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沒有執意離去。陪着範燦站在大街對面一處人少的地方,靜觀事態。
兩人站定不久,二樓的大堂裡即傳來燕荊的喝止聲,但劍棍交擊聲沒有停下來,燕九和那一老一少已經打得焦灼在一起,尤其是燕九早就動了真火,劍式如潮,根本停不下來。
之後樓上傳來一聲低喝,一陣清脆的金鐵交擊聲,暫時沒有了聲息,燕荊強勢將五人分開。
沒過多久,燕九面無表情地帶人從酒樓出來,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樓上傳來了一老一少齊聲向燕荊討教的聲音:
“素聞燕家二少爺武功高強,今日有緣得見,若不好好討教一番,豈不是一大遺憾?”
燕荊朗聲答道:
“燕荊久聞左丘二奇的大名,仰慕已久;但今日荊尚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告辭!”
“原來這一老一少叫左丘二奇!”衆人聽到燕荊的答話。恍然大悟。
範燦沒聽過這個名字,只能暗暗記下,回去之後向人請教。
左丘二奇見燕荊要走,不肯相放,搶先出招攻了上來,棍法凌厲,呼呼掛風;燕荊見他們來勢兇猛,不敢怠慢,向旁邊閃去;燕荊的功夫要高燕九一籌,那少年人一棍落空,直直砸在附近的一張桌子上,砰的一聲砸的粉碎,聲勢駭人。
“不可!”燕荊趕忙阻止他們繼續破壞,卻不料左丘二奇不管不問,只是一味強攻;燕荊無奈,只能將二人引出酒樓。
樓下衆人依舊在猜測樓上的打鬥情形,只見二樓臨街窗戶中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身法高明,俊如蒼鷹,正是燕荊;燕荊之後,又有四人,先是手持雙截棍的一老一少兩個怪人,老者精明,少者刁鑽,正是左丘二奇;左丘二奇剛剛落地,俊秀書生緊跟而來,身法精妙。猶在左丘二奇之上;在後面是身姿優美的蒙面女子,白紗微微掀開,露出一張溫婉秀麗的面容,引起一陣讚歎。
“師兄,美女來了!”於清低聲道。
“嘿,美女!”範燦一改嚴肅,嘿嘿一笑。
“還不上前打個招呼?”於清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
範燦見於清在調侃自己,作勢邁步上前:
“謹遵師妹吩咐!喂……額,她來了!”
那蒙面女子兀自四處打量一陣,最後朝範燦他們這邊走來。
於清美目微微一亮,芳脣微微抿動,聲音傳到了範燦耳朵裡:
“師兄,你的桃花運來啦!”
範燦不理會,自動把目光轉到燕荊和左丘二奇的打鬥上,只用眼角餘光注意女子的行跡。
左丘二奇逼得太緊,燕荊讓了五招,反倒被他們斥責看不起人,殺招連出,聲勢駭人。
燕軻不再相讓,反手拔劍,整個人氣勢猛然一變。如易水寒鬆,不返壯士,豪氣萬丈,一往無前!
左丘二奇一稟,瞳孔微微收縮,知道遇上了真正的對手,兩人齊聲長嘯,悠遠綿長;老者身子左傾,擺出一副下山猛虎式,看似不動如山,實則蓄勢而發,隨時與敵致命一擊;少年人一個跟斗翻到老者肩膀,白鶴亮翅,真似振翅高飛,姿態優美。
他們聯手如同一人,四拳兩兵,氣勢激增。
“虎鶴雙形!”旁邊的書生微微動容,“這二人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夫!希望燕荊不要讓人失望!”
周圍百姓開始喧譁,各自發表自己的看法,看法不一。
“這是什麼功夫,疊羅漢?搭人梯?看起來很有氣勢,燕大俠遇上了對手,看來又是一場龍爭虎鬥!”
“孫老2,你他孃的懂個屁!站在地上打不過,難道倆人摞起來就能打得過?一個糟老頭子,一個小屁孩,在燕大俠面前就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三狗,你難道不知道江湖上有些人是不能惹得嗎?僧、尼、盜、書生、乞丐外加老人孩子和女人!這些人中藏龍臥虎。都是奇人中的奇人!”旁邊一個人對江湖瞭解頗深的樣子,說着指了指場中的左丘二奇,“看這兩位,若是隻看外表,你能看得出他們是可以逼退九爺的武林絕頂高手嗎?”
“前門外要飯的那羣叫花子是奇人?奶奶的,你怎麼不讓你兒子去拜‘奇人’爲師?等學的一身好本領,好幫你要飯吃!”
“……”
如此等等的議論到處都是,不少人異想天開,令人稱奇。
既然打鬥不可避免,而且已經做過忍讓,燕荊叫了聲得罪,搶先出手,一招劍指天南,攻向老者,去勢疾速,迅若閃電。
“來的好!”
老者大喝一聲,揮棍甩了上去,頭頂的少年人做出同樣的動作,整齊劃一,雙刃齊飛。
嘡啷一聲,劍棍交擊;燕荊不待招式變老,左腳一撮地,如同盪鞦韆一般。掠到了這兩人身後,身法之妙,令人眼花繚亂。
“撥草尋蛇!”
燕荊掌中劍攻向老者背後下三路,老者不慌不忙,身子猛然前傾,肩上的少年人順勢屈膝,兩人和地面連成一個之字形,妙之又妙。
燕荊長劍未落,被少年人擋開;猛然腳尖一點,拔地而起,躍起一丈有餘。在半空中刺向少年人肩膀;老者身子向旁邊傾去,少年人順勢而動,躲了開去。
燕荊長劍落空,回身再攻,雙方你來我往戰在一處。
範燦被精彩的打鬥吸引,目不轉睛地看着,不時地隨衆人一起鼓掌;於清對此沒多大興趣,靜靜地立在範燦身側。
那蒙面女子似乎只是爲了找個看熱鬧的地方,到範燦旁邊三尺處就不在前進,回身轉望,注意力放在了場中的打鬥上。
左丘二奇不凡,攻守兼備;燕荊瀟灑自如,不卑不亢;雙方的打鬥不時引起陣陣喝彩。
“好!打!”範燦突然高聲喝彩,聲音之亮,傳遍全場,把附近的人和那蒙面女子嚇了一跳,紛紛望過來,範燦面不改色,心中暗笑:
“你這女子,竟敢打師妹的注意,看我厲害!”
於清得了範燦提示,早有準備,只在衆人望過來時,隱隱躲在範燦身後。
範燦揮舞拳頭,一副恨不得自己衝上去的樣子。
“老五,這小大夫竟然是個好戰分子!”
“嚇我一跳!大驚小怪,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
範燦聲音極爲響亮,場中的燕荊和左丘二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左丘二奇對範燦早有試探之心,那少年人更是被範燦打了個措手不及,心有不甘,聽聞範燦大呼小叫,頗爲不快。
燕荊循聲望過來,見是範燦,微微一笑;當看清範燦身邊玉人的面目時,燕大俠露出驚訝的表情,面色一整。揮劍擋開左丘二奇的攻勢,一個倒翻,落在場外,整了整衣衫,遙遙施了一禮,神色極爲尊敬。
燕軻這番動作突然,衆人愕然,紛紛順着他的眼光看過來,見又是那個大驚小怪的小子,更是糊塗。燕荊是燕家的二公子,這小郎中什麼身份,竟然能當得他如此大禮!
範燦自然不會誤解,知道於清對燕家有恩,燕家諸人對她極爲尊敬,想想當初燕三的驚慌失措即可知曉;見他燕荊向師妹行禮,在旁邊抱拳招呼;於清微微欠身,算是回禮,重新站回範燦身後。
一時間衆人紛紛猜測範燦二人的身份,書生和蒙面女子也露出思索的表情,左丘二奇有些忍不住,正欲喝問,卻給燕荊的劍擋了回去,一肚子話沒地說,只能悶着頭繼續打。
雙方再戰,激烈不輸剛纔;人們的目光重新轉到精彩的打鬥上。
兩強相爭,各顯神通;範燦不住地點頭,他看過朱望左楓慕容雲等人的比試,暗暗將他們比較一番,結果是不相上下。
朱望左楓的戰意要在這場打鬥之上,但招式之妙略輸一籌;慕容雲瀟灑無雙,比之燕軻少了幾分大氣。燕軻豪爽不失大家風範,朱望我行我素不失豪放,左楓略微偏執但無傷大雅。
範燦很明顯站在燕荊這邊,不時鼓掌喝彩,引得於清捏擰掐推,百招齊發。
“師兄,你就不能矜持點?”小神醫嗔怪道。
“好久沒看到這麼精彩的打鬥了!”範燦笑道,“上次還是在伊水河畔龍門石窟,朱望和左楓那倆瘋子打的難解難分!”
“瘋子?這話若是給千姑娘聽到,保證你倒黴!”於清推了他一把。
“嘿嘿!”千輕盈潑辣,範燦親自領教過,印象頗深。
兩人無心隱瞞,聲音雖低,旁邊蒙面女子不是凡人,一一聽在耳朵裡,微微驚詫。
隨着時間的流逝,燕荊慢慢佔了上風,劍法越來越凌厲,如秋風枯葉,蕭瑟悠遠;左丘二奇的招式固然精妙,但是氣力已然不濟,而且燕荊的劍法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料。
範燦暗暗點頭,準備等燕荊打贏之後,詢問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公子!”一陣幽香傳來,有人到了範燦旁邊。
範燦轉身望去,眼前出現一張嬌俏可人的小臉:
“房前輩,阿萱姑娘!”
房福海和房曉萱兩人來到範燦身前,客氣地打招呼,房曉萱更是偷偷打量範燦身後文靜的於清,眼裡滿是興奮。
“師妹,這是房前輩,這位是房曉萱姑娘!”範燦爲於清介紹道,“前輩,這是晚輩師妹!”
範燦話音未落,房曉萱已經上前抱住於清的胳膊,興奮道:
“你真的是清姑娘?清姑娘,這是我爹爹,我叫房曉萱,爹爹叫我阿萱!”
於清見這姑娘熱情,微微一笑,向房福海施禮,房福海趕忙讓開,連連擺手:
“萬萬不可,姑娘折煞小老兒!”
於清未執著,欠了欠身,對房曉萱微笑道:
“阿萱姑娘好,我聽師兄說過你,好一陣誇讚呢!”
房曉萱俏臉微紅,看了範燦一眼:
“公子肯定是取笑阿萱!姑娘不可當真啦!”
這些人寒暄的時候,旁邊的蒙面女子一一看在眼裡,待他們打完招呼,盈盈走上前來,撇開範燦向於清打招呼:
“清姑娘好,阿萱姑娘好!”
於清對她的招呼並不意外,溫和地微微一笑:
“姐姐好!”
阿萱本當她是和範燦一起,聞言微微詫異,趕忙隨着於清見禮。
“姑娘,這是哪位姐姐?”阿萱好奇問於清。
於清尚不知道,正要請教對方姓名,只聽那蒙面女子答道:
“阿萱姑娘,我與請姑娘是初次相識,尚未通報姓名!”
三個女孩竊竊私語,範燦和房福海老老實實地躲開。
這女子自稱從江南來,名字叫溫婉儀,聽到於清姓名,就上前拜見。
“溫姐姐,那個是清姑娘的師兄範燦公子,這個是我爹爹!爹爹,公子,這是溫婉儀姐姐!”阿萱熱情地爲他們介紹。
範燦和房福海這纔上來見過,溫婉儀落落大方,各自回禮,看着範燦讚道:
“範公子好本領!”
範燦知道她指的什麼,笑道:
“姑娘見笑,範燦除了跑得快之外,就屬嗓門比較大!”
“你這人!”溫婉儀想起剛纔他那突兀的一嗓子,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有你跟在清姑娘身邊,倒是不無聊!”
溫婉儀年紀約在二十六七歲,比範燦他們要大些,別有一番成熟氣質;秋波流轉,似嗔非嗔的媚態讓範燦心神微漾。
“姐姐說的是,從洛陽一路趕來,幸有師兄相伴!”於清微微笑道。
在他們說話期間,場中的打鬥漸漸分出勝負,燕荊劍法大開大合,穩穩壓制住了左丘二奇;若非他手下留情,左丘二奇已然受傷。
二百招過後,燕荊猛然將劍光收縮,一勾一挑,將少年人的兵刃挑下;左掌右劍,欺身而上,劍招將老者攻勢化解,一掌擊在老者肩頭。
老者只覺着一股大力從肩頭傳來,想要從腳下卸開,但是此勁綿綿,似有不盡,根本卸不掉,老者蹬蹬蹬連退兩丈多遠,纔在飛身翻下的少年人幫助下堪堪穩住身形。
燕荊並未追擊,抱劍朗聲道:
“承讓!”
左丘二奇氣喘吁吁,老者搖頭,少年人不甘,但技不如人只能認輸,老者道:
“燕大俠劍術無雙,左丘二奇佩服!告辭,後會有期!”
說着兩人就要離開,旁邊觀戰的書生走進場子,朗聲道:
“且慢!”
燕荊、左丘二奇望過去,老者冷笑道:
“閣下有何見教?”
書生面不改色:
“我看三位比試,佩服不已!一時技癢,想向燕大俠討教幾招,不知可否?”
他這話聽似佩服三人,卻是對燕荊一人說,讓左丘二奇微微生怒。
燕荊抱拳,肅容道:
“這位大俠,家父遇襲,燕荊上有許多事要處理,恕不能奉陪!”
說着準備離開,向範燦這邊趕來。
“燕大俠剛纔就用的這理由,最後仍舊和這兩位過了幾招!燕大俠是厚此薄彼,還是在等我主動出手呢?”
燕荊微微動容,正要婉言再拒;範燦將一切看在眼裡,高聲道:
“燕大俠,在下有些事需要你幫助,麻煩過來一下!”
那書生看着範燦微微眯眼,可惜範燦直接無視他;明知別人有事,一味的胡攪蠻纏,並不招人待見。
阿萱也揮手招呼:
“燕大俠,清姑娘在這裡!”
燕荊對書生抱了抱拳,大步走向範燦,書生嘴角動了動,忍了下來。
燕荊來到諸人面前,先和房福海範燦打過招呼,而後向於清見禮:
“燕荊見過清姑娘!”
“燕公子不必客氣!”
有阿萱和燕荊的兩次稱呼,不少人聽的清清楚楚,這才知道這邊兩位是名滿天下的女神醫,一時間議論紛紛;那書生的猜測得到了肯定,依舊忍不住多看幾眼;左丘二奇一老一少對望一眼,默默無語,只是望向範燦的目光裡多了幾分驚奇。
將溫婉儀介紹給燕荊,燕荊見過;稍稍交談一會,燕荊即告辭離開,衆人知他要事纏身,不敢阻攔。
待燕軻離開後,人們的目光大都聚在了於清和範燦身上,有人認出他們曾在附近行醫,興奮地說與衆人聽。
正當範燦他們準備離開時,左丘二奇和那書生走了過來;見過於清後,那少年人對範燦道:
“閣下好大的力氣,改日一定前去討教!”
範燦淡淡笑道:
“閣下好功夫,範燦佩服,討教二字不敢當!”
他心中有個小小的疑團,就是這左丘二奇爲何要在此時和燕家的人動手,難道緊緊是一時技癢嗎?若非如此,他們又怎能料到燕荊和燕九一定會出現在這裡?
左丘二奇不再答話,轉身離開;書生看了看於清範燦,又看了看溫婉儀,飄然而去。
阿萱和那溫婉儀仰慕於清已久,不肯放她離開,扯着玉清進了附近的一家茶館;範燦和房福海只能跟上。
茶館老闆見小神醫光顧,喜的合不上嘴,親自照應,隨時聽候吩咐。
三個女孩子找了處清靜的地方,說些什麼暫且不提。
範燦和房福海坐在不遠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前輩,那個書生打扮的人是何方神聖?好像武功很高啊!”
房福海搖了搖頭,帶着疑惑:
“我沒過此人,但是此人和江湖傳聞中的奪命書生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