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幫、天塵、黑衣殺手……”於清微微沉吟。面色有些凝重,“他們到底爲了什麼?”
小神醫右手托腮,左手輕輕地敲着牀沿,思索着事情的緣由;範燦想了想,道:
“我和他們周旋一陣,將黃河幫的兩名弟子殺掉,將一名天塵弟子打成重傷,那名黑衣殺手被引入竹林——或許已經死了——師妹見到他了吧?”
“在林子入口,這人和師兄糾纏到了最後,”於清點了點頭,“但死掉的另外六個又是何人?”
範燦回憶着,琢磨着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疑點:
“他們絕不是一夥的!第三批人出現後,被任飛峰殺了兩人——他們之間似乎有極大地仇恨!但我看不出來他們的身份,或許和那個夜裡的中年高手有關……我實在不明白我們之間到底有何仇恨,抑或他是在爲……”
範燦說到此,猛然記起什麼,和於清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
“薇姑娘!”
“他們或許是聯手前來的,至於目的,尚不明白!”範燦微微嘆息。
於清不說話,示意範燦說下去。
“說來奇怪。雖然他們均爲蒙面打扮,可特點很明顯!”範燦細數着這些人的來歷,“最後的三人是邪氣十足,不分敵友,見人就殺,在我的記憶中,只有幽冥谷的人才那麼瘋狂!”
“幽冥谷!”於清對這個名字也不陌生,範燦講述自己的經歷時多此提到。
“這三人的武功絕不在冥鼠六亂之下,一出手就將兩名天塵弟子殺掉,將第四批人屠殺個乾淨,任飛峰落荒而逃——師兄跑的慢些,被這三人追上,幾乎喪命。”
範燦苦笑,想起當時的危機,心有餘悸。
“師兄最後還是突圍,而且重創了他們!”於清擡起頭來,試圖安慰範燦。
不過範燦搖了搖頭,輕聲道:
“傷他們的不是我,另有高手!”
見於清迷惑,範燦解釋道:
“是一個用刀的高手,此人出現後就將幽冥谷的人接下,刀法極其霸道,而且……狂妄!嗯,是個年輕人,功夫或許和左楓伯仲之間,但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前所未見!”
於清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的腦子有些亂,笑道:
“師兄吉人自有天相,有敵人更有朋友。”
範燦只提到敵人的傷亡情況,對自己的傷勢隻字不提,但是從他的傷口上就能看的出他所經歷的危險。
其實於清趕來的時候,已經檢查了死者,可惜她對江湖事素來不喜,根本看不出這些人隸屬何門何派,此刻有了範燦的判斷,才稍稍清晰起來。
範燦將事情的經過重新細細說了一遍,二人討論一番,看看時候已將近五更天,隱隱有雞鳴聲傳來。範燦將師妹硬趕回房間睡覺,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後,於清不再堅持,回房休息去了。
過了大於半個時辰,範燦被一陣焦急的呼喊聲驚醒。
“小玉,蕭女俠!”
範燦認出聲音的主人,強自從牀上爬起來,就要出去招呼二人;未等他開門,二人就一陣旋風似的從門外衝了進來。
看到遍體鱗傷的範燦。小玉臉上的擔心弱了幾分,只是話裡帶着哭腔:
“師兄,小姐呢?”
範燦向蕭紫荷微微施禮,答道:
“小玉莫急,師妹在隔壁休息!”
“是什麼人傷了你們?”小玉稍稍安心,怒道。
早晨起牀後,仍不見於清回來,小玉放心不下,趕到唐老夫人處打聽情況,不料老夫人也沒有消息;小玉趕忙請諸女中武功最高的蕭紫荷陪自己前來竹林。當見到林子外的屍體時,二姝當時就變了臉色,尤其是小玉,經歷了上次的危險後,她和於清範燦之間幾乎是生死與共,絕不容許二人出現任何差池!
飛快地在外圍找了一遍,稍稍放心;趕忙帶着蕭紫荷進了竹林,見到範燦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師妹安然無恙,只是有些勞累,小玉不要擔心,咱們坐下說話!”範燦安慰道。
蕭紫荷進門之後,就不斷地打量着範燦,俏臉嚴肅,問道:
“是外面那些人傷了公子?”
範燦知她江湖經驗豐富,見多識廣,或許能認出某些人的來歷,點了點頭:
“姑娘能否認出他們的來歷?”
蕭紫荷正要說話,門外傳來了於清的招呼聲:
“蕭姐姐,小玉!”
三人循聲望過去。困頓如軟玉的小神醫面帶微笑走了進來。
“小姐!”
小玉見到於清,鼻子一酸,撲到於清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蕭紫荷起身上前握住於清的手,仔細打量一陣,見於清無礙,長長地舒了口氣,略帶些責備道:
“妹妹擔心範公子,爲何不叫上姐姐一塊來??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於清一邊安慰小玉,一邊對蕭紫荷道:
“是小妹的不對,讓姐姐擔心了!姐姐快快請坐!”
再次坐定,範燦將自己昨日所遇細細說了一遍,連帶後來的分析也一併說出;蕭紫荷聽完,秀眉緊蹙,整理了一下思路道:
“公子所料不差,我剛纔檢查了他們的行裝,確有黃河幫天塵門下,天塵獨有的‘塵盡散’乃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前年的時候,我在揚州與天塵門下弟子有過交手,見過這種毒藥!”
“至於和任飛峰作對,又被幽冥谷的人殺掉的那幾人……嗯……”蕭紫荷微微沉吟,“或許和登封的河洛大俠陳光有關!”
“陳光?”範燦和於清身子齊齊一震。
蕭紫荷點了點頭,並未具體解釋。只道:
“陳光之子陳白報名參加了這次的比武,而且進了今天的比試,他的對手是峨眉派門下高手,公子不妨去看看他的武功路數,與昨日的賊人對比一下,應該能看出些眉目!”
聯想到上次在洛陽城外見到的那中年人恨意沖天的表現,範燦不禁苦笑道:
“這就是了;陳少武乃陳光的得意弟子,暴斃而亡,至今未弄明白死因,想必陳光把這筆賬全部算到了我身上!難怪恨意那麼大!”
蕭紫荷對範燦和陳一鳴等人的恩怨多少有些瞭解,點頭道:
“陳光這人心胸狹窄。陳少武極得他喜愛,事情極有可能如公子所言!”
“範燦進入江湖不到倆月,就已經惹了那麼多的對手,”範燦自嘲道,“的確看起來像個禍害!”
蕭紫荷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沉聲道:
“黃河幫倒行逆施,天塵派陰狠毒辣,幽冥谷邪異嗜血,陳一鳴等人爲非作歹,均非江湖正道;公子能在實力懸殊的情況下,與他們爲敵,實乃我江湖正道榜樣!蕭紫荷遠不及也,實是汗顏!”
“姑娘過獎,只是範燦功夫低微,徒惹來不少麻煩!”
“呵呵!”蕭紫荷略帶些哂笑,“若因爲武功低微,就對他們的惡行不管不問,只怕整個江湖上早就沉淪在鬼見愁和魔教的手下!若是人人都以力量不及敵人爲理由放棄,那麼俠’之一字早就在江湖上消失!”
“世間固有陳光這等人,但更多的還是爲整個江湖的和平穩定奔波的無名大俠們,他們何曾退縮過?當年的無極崖一戰,三大門派九大劍派固然厲害,但是若無江湖上成百上千的無名大俠牽制數不清的魔教弟子,只怕誰贏誰輸還在兩說!”
看着略有些激動的蕭紫荷,範燦肅然起敬,起身長長施了一禮:
“範燦受教!”
蕭紫荷意識到自己略有失態,俏臉微紅,起身還禮道:
“公子勿怪,紫荷沒有教訓之意,只希望公子以後莫要再如此妄自菲薄!”
“受教!”
於清和小玉在旁邊聽着,連連點頭,待二人坐定,於清道:
“蕭姐姐之言,字字珠璣,小妹謹記於心;而且……嘻嘻,我們幫師兄記下。若他膽敢怠慢,我和小玉就揪他耳朵!”
幾人談了一陣昨天的比試,最後有繞了回來;蕭紫荷握着於清的手,有些擔心道:
“妹妹,姐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於清和歐陽靜靜乃無間的閨蜜,對蕭紫荷早就耳聞,前日一見,即引爲好友,彼此之間頗多交流;感受到蕭紫荷的真情,於清道:
“姐姐但說無妨!”
蕭紫荷咬了咬嘴脣,擡頭道:
“妹妹和公子可知黑衣殺手的身份?剛纔爲何故意忽略了他們?”
於清和範燦對望一眼,於清道:
“姐姐,實不相瞞,這是第二次遇見他們,但對他們的身份毫無頭緒。”
“第二次?以前曾有過交手?”蕭紫荷微微驚詫。
於清點了點頭,道:
“第一次遇見他們是在洛陽西郊,若非師兄拼死保護,我和小玉只怕已經命喪黃泉!”
“什麼?”蕭紫荷悚然動容,刷的一聲站起來,俏臉上蒙了一層殺氣,“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於清起身,將蕭紫荷拉回凳子,說道:
“姐姐莫急,聽小妹說與你聽!”
接下來於清把當日之事簡單說與蕭紫荷,只是其中隱去了自己的武功,將自己的事歸到小玉身上;將範燦發狂、武功盡失、昏迷數日的事情也講了出來。
蕭紫荷聽完,這才明白爲何三人有一段時間徹底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也明白神醫爲何要收範燦爲弟子。
“姐姐,莫要將此事告訴靜靜,免得她擔心!”於清緊緊地握着蕭紫荷的手,囑咐道。
蕭紫荷答應於清,優雅的氣質中多出一股凌厲。
“妹妹,你可知這些黑衣人是何方賊子?”蕭紫荷未等於清答話,繼續道,“去年秋天大同‘展翼翔天’項展翼項大俠遭人暗殺,我與師叔奉命前去調查,兩日之後就就遇見了同樣打扮的黑衣人!”
“同樣打扮?”範燦於清微微詫異。
蕭紫荷點了點頭,道:
“或許二位沒有注意,這些人上衣的第二個釦子和別的不同,上面隱隱有七星花紋,而且他們的劍鞘裡也有七星花紋!”
“七星花紋?”範燦不解。
“對,燕京七星樓的獨門標誌!”蕭紫荷帶了幾分怒氣。
“七星樓?!”
“妹妹不理江湖事,公子又初入江湖,或許對他們不太瞭解!”蕭紫荷說,“不過據我和師叔暗中調查,七星樓在江湖上還有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姑娘或許陌生;但對大鬧過開封黃河幫清水園的範公子來說或許會熟悉些!”
“清姑娘明示!”範燦拱手道。
“朱雀!殺手組織朱雀!”蕭紫荷望着範燦,一字一頓道。
“朱雀七刀!”範燦驚呼出來,他對那黃河幫請來的那七個殺星記憶猶新,不過繼而搖了搖頭,“可是他們身上的氣息和朱雀七刀略有不同呢!”
蕭紫荷似是料到他會這麼問,繼續道:
“嚴格來說,七星樓和朱雀並未一個完整的組織,因爲在江湖上他們以兩個不同的形式出現,這導致很多人誤以爲它們兩個毫不相關;但據我和師叔長達兩個月的秘密查證,他們的頭領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至於身份,不得而知。”
“江湖上有四大殺手組織,青龍爲首,第二是暗夜,第三是朱雀,第四是七星樓,世人只以爲朱雀和七星樓的實力在前兩個之下,卻萬萬沒想到這兩家其實是一家!”
“原來如此!”範燦略略明白,隨後疑惑道,“他們是殺手,爲錢而生;有人付了錢,他們纔出來行事,可什麼人要如此大動干戈的殺我呢?”
蕭紫荷不解,她只是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對於其中緣由仍舊是一頭霧水。
於清搖了搖頭道:
“江湖風傳師兄奪了碎玉訣,但根本沒必要出動那麼多的高手前來搶奪;而且,現在看來,黃河幫和陳家和七星樓並非一路;所以他們針對師兄的可能想不大,所以這些人不是爲師兄而來,而是爲小妹而來!不過……”
於清微微苦笑:
“小妹想不明白是誰要他們這麼做的。”
小玉從於清懷裡擡起頭來,道:
“管他什麼七星樓八星樓,下次給姑奶奶逮到,非得打成一星樓——將他們骨頭全部拆散!”
“姑娘,七星樓在燕京城?”範燦問道。
“恩!”蕭紫荷點了點頭,“公子是想問燕家和龍門鏢局爲何不將他們剷除是吧?”
“龍門鏢局?”範燦微微詫異,不過能與燕家並列,想必勢力很大,趕緊點了點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七星樓可是個完完整整的危險分子!”
蕭紫荷突然掩嘴而笑:
“公子對江湖事真是糊塗的厲害,龍門鏢局所保之鏢遍佈十三省,被江湖同道譽爲天下第一鏢局,總鏢頭趙老爺子一身武功出神入化,堪與少林空文大師比肩,不在歐陽伯伯之下!”
範燦訕訕笑道:
“姑娘誤會,範燦聽說過這個名字,只是不知道他們有這麼大的勢力;上次師妹捉弄我們,把小信易容成龍門鏢局副總鏢頭‘霹靂掌’甄之義甄大俠,今日我才知道沈妹子當日爲何笑的那麼厲害!”
小玉聞言,飛快地將當日於清相助四人時的事說出來,蕭紫荷聞言,頓時莞爾:
“難怪那天峨眉派的齊欣欣姑娘看到公子時,面色那麼古怪,原來是這般道理。”
範燦撓了撓頭,道:
“這都是師妹調皮,姑娘勿怪!”
蕭紫荷忍不住捏了捏於清的手,小神醫吃吃只笑;蕭紫荷看看外面的天色,接着道:
“燕家和龍門鏢局清楚七星樓的存在,但是沒有把握一舉剷除他們,要知道這等殘酷嗜殺之輩若有一個漏網之魚,就會給兩家惹來不小的麻煩,所以他們遲遲未動;而且七星樓有自己的規矩,很少去招惹兩家,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因此就這麼一直存在着!”
範燦瞭然,雖然有些不快,但能理解這兩家的選擇,畢竟沒人願意主動爲自己豎立一個強大的對手。
“他們敢對清妹妹無禮,已經是莫大的罪過;”蕭紫荷臉色慢慢沉了下來,“這般冒天下之大不韙出手,背後定有天大的陰謀,雖然暫時不得而知,但他們所圖必然甚大!”
蕭紫荷原本就極爲尊重於清,經過這兩日的相處,更是喜歡這個溫和略帶着調皮的女神醫;對範燦的印象也在慢慢地變化,聽到範燦以命換命將於清救回時,不知不覺間就多了份敬意。他二人爲人所暗算,蕭紫荷很難接受。
於清三人見蕭紫荷面沉似水,趕忙相勸,好一會纔將她從氣憤中扯出來。
範燦給三女各倒了熱水,向蕭紫荷問道:
“姑娘可知江湖上有什麼對刀法霸道又狂妄?”
“霸道狂妄?”
“嗯!”範燦點了點頭,“一覽衆山小、鳳歌笑孔丘的那種感覺!”
範燦剛纔提到過那個一柄鋼刀逼退幽冥谷三個高手的年輕人,蕭紫荷聽得清楚,只是想了一陣,女俠搖了搖頭:
“刀法大都走剛猛一路,整個江湖中霸道的刀法不少,如少林寺的伏虎刀,五臺山的阿難迦葉刀,龍門鏢局趙總鏢頭的無刃刀,都是最爲頂尖的刀法,但其中沒有絲毫的狂妄!”
範燦正要說話,蕭紫荷像是沒看到,自顧自道:
“若說狂妄,似乎很久以前武林中有一套鬼神莫測的刀法符合這個特點,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並未聽說過那套刀法有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