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駕到!”屋外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將已經因爲疼痛而神志不清的武順激醒,也驚動了已經休息的榮國夫人。
“快,快,給本夫人打出去,本夫人不想看到她!讓她滾!”武順疼的說話已經是斷斷續續的了,“太醫,太醫怎麼還不來啊?”
小宮女不耐的看了看此刻蜷縮在牀上的武順,懶懶的伸手將被褥蓋在她身上,道:“我說韓國夫人,皇后娘娘親自來看你,這是怎麼樣的榮耀,便是普通的宮妃都是享受不到的殊榮啊,再說她是主,我是僕,她爲尊,你爲卑,夫人,你說你讓奴婢怎麼趕走皇后娘娘?”
小宮女想了想,從旁倒了杯溫水送到武順的嘴邊,道:“夫人的身子都已經這樣了,還是省省事兒吧,這會子的太醫院值班的太醫本就不多,可巧今兒個秦昭儀身子骨不是,這不是都上漱玉宮去了麼?給夫人請的太醫可是要從宮外趕來的,哪裡就能這麼快了?”
武順正要出言訓斥,屋外便傳來說話聲:“這麼晚了驚動母親是女兒的不是,只是聽說姐姐這會子正難受,想着今天宮裡頭的太醫都在秦妹妹那裡,少不得要去宮外請太醫回來,耽誤了時間,妹妹又心急等不來這消息,便過來陪陪姐姐,到底姐妹同心,許是姐姐能因此而舒服些。”
“是是,還是媚娘你想得周到。”榮國夫人是知道兩個女兒之間的事情的,雖然心疼武順,可是到底還是覺得這事兒武順做的不地道。與自己的妹妹爭寵,更是妄想取代武媚皇后的位子,甚至是讓李賢誤認她做母親,這在宮裡可是犯了大忌諱的啊,且不說是在皇宮裡,便是在尋常人家這也是犯了大忌的啊。
即便是武順被收入後宮了,那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妾的地位,當初她與皇上接觸,武媚沒有插手,想必也是想到這樣的事情的,只是後來兩個人越演越烈,反倒是讓武媚不快了。一個妾,便是她的親身孩子也是要叫正妻母親的,可是武順竟然想奪正妻的孩子,這不是大忌諱是什麼?
榮國夫人這麼想着,便是猜到今日之事是武媚所爲,便也發不來這個火氣,說到底作爲女人,最最忌諱的就是這個事情,若是放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也會如武媚一樣吧啊。
“姐姐這是怎麼了?該死的東西,本宮讓你照顧韓國夫人,你就是這麼照顧的麼?太醫怎麼還沒有來?”武媚進來後便發了一通脾氣,“姐姐說與妹妹聽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纔在鳳棲宮還好好的,這回來了便這幅模樣了?”
是啊,纔在鳳棲宮還好好的,這會子回來了纔不舒服,便是怎麼也怪不到鳳棲宮的頭上吧,若是強將罪名安在鳳棲宮的頭上,恐怕也只是會惹人笑話的吧。武順氣急,卻無法反駁,只能飲下恨意問道:“皇上呢?”
武媚心下笑了,這會子還想着皇上,是真的情深意重還是期望得到皇上的同情?不過不管是什麼,這個孩子她留不住,她的命,恐怕也是留不住的,武媚對於翠竹與暖雪的辦事能力素來是清楚的。
只是面上卻少不得要安慰:“皇上每日朝政繁忙,幾夜睡的都不踏實,這會子好不容易纔睡下了,本宮怎麼也不忍心叫醒皇上的,還是本宮來瞧瞧的好,若是沒事,也不必惹得皇上憂心,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本宮能處理的便處理了,省的皇上煩心,若是處理不了的再讓皇上做主也不遲啊。”
這話明裡暗裡都是在說武順不懂事,不過只是一點小小的病痛便弄得滿宮裡都知道,還妄圖驚擾皇上休息,真真是恃寵而驕,失了分寸。其實整個宮裡頭這時候也的確是這麼想的,只是礙於皇后娘娘看中才不敢動手,這會子難道還指望她們會去看看她?還指望秦昭儀分出一個太醫給她麼?真是做夢。
大約再是一盞茶的事情, 太醫才姍姍來遲,武媚眯了眯眼,來得到是準時,“劉太醫辛苦了,本宮知道,今日不是你當值,奈何本宮的姐姐這般的病重,宮裡頭找不到太醫,才勞您來這一趟的,辛苦劉太醫給韓國夫人瞧瞧吧。”
武媚能成爲整個大唐敬仰的皇后,不外乎與她待人接物的和順,當然這也是對外的,那些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的,甚至是有助益的,武媚一直都是彬彬有禮的。而她敢肯定,這個太醫回去之後,她武媚的美名恐怕又要傳上些日子了。
“是,老臣遵旨。”劉太醫將藥箱放下,便有條不紊的將藥枕拿出,穩了穩因爲趕路而不穩的氣息,這纔開始給武順號脈。
“韓國夫人這會子已然是四個月的身孕了,怎麼飲食上如此的不當心,如許寒氣入體必然導致腹痛,孩子恐怕是保不住的了,再者韓國夫人體內有一種毒素,老臣平身未見,這毒並不霸道,只是卻對懷有身孕身子正虛的女子纔會有效,這也難怪韓國夫人這麼許久,卻並沒有半點血絲流出來。”
武媚震驚的一個不穩,幸好是翠竹與暖雪從旁支撐住,“劉太醫,救救姐姐啊,她肚子裡的可是,可是皇上的孩子啊。”武順有孕的事情本就只有幾人知道,武媚這不得已爲了保住姐姐的性命,爲了皇嗣安全才說出來,更甚至是哀求的讓太醫想辦法,這多少也讓劉太醫動容,若不是事先得到指示,他真的要覺得武媚是一個大公無私的皇后呢。
“恕老臣無能,便是院判大人恐怕也是無力迴天的,這毒本就稀有,韓國夫人雖然毒素不多,卻因着體內寒氣頗多而使得病情加重,皇后娘娘,老臣真是無能爲力了。”
“那,那,那至少讓姐姐不要這麼痛苦?”
“那老臣可做一試,”說着便拿出紙筆開始寫方子,倒也不是完全因爲武皇后的緣故,而是這個毒的的確確是難以排出的,雖然不霸道,但是一旦攝入便會很快的深入肌膚內臟,如何能除掉?
方纔太醫的話武順一個字都沒有漏掉,這時候已經明知自己活不長久了,她反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妹妹真真是好手段,便是我如何的防備仍舊防不勝防啊,只是不知道姐姐死前能不能死個明白?”
武媚挑眉,笑道:“瞧姐姐說的什麼話,這會子必然是太疼了以至於神志不清了,妹妹這就讓人去請皇上來瞧瞧吧,也算是全了姐姐的心思,讓姐姐死個明白,是不是?”
說罷,便欺向武順,在她的耳邊說道:“這個毒只是對女子纔有效的,所以姐姐跟着皇上吃有什麼用呢?其實那玫瑰露是沒有問題的,反倒是解藥,只是姐姐不敢喝,反倒是對那湯情有獨鍾,呵呵,這可真不是妹妹的不是啊。”
這話的極輕,只有武順聽到,旁人只當是姐妹二人說什麼梯己話呢,說完這話,武媚擡起頭來,佯裝擦了擦淚:“姐姐放心,妹妹這就去找皇上來,到底是要圓了姐姐這個心願的。”說罷便扶着翠竹與暖雪匆匆的回了鳳棲宮,叫醒了李治,由着李治往留香閣去。
不過也就是拖了半個月的時日,武順終究是香消玉殞了,只是宮裡頭卻傳着的是武皇后情深意重,寬容大度,而武媚這時候在御書房卻是平靜無波的處理國事,安安心心的養胎。