧血照澄塘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八章 踏花歸去白雲歌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三章、雲中相望水苰香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第一章 玉閣風霜高九重第九章 清鶴長引絕無蹤第八章 情劍交折心爲鋒第十二章 洛陽宮殿化爲烽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一章 秋風一葉洞庭波第十一章 此心應舍飼毒龍第五章 旨酒高歌狂意濃第五章 報君九死未辭多第六章 流雲孤月總相逢第九章、萬仞佛山曙色長第五章 報君九死未辭多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五章 旨酒高歌狂意濃第十章 秋華暗凋流韶容第四章 欲訴芳心幾蹉跎第一章、日落秋江玉樹傷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三章 萬里玉鳳度霜河第三章、雲中相望水苰香第七章、一世魔魘起彷徨第六章、紫府仙蕭來鳳凰第八章、瑤臺飛血戰龍狂第四章 春山劍雨染蔥蘢第四章、海棠花亂醉時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